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功臣自坏
人各有命,上天注定。
有人天生金贵,却不得善终。
有人败犬之阵,终可以称王。
所以决不能随波逐流。
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叫司马玦。
外号乌鸦,鬼谷派弟子。
学的是奇门遁甲。
原本只想,过些简单的生活。
可命运却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于是我决定对命运,展开反击。
第一个靶子,就是“指极星”。
——
“闻喜裴家宗主裴庆娶了六房妻妾,依旧没有子嗣?你确定么?”
“嗯。”
“后天上午,尔朱荣将回洛阳觐见皇上,并参加全军规模的大型冬猎活动?”
“嗯。”
“消息确切可靠么?”
“放心,我包打听的名号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很好。”司马玦从怀中掏出一锭黄金,交到一个乞丐装扮的人手中,转身就走。“辛苦了,下次有活儿,再联系。”
乞丐掂量掂量,分量够,成色足,点头笑笑,也心满意足,回身要走。
司马玦突然回身,抬手就是三枚钢针,正中乞丐后心。
“你……”乞丐旋转着身躯,就像一片风中的残叶,只说出了一个字,就倒在地上,断了气。
好,现在除了我自己之外,再没人知道这些重要的情报了。
司马玦抖擞道袍,羽扇遮面,走出黑巷,混入人群。
——
洛阳南郊,伊川县城。
卢府张灯结彩。
可能是知道今日有贵客登门,天公亦作美,升起一轮难得的冬日暖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达奚冰懒懒散散在马上打盹儿,马背上还驮着杨光。
柳叶打马。同样懒洋洋的,不远不近,跟在身旁。
前面卢多,牵着马,认认真真,往大门处行。
远远就望见,一个俏丽的身影,站在来来往往人群间。
穿着鹅黄和白色间裙,披着帔巾,在向这边招手。
正是卢府小姐,卢向琴。
“多多,多多,我在这里!”
“小姐。”卢多微笑着。
“辛不辛苦啊?”卢向琴拿出水囊。
看着这一幕,达奚冰吐出一个烟圈,转脸看看柳叶。
柳叶也轻轻笑笑。
从没见过这么互爱互助、身份平等的主仆。
“你们这样真的好么?府里老爷就不管管?”冰儿姐还是一如既往犀利。
“爹爹早就默许了!”卢向琴高声叫道。“冰儿姐,好久不见,见面就提问题。”
“好了好了,别腻歪了,快带我们进去吧!”达奚冰都受不了了。
“冰儿姐,这是……”卢向琴看到马背上,被绑的粽子一样的杨光,一脸惊讶。“你找相公,已经开始用抢的了么?”
“咳,一个人质,没事。你别乱讲。”达奚冰觉得不管怎么解释都挺无力的,也就轻描淡写了一句,下马来,陪同他大家一起跨进府邸大门。
“是和那个神秘的组织有关么?”卢向琴边走边问。
“什么?你怎么知道?”达奚冰一惊。
自己才刚加入“指极星”不久,怎么这么轻易就被这姑娘看穿了?
这是得有多敏锐的知觉?
“你写信和我说的啊!怎么你忘了?是叫隐秘机动吧!”卢向琴一脸单纯。
“啊?哦……这样啊……是老家伙硬逼着我进去的……挺无聊的。”达奚冰这才知道自己虚惊一场。
原来说的不是最近的事儿啊,吓死我了。
我是“开阳”的事,目前全天下,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安全安全。
达奚冰手抚胸口,吓得心脏差点停跳。
眼角余光却发现,卢多好像一闪而过一个皱眉的表情。
这个鸳鸯眼,不会发现什么吧?
一直听说,卢向琴有个贴身的护卫叫“多多”,能借助天生的双色瞳,明察秋毫,拥有超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
看来,得小心了。
——
把杨光,一把推进柴房锁起来。
卢向琴带达奚冰,回自己房间换回女装后,几个人便前往热闹的大堂。
这里,看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原本就富丽堂皇的大堂,今天却显得格外兵荒马乱,屋子正中间,站着一个一字胡的中年人,穿着墨绿色富贵袍,正东指西指的控制着下人们忙乱。
他就是卢府的老爷,卢向琴的爸爸,当地的地主乡绅,卢伟。
在他的身后,还立着一位盛装美妇,身材高挑,面容雍容端正,含着微笑。
她是卢府夫人,卢元氏,下嫁前原是清河王的女儿,正牌的皇室公主。今天要来登门的河间王,是她表哥。
卢氏乃是世代相传的汉族门阀大户,祖上几代,全是朝廷重臣。
今天王爷班师回朝,正巧路过这里,便决定特地进来歇脚,顺便看看自己的表妹。
自从昨天黄昏,通报的人冒雪带回消息后,全府就进入了慌乱准备的状态。
“还没准备好么?快快不然来不及了。”卢老爷紧张的满头是汗。
“爹爹,这几位是我的朋友,来家里玩。”卢向琴进门就小鸟一样飞到爹爹面前。
达奚冰转动着大烟杆儿,紧跟卢多,带着柳叶,才迈步进来,上前行礼:“卢老爷康寿。”
“孩子们好啊。”卢老爷百忙中,也回了一礼。
身后的美妇,也笑吟吟点头示意。
“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达奚武将军的女儿,达奚冰。”卢向琴介绍道。“是有名的文武双全、天才少女。”
“过奖过奖了。”达奚冰倒是很懂礼貌。
“正好今天有王爷驾到,爹爹忙不过来招呼,你也要代父亲照顾好几位小朋友啊。”卢老爷颇为无奈。
“是小女子叨扰了。”达奚冰换上女装后,仿佛变了个人。完全没有了假小子的狂放不羁,平添了几分娴静典雅,举手投足,也合乎规矩礼仪。
“那我们下去玩了,吃饭的时候再回来!”卢向琴欢快的像一只麻雀。
“嗯,去吧去吧。”卢老爷实在是忙不过来。
正说话间,远远传来一阵鼓响。
“哎呀来了!”卢老爷也显得慌乱。“赶紧赶紧,列队出门迎接!”
