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罗晨曦还待再说,但见褚氏已经与路氏说完了话儿,路氏也往外头去了,只剩下褚氏在原地坐着,百无聊赖,非待客之道。
只得先打住,“行吧,我们回头再商量。”
然后扶了季善上前,与褚氏说话儿去了,“今儿走外家,明儿走舅家,不过今儿我们已经外家舅家都走到了,所以明儿我们家里摆席,也没有旁人,就今儿这些人,又去我们家热闹一日,孟大人和孟太太一定要赏脸才是。”
褚氏闻言,忙笑道:“我才还在想着,明儿请了大姑奶奶和沈四嫂并大家伙儿去我们家吃酒呢,我们家虽小了些,简陋了些,但院子里那株老梅树也算能看。没想到大姑奶奶就先开口了,那我只能定后日了,后日大家伙儿可一定要早些光临,把后日一过,大姑爷和沈四哥,还有我们家爷肯定就要到处吃年酒应酬了,也就只这两日能清闲了。”
季善与罗晨曦听得都笑道:“好啊,我们后日一定早早去叨扰孟二嫂,如此一家吃一日,各家都能省了忙活儿不说,还能日日都热热闹闹的,才真正是过年呢!”
褚氏笑道:“可不是么,前儿虽是大年三十儿,我们家却拢共就那么几个人,真是怎么闹腾,都觉着冷清。亏得这些年一直有大姑奶奶一家在,对我们是诸多关照,如今沈四哥沈四嫂也回了京,今年真正是过了个热闹年。”
季善笑道:“孟二嫂觉得冷清,就再给彤彤添几个弟弟妹妹呗,横竖彤彤也大了,本来你也该考虑这些了,对不对?等你再给彤彤添上三四五六个弟弟妹妹后,不用过年,家里也肯定随时都热热闹闹的。”
罗晨曦也笑道:“是啊,我们家就两只皮猴儿,我都觉得随时能翻天了,到时候孟太太指不定又要反过来怀念如今的清静了。”
褚氏让姑嫂两个说得红了脸,道:“我就白感叹了一句而已,就招来大姑奶奶和沈四嫂联合起来笑话儿我,果真你们才是亲姑嫂,我是外人不成?你们再要笑话儿我,我可就不依了啊。”
罗晨曦直笑,“我们哪有笑话儿你,分明就在说正经的。”
季善也笑,“正是,彤彤都快两周岁了,孟二嫂是时候给她添个弟弟妹妹了。依我说,最好是弟弟,若我这一胎是女儿,那将来便又多一个女婿的人选了,可若年纪差得太大,我只怕就舍不得了……”
话没说完,罗晨曦已叫起来:“某人什么意思呢,我说将来把她女儿给我做儿媳,立马就顾左右而言他,不然就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如今却主动与孟二嫂说,将来舍得把女儿嫁给她儿子,这不是摆明了嫌弃我儿子不如孟二嫂儿子生得好,我们夫妻不如孟二嫂夫妻生得好呢?某人今儿可算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季善与褚氏都听得笑个不住,季善还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都没说啊,再说了,我不过就说来一句‘多一个女婿人选’而已,其他都是你自己脑补的,与我何干?”
褚氏则忍笑道:“大姑奶奶和大姑爷都是万中无一的好相貌,我们夫妇差远了,沈四嫂明显逗你玩儿的,您要是认真可就输了。不过将来我还真挺想聘沈四嫂的女儿做儿媳的,所以大姑奶奶,到时候我们少不得公平竞争了,您可千万要手下留情啊。”
罗晨曦佯怒道:“我拼尽全力都未必争得过了,还手下留情,孟二嫂挤兑人呢?哼,反正你已经有现成的女儿了,将来我儿子要是争不过,就让你把女儿陪给我,不就成了,那我儿子一样赚大发,我也一样赚大发了……”
话没说完,已是撑不住笑了起来,一时间三人笑作一团,心里都十分的快活。
以往因为季善的心病,她自己也好,罗晨曦与褚氏也好,基本都不会当着她的面儿说什么儿女经的,向来都是心照不宣的把这个话题直接避过。
如今好了,大家可以毫无顾忌的谈论这些话题了!
