贞观元年,长安城夹道欢送出了一行三人。
把头的一身红金袈裟手拄九环锡杖,是唐久师。
其后的两个小厮一个背着包裹,一个牵着马匹,是唐久师两个随从。
唐久师拜别诸人,正式踏上了西游之路。
苏吉利就夹杂在人群里,直到唐久师瘦削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路尽头才浮上云梢。
周真严、摩诃还有陆清远,正一排三个、一人一本白簿闲话,见苏吉利上来,赶紧招手示意。
“来福仙倌,到这里!从这儿看下去角度最好,既能看到上佛……不是,唐十世的行为动作,还能顺便扫一扫周围藏起来的妖怪。”
三人俱都站在一大坨四方厚中间空的云朵后,加上苏吉利这颗脑袋,算是把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补全了。
是的,苏吉利四个纠察灵官,一如她所料,被派来围观唐玄奘的西游之路了。
当年西定日后,天庭和佛界就在准备这件事。
四洲原本归于天庭管辖,可这一次西游之路结束后,就会将西牛贺洲和南赡部洲两片大陆洲正式划归给佛界。
唐玄奘的西游之路,说是权势维稳之路也不过分了。
苏吉利也是此刻才知道,这一路上唐玄奘遇到的妖怪里,绝大多数都是西定日后仙佛推出来的‘种子选手’。
而他们四个人的任务,就是分批次将这些种子选手,以及唐玄奘沿路遇到的所有妖精表现记录在册。
若是有那大造化的,白簿一走,日后飞升成仙的机会自然大大增加。
只不过么……苏吉利在心内过了一遍还记得住的一些剧情,暗中啧了一声。
天庭和佛界算了所有,却没算到那些被流放作为沿路npc的妖精们作孽无数,真算起来,还不如此前他们四人此前记录过的那些普通妖精……
所以最后不仅没得飞升几个,还得让他们不停地去擦屁股。
到底是有后台啊。
如今师徒四个还未集齐,还有的磨呢。
苏吉利四个围观了一会儿,再度开始闲聊。
“来福仙倌,你方才近距离观察,有没有觉得这唐玄奘看起来有些奇怪啊?”
苏吉利被问得心头一跳,看向周真严,“我还真没注意过,怎么说?”
周真严看了摩诃一眼,微微摇头,“早些年……我也曾在天庭见过这位转生前的上佛,音容体态和如今这位居然有七八分相似。按理也该有些差别,总觉得他出来游佛,表现得太淡定了些……”
这样一说,苏吉利还真觉出了几分不对。
西游记上可是记得分明,唐玄奘刚离开长安城没多远,就目睹了两小厮被虎妖私吞入腹的场景,吓得几乎屁滚尿流。
可如今这位唐玄奘的表现,确实有些太淡定了……
自从把唐十世送到金水寺,她就再也没去看过,难道唐玄奘原本的性子就和金蝉子差不多吗?
还是……
可怕的想法冒出来,苏吉利下意识的就打断了心内的自语,“不会的不会的,玄奘法师本就修行佛法,淡定处世应该是很正常的……”
旁侧的陆清远疑惑的看了苏吉利一眼,没有多话。
周真严则是被说服点点头继续朝下方看去。
唐久师并不知道自己的言行举止被四个纠察灵官监视着,他只知道此一行千难万难,有无数的长征路要走。
两个随从长吁短叹,可他跌打滚爬十几年下来,再大的脾气也没磨没了,更何况他如今是个披着假皮囊的真唐久师真金蝉子,更是个不在乎外界的。
所以沿路来几乎是淡定如老僧,全不像新人……
一行两人一马走走停停了两个月,前方平底而起两座叉岭,一个随从哈了一口气。
“玄奘法师,这山看着绵延匪浅,若不然就在此处先住一晚,明日白间再赶路吧?”
唐久师直接就转身坐到了一旁的大石头上嗯了一声。
同意了。
在云端的苏吉利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毛,越发觉得这个唐玄奘……十分违和。
一行三个人一匹马也走了有两个月。
可唐久师几乎没说过超过三个字的。
唯几次的对话也都是小厮耐不住要休息,刚提了个建议,唐久师就嗯了一声“是”,要么就是“可以”“没关系”!
怎么那么像金蝉子仙佛大比时的佛系三连?
此前也遇到过金蝉子的转世,唐一世、唐六世,可都没这么……像原主。
事有反常必为妖,苏吉利没再找什么借口,分魂一抽空便给株地捎了信让他帮忙查。
西游都开始了还出这种纰漏,株地收到信时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宝贝摔了,都没心思惊讶苏吉利死人复活的“惊喜”就赶紧细细翻了天命簿和天命石。
却是虚惊一场。
唐久师在天命石和天命簿甚至望世镜里,都查不出任何问题。
难道真的是偶然?
可天命石都没问题,她再如果猜想,也算不得数啊。
苏吉利最后只能是按捺下来,继续围观。
她们四个纠察灵官,手里的白簿所涉非轻,既然正主已经开始剧本,前前后后的准备自然也要做足的。
唐玄奘前方即将出现的几位妖精,更是早已经落到了苏吉利四个人的纠察簿子上。
寅将军老虎精盘踞双叉岭逾百余年,为给唐玄奘准备这一难可是准备了许久。
今日天明十分,他终于等到了上头的飞信,几乎是炸开般就在洞里招呼开了。
“孩儿们,锅水架起来,一会儿就有送上门来的好物吃!”
“大王,您不是说要吸日月精华勤辛修炼么,这是要杀生了?”一众妖精都被突然变化的寅将军弄糊涂了。
不过是些陪戏的炮灰,寅将军没有解释的心情,直接踹了一脚过去。
“让你办事儿就办事儿,话那么多呢?跟着爷爷我啥时候吃过亏?”
“是是是!”小妖咧着嘴压下好奇,赶紧招呼人架水烧锅去了。
双叉岭上顿时黄土飞扬妖声沸沸。
唐久师和两个随从刚走上半山腰,就看到了自山头腾腾升起的白烟。
白烟升起的突然,阵仗却不小,配上今日双叉岭上呼号的黄风,让两个随从直接就抖了抖。
“玄奘法师,前头怎么突然升起白雾,不,白烟了?”
“难道是山顶处有人吗?”
“这种荒凉地儿,连树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愿意住?”
“……那,那该不是妖精吧?”
两个小厮你对我答把答案都说出来了。
可唐久师却镇定无比,正好也歇够了劲儿站起来就招呼。
“走吧。”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又不傻,从长安城出来也有两月余,佛界派他开道在四洲布施佛法,不可能不设些磨难做名头。
这山岭五行荒土,应开劫之处,山头的白雾十成十是妖精所在。
绕开怎么行?
一行三个只有唐久师淡定的走在最前头,两个随从对视片刻,只得牵马追了上去。
玄奘法师很好说话,但不好说话的时候也是真不好说话。
与其废话劝他绕路,还不如赶紧趁着天黑过山而去……
只可惜,既定的剧情要上演,自不会如人所愿。
洞内开水烧足,寅将军当即领了一队的小妖出去拦人。
远远一大帮子现出妖形的妖怪直冲过来,两个随从刚看清就吓得两眼一翻撅了过去。
唐久师听的两声“妖怪”,扭头和寅将军一波对视一眼,这才回头去看两个小厮。
似是很慎重的思考了一番才松开包袱袋,也高喊了一声“妖怪啊!”
一起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