——
镇子外面,一支战败零落的军队正往兵营移动。
远远望去,就像一条黑色的蚯蚓,正沿着官道缓缓向前蠕动。
有一伙人马,从中间分离出来,纵马进入镇里。
数百护卫簇拥着,里面数十人。
为首两个。
一个骑追风赤,头戴黄金虎牙兜,披玄色披风,上面描绘着虎踞龙盘图案,皆为金丝穿银线,穿全覆式盔甲,上面镶嵌五宝七珍,华丽璀璨,熠熠夺目,正是河间王元琛。
另一个,则素雅许多,骑褐色青斑马,头戴飞鱼冠,穿鱼鳞锁子甲的,乃是参军于谨。
两人并没有相互说话。
而后面骑马跟随的,全是歌舞美姬。
一干人,转眼间,便来到了卢府。
“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卢老爷带着数百人迎在门外百里。
“卢老爷客气了。”元琛只是抬了一下手,就当回礼了。也不下马,一路向前。
紧跟着一众美女,也呼啸而过。
只有落在最后面的于谨,下马作揖,随着众人,步行回程。
卢老爷认出于谨,心里全是问号,忙问:“于将军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和广阳王爷一同出征,讨伐鲜于修礼去了么?怎么会混入河间王的队伍里?”
于谨取下飞鱼冠,一脸疲惫。明明只有三十岁出头,却一副五十岁面孔。长叹口气,答道:“为了洗清广阳王的冤屈,在下不得已才离开前线,返回京师,捆绑了自己,向胡太后请罪。所幸太后宽仁,放了下官,才能活着出城。路上巧遇河间王爷班师回朝,便被邀请着,一起进来,讨杯酒喝。”
“到底怎么回事?”卢伟被说的晕头转向。“广阳王爷,忠勇无敌,屡次平定叛乱,有何冤屈?”
“哎……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于谨一脸疲惫。“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休息。”
看着于谨苦恼的样子,卢伟也不敢多问,只说:“既然来了,那便是客,还请放宽心清,先好好放松放松。”
说话间,已回到府中。
大堂上,元琛已抢占了正对着门的上首位置,一副反客为主的骄横模样。
“妹夫啊!你这府邸不行啊!”元琛见卢伟和于谨回来了,把早就准备好的话端了出来。“看看你这大厅,这么小,还有你那院落,又破又窄,这哪儿是人住的地方啊?”
卢伟只得一脸赔笑。“是,是,王爷说的有理。”
“真是的,我的妹妹就住在这么个破地方,真是委屈。哦对了,怎么?宴席还没准备好了?我都饿了。”元琛令下人上来帮忙褪下盔甲。
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堂中央,当着众人的面,换起了衣服。
“这家伙谁啊?不懂规矩。”柳叶悄悄附在达奚冰耳畔。
四个小辈只能躲在角落里,恭敬看着上面上演好戏。
“土财主元琛,皇族宗室,带兵菜鸡,连土匪都打不赢的废品。”冰儿姐还是一如既往犀利,语不惊人死不休。
“没句正经……”卢向琴直翻白眼。“匪帅鲜于修礼造反,与杜洛周呼应,聚集了贼众十万,攻陷云朔地区多个州府。朝廷派他和长孙稚将军前去平叛,结果他徘徊不前,害的长孙将军陷入重围,一败涂地。而他自己又打不赢,反被揍得落花流水,这才被解除了职务,率领败军,班师回来。”
虽然说得客观,但从语气中,还是可以看出来,卢小姐对他也是十分不屑。
“那下面的那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呢?”柳叶就像抓住了救星,忙继续问道。
本想来中原好好学习一下文化,结果跟着冰儿姐,没个正型,也不说个前因后果,弄得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嗯……”卢向琴皱着眉头、眯起眼睛仔细盯着于谨看了半晌。“我也不认识。”
柳叶登时无语。
“看吧!还得我来讲。”冰儿姐一脸得意。“那是于谨,广阳王元深的参谋。人挺聪明挺会打仗的。也正是因为有他,再加上广阳王为人忠义勇武,才能将叛乱暂时压制在怀朔一带。”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柳叶想不明白,这里距离前线,千里之遥。
“回来背锅。谁让朝廷昏庸,一直都不信任忠臣。”冰儿姐是隐秘机动的成员,消息自然比较灵通。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卢多突然插了一嘴。
“呃……嗯……我比较八卦。”
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卢多还是一脸疑惑。
大堂上面,宴席已经开始。元琛还在近乎耍宝的炫耀:“这酒也太劣质了吧?这菜肉也能入口?来人啊!上我们的!”
手掌一拍,数十名美姬,端着各色,稀有的美食美酒,列队上场。
燕窝鱼翅,猴头熊掌,獐背雁腿,鲍鱼辽参……
众美女上完了菜也不离去,而是四处落座,对三位主客,极尽挑逗撩骚。
“真是训练有素啊!要是带兵能像带美女一样,就厉害了。”冰儿姐的嘴向来不饶人。
这时,一个将士一般模样的人,在府邸外面求见。
卢多警惕的从身后抄出弓箭。
是于谨将军的随从,说有要事上报,也就让了进来。
开口第一句便是:“广阳王深,密谋造反,事情败露,叛逃出走,行至博陵,被贼首葛荣擒获,遇害身亡。”
话未说完,震惊四座。
于谨更是直接晕厥过去,侧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