冬日天短,半下午又飘起雪花来,是以早早用过晚宴,孟竞与褚氏一家便先告辞回去了。
余下罗晨曦与赵穆倒是不急,正好沈九林路氏与叶大掌柜都喜欢六六七七得不行,待杨柳等人把残席撤了,便在花厅里逗起小兄弟两个来。
夫妻两个遂叫了季善与沈恒,到旁边的厢房里说话儿。
沈恒还不知道皇后抬举他们过几日去定国公府吃年酒之事,眼下在他心里,最急的便是发嫁采冰之事了。
待扶了季善一坐定,便与赵穆道:“妹夫,都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儿好过年’,虽说今儿已经初二了,但年还没过完呢,不如就让凌总旗就这两日便登门提亲,然后择个最近的人吉日,就让他把人迎回家去吧?一家人也好欢喜欢喜,凌总旗一家肯定都会感激你的。”
赵穆闻言,无可无不可,道:“好啊,我回头就让人跟他说去,也省得好好儿的家里却偏有个生人,的确不自在。”
沈恒忙向他道谢,“这次真是多亏妹夫了,不然我拢共也不认识几个人,还真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解决掉这个麻烦了。倒是凌总旗比我想象的还要沉稳周全些,认真说来,采冰还真配不上他,只盼她嫁过去后能知福惜福,好生与他过日子吧!”
罗晨曦撇嘴道:“不是说那是个聪明人儿吗,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季善则道:“只要她不自作聪明,用心经营,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罢了,不说她了,说说去定国公府吃年酒的事儿吧。”
沈恒忙问道:“谁要去定国公府吃年酒,什么时候?妹夫,是你和师妹要去吗,之前倒是没听你们说过。”
赵穆见问,没说话,只看了一眼罗晨曦。
罗晨曦便道:“师兄,光我和相公去,有什么可说的?往年就算殿下与皇后娘娘、定国公府之间没过明路,我们也要去定国公府吃年酒啊。是昨儿皇后娘娘特地与七嫂说,过几日定国公府摆年酒唱堂会,让你和善善也去坐坐,认认人什么的,往后也好走动起来。皇后娘娘还说,早已与定国公夫人说好了,估摸着就这两日,定国公府便会有帖子送到了吧?”
沈恒好容易等她说完了,立刻道:“善善如今身子不方便,哪能去那样人多嘈杂的场合?不行不行,我们去不了,这事儿只能辜负皇后娘娘的美意了。”
季善看向他,无奈笑道:“你也知道皇后娘娘是美意呢?那便由不得我们说不。下午晨曦与我说这事儿时,也说过了,定国公府的年酒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皇后娘娘真的是在抬举我们,就跟之前她赏采冰给我们时一样,在她看来,的的确确是真为了我们好,那我们就不能不识抬举才是。”
沈恒也是在官场上沉浸这么几年的人了,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要是上峰所赐,便是坏的,都得生生受着,何况还是好的,就更得含笑受着了。
再搁到一国皇后身上,就更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除了受着,还得谢恩了,方才不过关心则乱罢了。
听完季善的话,他已是冷静了下来,但眉头仍然皱着,“那也得考虑实际情况才成,如今的实际情况就是善善你刚诊出有孕,正是需要在家安心静养的时候,去那样人多嘈杂的地方,还得路上来回颠簸,不但一万,就怕万一……我决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这样吧,到时候我一个人去就是了,至于定国公夫人那儿,便只能请师妹帮着分说一下了,我也会请殿下帮着在皇后娘娘面前分说,若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去求见皇后娘娘,当面向皇后娘娘陈情的。”
罗晨曦闻言,点头道:“师兄考虑得也是,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皇后娘娘纵要生气恼怒,也是后边儿的事了,一旦有个万一……我们可都要眼下便后悔莫及。那善善,你还是别去了吧?到时候我会好生向定国公夫人解释,她也是女人,也有女儿,定能理解的。”
赵穆却是沉声道:“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殿下是干大事的人,怕也不好一再替兄长到皇后娘娘面前分说;这种在皇后娘娘看来,是所有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只怕也压根儿没想过,于别人来说可能是蜜糖,甜蜜诱人,于兄嫂来说,却甜得发齁了?不然七嫂昨儿委婉透露嫂嫂有孕之事时,皇后娘娘就该发话让嫂嫂不用去了,既她没发话,我觉着,嫂嫂怕还是要去一趟,哪怕只用了午宴就走,最好也得去一趟。”
就跟当初皇后为先太子过继七皇子夫妇次子为嗣子是一样的道理,摆明是所有人都做梦也求不来的好事儿,七皇子妃怎么可能不高兴不舍得?
