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森来得很急,他额前散乱的碎发遮住了眉尾的一条疤,只留下了脸颊上那一条更长的疤痕。神色匆匆之下,他身上少了几分亡命之徒的凶戾。
南鸢闻到了他身上熏臭的血腥味儿,微微皱了下眉。
“刚做任务回来?”南鸢问。
班森平复了一下呼吸,回道:“不是做任务,我去沙漠星球猎杀了几头沙漠游蛛。”
沙漠游蛛长得很像以前的蜘蛛,但个头比人还大,它们背上的壳非常坚硬,用处多多。
很多雇佣兵在接不到任务的时候会选择去猎杀沙漠游蛛,用这东西的壳换钱,然而沙漠游蛛很难对付,每年被沙漠游蛛吃掉的雇佣兵不在少数。
很显然,班森并不差钱。
据说,猎杀沙漠游蛛只是班森的爱好,这些年他已经猎杀了上百头沙漠游蛛。
“赤血,我有话问你。”班森道。
没有一上来就问“你真的要去红石星?”这种废话,这让南鸢对他的好感多了几分。
“可以,毕竟这是我们第二次合作。”南鸢的态度看上去很随和。
班森没有立马开口,而是先看了老布鲁一眼。
老布鲁会意,“我有事先离开一下,你们自己聊,这里隔音很好,不用担心有人偷听。”
等老布鲁离开,班森才开门见山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又做了什么准备?”
南鸢道:“老布鲁找来的飞船已经到位,等我取完一样东西,我们可以马上就走。船舱内的营养剂可供应两人一个月,枪支炮弹也有整整两箱。”
班森皱眉,“就这些?”
“这些不够?”
“当然,这些远远不够!赤血,我听别人说你疯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的确是疯了。”
南鸢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忽地问:“这么果断地加入我,说明你原本就打算再去一趟红石星,这一年你一直在为第二次做准备?”
班森没有否认,沉凝片刻后,道了句:“你跟我来。”
或许是因为两人即将一起去“赴死”,也或许是因为上次的团队作战中,赤血的表现让班森刮目相看,这个警惕心很强的男人竟带着赤血去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这是一处隐秘的地下室,空间很大,里面藏着很多枪支炮弹,甚至还有一架看上去半新的机甲。
班森指着正前方两副穿在架子上的盔甲道:“沙漠游蛛背上的壳很坚硬,但里面最坚硬的部位只有巴掌大小,这些年我一直猎杀沙漠游蛛,就是为了打造它。
沙漠游蛛背上最坚硬的壳加上全星际最坚硬的黑钻铁,两者融合而成,这样的盔甲可以抵挡任何枪支炮弹。你运气很好,我刚好打造了两副。”
南鸢上下打量,发现这盔甲几乎是从头武装到脚,连最容易裸露在外的双手都有配套的钢丝手套。
除了这两副盔甲,班森还介绍了其他东西,譬如毒气弹、麻醉枪、防虫粉……
而其中,最多的是消音枪。
“……红石星球上有很多凶狠的怪物,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惊动它们,我们用消音枪是最安全的。这是我改造过的消音枪,威力是普通消音枪的十倍。还有这个防虫粉,效力很强,不管还是地上爬的虫子还是天上飞的昆虫,都很厌恶这种味道……”
南鸢等班森介绍完所有的东西才问道:“班森,你去红石星的目的是什么?”
班森沉默。
“不方便说吗?那我就不问了。”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是不是为了那可笑的名气?”班森反问,语气嘲弄。
南鸢大方承认道:“没错,我需要威望和名气,我要组建一直强大的雇佣兵队伍。在下一次虫族来侵犯的时候,我会带领我的队伍奋勇杀敌,一起保卫我们的星球,带领他们实现自己更大的价值。”
小糖:要不是知道鸢鸢的目的,它差点儿就信了鸢鸢的鬼话呢~
然而,班森却被这话触动了。
他的表情从不屑、嘲弄变成了深深的震撼,久久不能回神。
小糖暗搓搓地感慨:孩儿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这件事我藏在心里很久了,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班森黯淡无光的眼睛微垂,在这一刻陷入了无边的忏悔之中。
“十年前,我并不是一个人去红石星的。我的好兄弟戴纳劝阻过我,可是那时的我很狂妄,只想出名,让所有人知道我班森的名字,我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劝阻,后来……”
后来,戴纳还是因为不放心好兄弟一个人,跟着一起去了。
结果显而易见,班森活着回来了,戴纳却死在了那颗陌生的星球上。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班森问,双目有些空洞。
既然问了,南鸢便给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亲手杀死了他。”
小糖:鸢鸢真是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
这句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来,令班森目光狠狠一颤,他的声音也在发抖,“没错,是我亲手杀了他!”
“……戴纳为了掩护我受伤了。我扶他回飞船的路上,他的胸腹突然长出了跟那只怪物一样的节肢。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一枪打死了他。
你无法想象,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怪物的样子,可他还有着人类的意识……我、我很后悔,就算不得不亲手杀了他,我也应该在他彻底变成怪物之后动手,那个时候的我太慌乱了,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每天我都能梦到戴纳那双震惊痛苦的眼睛,我活得很煎熬。我根本不是你们以为的勇士,我是个叛徒和逃兵……”
班森的双眼布满了泪水。
南鸢看了眼崩溃的盘中小弟,安抚道:“如果你等到他彻底变成一只怪物,到时候死的就会是你。另外,你以为他是因为你亲手杀死他才露出了那样的神情,我却觉得,他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异样而震惊。”
班森愣了愣,喃喃道:“可是,戴纳到死都用那双眼睛瞪着我。他救了我,我却杀了他,我是罪人……”
“他瞪着你,只是在催促你赶紧逃跑,他害怕自己用这副样子伤害到你。”南鸢道。
班森呐呐地问:“真的吗?”
“这是我的解读,你可以当真。”
当南鸢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看谁时,很容易让对方相信她的话,哪怕那是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