她要是不高兴不舍得,那就是不知好歹,不识抬举!
虽然赵穆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自己的至爱至亲们不用再受委屈,但就算今日把季善换成罗晨曦,他也不好拂皇后的好意,至多也就只能多派两个人在罗晨曦身边服侍着,加倍小心谨慎也就是了,断没有因噎废食的道理。
毕竟他们这样的人家,交际应酬其实也是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项内容,就跟底层百姓们必须下田劳作,才能有饭吃是一样的,那已是他们的生存必备技能之一。
季善听得赵穆也这般说,越发坚定了自己要去的决心,正色与沈恒道:“相公,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多少妇人都快要生了,还在奔波劳作呢,我不过就偶尔出门,还是车来车往,身边多的是人跟随服侍的情况下,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正好我也想去多认识一点人,指不定往后还能多几个要好的手帕交,那不是好事儿吗?”
“况我连日除了容易犯困以外,什么反应都没有,又有晨曦在一旁寸步不离的照顾我,届时你也在定国公府,真有个什么事儿,也能第一时间赶到,若这你都还放心不下,也只好找个柜子把我锁起来,一直到我生了。”
沈恒却仍是满脸的犹豫,“可来回路上就得一个多时辰,又冷又颠簸的,善善你如今本来也不爱出门,等到了定国公府后,你身份怕也是相对最低微的,逢人就得行礼赔笑,也太让你劳心劳力了……”
心里却也很清楚,在他们夫妇已经定了把采冰发嫁出去的前提下,若他们再一次拂了皇后的好意,皇后势必就真要恼了。
季善笑嗔道:“我如今不爱出门,一是因为冷,二是因为各家这阵子都忙着过年,也没谁邀请我啊,我总不能不请自去叨扰人家吧?有人邀请我,我还是很愿意去的,就譬如明日和后日,我便已经与晨曦和孟二嫂说好,要阖家去叨扰她们,在她们家里也各热闹一日了,是吧晨曦?”
待罗晨曦点头应了,“是。”
又继续道,“我明后日能坐车,再过几日,自然也能坐车啊。那我要是不去定国公府,明后日便也不能去晨曦家和孟二嫂家了,不然让定国公府和皇后娘娘知道了,还当我厚此薄彼,胆敢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呢。可我连日真的已经闷得很了,每日都只能在巴掌大小的地方活动,也无事可做,每日除了吃就是睡,这日子换你来过,管保三日都过不了,我却还得过大半年,你真的忍心吗?”
一边说,一边还可怜巴巴的望着沈恒,便是沈恒知道她其实是故意这样的,为的就是让他以为她是真的很想去定国公府,也好让他心里好受些,还是忍不住心软,面上便也不自觉带了几分出来。
季善余光看在眼里,又道:“而且我听说定国公府的花园景色宜人,是整个京城都数得着的,比皇宫里的御花园都差不了多少了。御花园我肯定是短时间内没机会去见识的,如今能有机会去定国公府开开眼界也不错,相公,你就答应我去嘛,好不好,你就答应嘛?”
她话说到这个地步,沈恒还能说什么,只得道:“好吧,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等午宴过了,我便找个借口,先接了你回家,也算是能向皇后娘娘交代了。”
又与罗晨曦道:“届时就要多劳师妹照顾善善了,她没去过那样的场合,本来就人生地不熟,免不得拘束,何况如今身子又不方便,师妹万事多替她担待些,能挡的都替她挡些,回头我一定备一份厚礼答谢师妹。哎,我上峰同僚们也不少邀请我带善善去吃年酒的,我都给推了,没想到还是跑不了应酬。”
罗晨曦闻言,忙笑道:“师兄便不说,我也会好生照顾善善的,你就放心吧。你也不必太草木皆兵,到时候能去赴宴的,都是京城排得上号的人家的夫人奶奶小姐们,便真要生什么事儿,也至多口角两句罢了,难不成还有人敢动手?那可是定国公府的地盘儿,没人敢那般不长眼的。至于来回的路上,我们事先多铺几床褥子在马车里,不让善善被颠着也就是了;再不然,师兄还可以一路将善善抱着……咳,总归办法肯定是比困难多的,对吧?”
季善听得失笑,“某人听起来经验还挺丰富哈,不过又不出城,路都又宽又平,应该颠不着的。”
沈恒却是道:“那还是要多铺几床褥子,到底师妹想得周到,到时候能麻烦师妹早些出门,过来接善善吗?外面租的马车,到底赶不上师妹自己平日用的舒服。”
以沈恒和季善如今的家底儿,买个马车也得几百两银子,在已经先给了裴二夫人五千两银子宅子钱的前提下,再拿几百两买马车,就委实有些吃力了。
因此平日里他们要用车,都是租的固定车行的固定马车,平日里用着没问题,如今季善怀了身孕,沈恒便不愿她再坐车行的车了。
罗晨曦自然又是一口便应了,“师兄放心,我到时候一定早早来接善善,你就安心跟相公一块儿应酬你们的,善善就放心交给我便是。我估摸着裴家伯母和裴二嫂到时候也要去的,还有七嫂子,熟人多的很,还照顾不下来一个善善了?”
“是吗?若岳母和二嫂也去,我自然又能安心几分,不过如今大家都还没收到帖子,还是等过两日再着人去问一问吧……”
当下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杨柳来回六六七七困了,想睡了,赵穆与罗晨曦便打住,到花厅里辞了沈九林路氏与叶大掌柜,一人抱了个孩子,先回了家去。
路氏待沈恒送了他们,折回来后,方笑着问道:“恒儿,方才你们和大姑爷大姑奶奶说什么呢,说了那么半日?我还当他们要住下,都打算要去给他们收拾屋子了。”
沈恒道:“就说发嫁采冰的事,我和善善之前定的是五百两发嫁她,如今时间紧急,只要能尽快把事情办好,我们都觉着,即便再多花个一二百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啊?要花你们这么多银子呢?”路氏先是满脸的惊讶,随即便是自责,“是不是,因为我那日……才会害你们多花银子的?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我真的打死也不会那样做!”
她原以为的让采冰‘风风光光出嫁’,撑死也就一二百银子的事,毕竟在他们清溪,舍得十两银子嫁女儿的,都已是凤毛麟角,连镇上的几家大户嫁女儿,也不过就是百八十两的事。
采冰再是皇后娘娘赏的,说到底也只是个丫头,一二百银子真的已经顶天了。
不想沈恒一开口就是五百两,还说为了尽快把事情办好,多花的都得一二百两,还‘没什么大不了’……若不是因为她那日犯糊涂,恒儿和善善又怎么可能多花那么多银子?
原来她做的错事看似没对家里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其实还是造成了的,生生弄得明明就是她做的错事,却要让她的儿子儿媳来付出这么严重的代价!
季善忙瞪了沈恒一眼,示意他别再危言耸听吓路氏了,一面笑道:“娘,不关您的事儿,本来之前我们就定了要发嫁采冰的,给她的嫁妆也差不多预计的就是这个数,如今跟之前什么都是一样的,所以与您何干?您就别胡思乱想了。”
说着见路氏仍满脸的后悔与自责,还红了眼圈,索性转移了话题,“娘,我晚饭只顾着说话儿了,没怎么吃,这会儿有些饿了,您能不能给我做碗酒酿圆子啊?我忽然好想吃,也只想吃您做的,厨娘和李妈妈做的都没您做的好吃。”
路氏听得她饿了,这才先顾不得旁的,迭声应着:“善善你稍等啊,我马上就去给你做。”,出了厅堂,往厨房去了。
季善便低声说沈恒,“你干嘛那样跟娘说,不知道她勤俭了一辈子,听了这些肯定心里刀割一样?你就只说商量发嫁采冰的事也就是了嘛,何必非把我们要花多少银子也说出来,你就算要说,说个百八十两的不成?”
沈恒摊手,“我也没夸大其词,说的都是实话啊……好了,我心里明白的,我只是想让娘一直记住这次的教训而已,不然回头她一高兴起来,就又忘了形,势必弄得大家又不痛快。这世间不说全部,至少绝大部分婆媳不合,都是儿子无能,不懂得居中调节,若当儿子的瞧见母亲过分了,便私下劝解母亲两句,当丈夫的觉得媳妇哪里不妥了,私下也说媳妇几句,两边说好话,婆媳之间是想不合都难吧?如今善善你又宽和大度又善解人意,实在无可挑剔了,那我当然就要偶尔敲打一下娘,好让咱们家更和睦了。”
季善听他说完了,才笑着“啧啧啧”道:“想不到我们沈大人连这些都知道,还真看不出来哈。好吧,你既自有道理,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你往后跟娘说话还是得缓着点儿,也尽量别当着我或是其他人的面儿,娘也要面子的,你说呢?”
沈恒笑起来,“我明白,所以打算明儿抽空去买份什么礼物,哄娘开心呢,这几日她也辛苦了,我当儿子的也该聊表一下感激才是。”
“哦?”季善晲他一眼,“就只有娘有,娘子就没有?”
沈恒让她这样又娇又媚的一晲,心都要酥了,低笑道:“怎么能少了娘子的呢,娘子当然也有。给你买个金项圈儿怎么样,之前曾看师妹戴过一个,就挺好看的。”
季善与他耍花枪,“金项圈儿就想打发我?不行,怎么也得个嵌宝石的才成。”
“嵌宝石的?那算了,明年再买吧,我一个月就能存那么一点点私房钱而已,你总得让我先存够银子吧?”
“好啊,竟真背着我存了私房钱?我不过就随口诈你一下而已,谁知道就真诈了出来,看来某人瞒着我的事儿不少啊,都速速给我从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没有啦,我开玩笑的,家有胭脂虎,我哪敢存什么私房钱啊,况我一月就那点儿钱,我也存不了啊。”
“你说谁胭脂虎呢?我也不信你的鬼话,哼,你们这些男人在存私房钱上,可都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的。”
“我哪有,我再天赋异禀,也逃不过善善你的火眼金睛啊……”
夫妻两个笑闹了一回,季善知道沈恒心里终究放不下,因低声与他道:“你真别担心我去定国公府吃年酒的事儿了,皇后既有心抬举我们,定国公府的夫人少夫人们定都会对我多加关照的;况定国公府显赫,又是大年下的,想来也没谁会傻到去触主人家的霉头。明明是好事,我们却想得是去闯龙潭虎穴一般,让皇后知道了,心里怎么想?”
沈恒吐了一口气,才道:“话虽如此,我还是不愿善善你去劳心又劳力。”
季善笑道:“那我也不能日日都在家里憨吃傻睡吧?我还打算等过了三个月,天气也暖和了,时不时就要出城去转一转,还想去我娘的庄子上小住一阵子,再去叶老给我们买的那片地里瞧瞧呢。你放心,你爱惜我、爱惜我腹中的孩子,我只有比你更爱惜的,所以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当初在博罗时,那么凶险我们都过来了,如今又算得了什么?你娘子可是个狼人,你得相信她才是!”
“狼人?”沈恒迷惑了。
季善耐下心与他解释,“‘狼’字是不是比‘狠’字多一点?意思就是,我比狠人还要多一点,厉害一点,所以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恒这才明白了,不由失笑:“善善你一天天哪来的这么多奇怪有有趣的言论?好吧,我不担心了,你一定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横竖我到时候也在,的确不能因噎废食才是。”
季善笑起来,“这就对了。”
又低声说了一会儿话,路氏端着热气腾腾的酒酿圆子来了,“善善,等久了吧?我怕你现在吃了,很快又要睡了,不好克化,所以只放了很少的圆子,再加了个荷包蛋,善善你快趁热吃吧。”
季善忙与沈恒打住了,笑道:“娘考虑得真周到,多谢娘。”
一面接过路氏递上的碗捧着喝了一口,舒坦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又香又甜,果然还是娘做的酒酿最合我胃口,别人做的都没这个味儿。”
路氏忙笑道:“善善你喜欢,我回头再蒸几罐酒酿就是,横竖只要有糯米有酒曲就行,很方便的。恒儿,我做有多的,你要不也[ www.sbiquge.me]吃一碗吧,正好暖呼呼的睡觉。”
沈恒笑着点头:“好啊,那娘给我也来一碗吧。对了,爹和叶老应该还在下棋,要不也给他们送一碗去?”
路氏见小夫妻两个都高高兴兴的,自己也高兴,道:“马上给他们送去,正好提醒他们收拾收拾睡了,不然指不定他们能下到天亮,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瘾头?”
说得季善与沈恒都笑起来。
沈九林也不知道哪日、跟谁学会了下象棋,只那水平,委实不敢恭维,平日里也没人与他一起下。
不想叶大掌柜这几日住进来后,沈九林无意发现他也会下棋,正好瘾头也不小,只不过平日里实在太忙了,没机会一过棋瘾,如今倒是正合适了,——当然,叶大掌柜的水平也没比沈九林好到哪里去。
于是半斤遇上八两,竟是一拍即合,得了一点空便会摆了棋盘厮杀几局,连方才好容易送走了赵穆罗晨曦一家的这点空档,都舍不得浪费了。
一时吃完了酒酿,季善与沈恒自内而外都暖和了起来,便与路氏打过招呼,先回了自家屋里去歇息。
次日起来用过早膳,一家人便连同叶大掌柜,都坐车去了赵穆与罗晨曦家,热闹了一日。
初四则是原班人马又去了孟竞褚氏家,同样热闹到天黑后,才兴尽而散。
却是刚回家,留在家里的焕生便奉上了定国公府的请帖,“是定国公府两位妈妈送来的,亏得有李妈妈在,便是李妈妈帮着青梅接待的她们,临走时还一人给了个五分银子的红包,大奶奶觉得如何?”
季善接过请帖,先没看,而是点头笑道:“李妈妈在大宅门里待了几十年的,又都是勋贵人家,肯定很清楚当中的规矩礼仪,五分银子的红包也正好,不轻也不重。如今家里真是个个儿都历练出来,能独当一面了!”
焕生忙笑道:“大奶奶过奖了,要不是有李妈妈在,我和青梅肯定要手忙脚乱。不知大爷大奶奶可还有吩咐,若没有,我就先退下了。”
待季善点了头,“去吧。”便行礼退下了。
季善方打开了定国公府的请帖,却是请沈恒和她初六、也就是后日去吃年酒的。
飞快把内容都扫了一遍后,她将请帖又递给了沈恒,“我还想着横竖定国公府要摆三日年酒,我们第二日去最合适了,既不用与其他尊贵的客人在第一日打挤,最后一日去又显得我们一点不重视。如今请帖上却明写了让我们后日就去,我们自然不能初七再去了。”
沈恒也飞快扫了一遍请帖,才道:“反正都得去的,早一日晚一日,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了。我明儿打发人去问问二哥和师妹,可都有收到请帖,是不是也都后日去,届时也好有个照应。”
季善“嗯”了一声,“那我明儿就把我们的衣裳首饰都搭配好,那样的场合,我们肯定是不指望出风头的,但也不能太寒酸失礼了,让人看轻了才是。”
沈恒点头:“是这话,善善你记得让杨柳再给你带一套备用的,以防万一。我倒是不用带,便衣裳不慎弄脏了什么的,也还能凑合。”
“我知道,到时候我就带杨柳,你就带焕生吧……好在忙过了后日,我们应该就可以真正清闲了……对了,还得多带些红包和小首饰小玩意儿什么的在身上,以防要打赏才是……”
小两口儿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时辰不早了,季善也打起哈欠来,沈恒便忙让人打了热水来,“如今善善你可累不得。”
还亲自服侍她梳洗完,自己也梳洗了,熄灯睡下了。
翌日沈恒打发浚生去问过裴钦和罗晨曦后,得知裴家二房和罗晨曦收到的请帖也是请她们明儿就去定国公府吃年酒。
只不过裴二夫人不去,毕竟她与季善实在长得太像,不站在一起时,旁人或许还不会想到她们之间有关联;可当她们站在一起时,便是傻子,只怕都要往她们便不是亲母女,也肯定少不了血缘关系上去猜了。
但裴钦也让浚生带了话儿,说会让裴二奶奶好生照顾季善的,“定不会让妹妹出任何岔子,妹妹妹夫都只管放心便是。”
沈恒想着有裴二奶奶和罗晨曦的双重照顾,季善定能平平安安,心下又安定了几分。
季善则在饱睡了一觉起来后,带着杨柳青梅,上午就把自己和沈恒明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挂件什么的,都搭配好了,下午便陪着路氏,又叫了李妈妈和杨柳作陪,打了半下午的马吊。
初六一早,季善与沈恒起来用过早饭,便穿戴打扮好,在花厅里等候起罗晨曦和赵穆来。
路氏昨儿就知道今儿夫妻两个要去定国公府赴宴了,虽季善与沈恒为安她的心,都说绝不会出什么事儿,定国公府的年酒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这会儿路氏还是免不得忧心,迟疑道:“恒儿,要不,就你一个人去,善善就别去了吧?定国公府的年酒再难得,往后也不是没有机会了,等善善平安生下了孩子,明年再去不也是一样?”
沈恒自不能与路氏说今儿这一趟他和季善都非去不可,说了她也不懂,便只笑道:“娘,我和善善心里都有数,您就别操心了,安心在家等我们回来就是。”
季善也笑道:“是啊娘,我身边多的是人照顾,您就放心吧。且我们应该用了午宴就会回来,晚上我想吃酸萝卜老鸭汤,您给我早早炖上,我回来就能热热的喝上一碗,好不好?你也知道坐席一向都吃不饱的。”
路氏的注意力霎时被转移了:“这豪门大户的席面也让人吃不饱吗,不是该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才是?好好好,我早早炖上汤,等善善你回来喝啊,你也注意保暖,别怕人笑话儿,想吃就吃,如今你可是双身子的人,亏空不得……”
如此絮叨了一通,焕生来回罗晨曦和赵穆的马车到了。
季善与沈恒遂辞了路氏与沈九林,到二门外与罗晨曦赵穆会面后,季善与罗晨曦上了后面的马车,沈恒与赵穆则上了前面的,缓缓往外驶去。
等马车平稳的驶上了大路,罗晨曦方打量起季善来。
见她穿了湖水蓝百蝶穿花的通袖袄裙,外面还罩了玉色的披风,头上则戴的是蓝宝石头面,与她的衣裳正好相得益彰,还难得描了眉敷了粉。
不由由衷笑赞道:“善善,我算是明白你平日里为何从不盛装了。你不盛装时,容颜已经甩旁的女子八条街了,要是再日日盛装,岂不是逼得所有女子都没有活路了?别说别人了,我这会儿都忍不住妒忌你了,怎么就能这么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明明都怀了孩子了,腰还是这般细?你刚妆点好时,师兄肯定眼睛都看直了吧?”
季善笑晲她,“你就可劲儿给我戴高帽子吧,反正戴高帽子又不要钱。我也没觉得我这样好看,只觉得别扭,可今儿是出席正式的宴会,把自己收拾得得体是对主人家和其他客人、也是对我自己基本的尊重,我别扭也只好忍着了。倒是晨曦你,平日我还没注意,今儿才发现,你好像真瘦了不少呢?”
罗晨曦闻言,得意起来:“哎呀,主要是衣裳的原因啦,这衣裳我可是特意让针线上的人收了腰的,不过我也的确瘦了不少,真当我日日忍饥挨饿是白费的……”
姑嫂两个就这样说着闲话儿,抵达了定国公府。
却是还在巷口,便已是车水马龙,堵得水泄不通了,毕竟今日来的客人委实不少,直至足足一刻钟后,季善与罗晨曦的马车方在自报过家门后,终于由定国公府的管事妈妈引着,进了角门,再一路行至二门,在二门停了下来。
管事妈妈待二人的马车一停稳,便忙让人抬了脚凳上前,一面赔笑道:“还请大少夫人、沈太太下车了。”
随车的红绫与杨柳便先下了车,再扶了季善与罗晨曦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