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运起了内力,飞踏在屋檐上,银灰色的披风在夜色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月光里只留下了一道残影,人早就消失在了视线中。他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朱由检不能就这样死在了河南的小镇上,不能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去,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与自己再说些什么。雨化田只想要抓住最后的那个机会,听闻在百里之外的浅井镇里,来了一位包治百病的神医。
在前天夜里,朱由检突然高烧不退地病倒了。在把镇上的大夫们都轮流请来看过之后,他们都只是纷纷摇头,表示无能为力,颇有这个风寒无法医治的结论。
“都说你的医术是这方圆百里最好的,而你看了半天,告诉我的却是我家主子只能等死吗?!”雨化田的眼神刺向了站在面前的白胡子老头,并没有透漏出朱由检的身份,毕竟是秘密出行,不能弄得人尽皆知。
但是那老大夫早就受不住雨化田如同实质的杀意,一下子就跪了下来。老头在心中直呼自己倒霉,做大夫的就怕碰到这样的权贵,却想不到在这小地方也会遇上。能把他大清早从床上给拽了出来,不由分说就带到客栈中来看病,身上还有一股肃杀之气的人,不知道是哪个层面的大官,他绝对得罪不起,就怕贵人的命没有了,他自己的小命也会保不住,无妄之灾啊。
“大人,草民医术浅薄,实在是无能为力,贵人又一直高热不退,这深冬时节的风寒,真的不好说。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草民一条生路吧。”
雨化田看着跪着的老头,听到他惊恐的语调,眼闪过了一丝不耐,自己又不是一个弑杀的人,何必怕成这样。可是却显得周身的气氛更加地压抑了,“我要你的命有何用,你们一个个都只会说这句话吗?连个像样的方子也开不出来,这药换了几轮,也不见好!前头的人说这里你的医术最好,那你告诉我,现在你说自己不行了,那么到底谁可以治得好!”
老头额头上的冷汗都快要落到地上了,他绞尽脑汁地想着,心里头还在责怪着那些出卖他的同行们,怎么可以医不好就把他给供了出来,不知道有时候是不能瞎推荐的吗。看来不说出一个人选来,今天是落不得好了。对了,怎么把那个小子给漏了前两天还听说百里开外的浅井镇上来了个青年,听说还治好了什么复杂的伤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大人,草民听闻浅井镇上来了一个神医,那年轻人包治百病,若是您将他带来,那么贵人的病就有转机了。”
雨化田质疑地看着老头,难道他会听不懂其中的不确定,这也许只是一个传闻,但是现在只能抓住一根稻草,是一根了。“你确定?那人叫什么名字,在何处落脚?”
“这个……”老头真的是说不出太多来,他不过是个看小毛病的大夫,也不过是听了那样的毛头小子能治大病,心中暗暗不信,耳中听过了那个消息罢了。“草民只听说姓吴,大约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行了。”雨化田也懒得与老头再废话,他现在没有那个精力去想多的事情。朱由检的病来势汹汹,好像真的是阎王夺命一般,而这次出来除了一队暗中的锦衣卫,还有内侍方正化,这是朱由检从下面提拔上了的一位。
“雨大人放心,杂家会照看王爷,还劳烦您动身前往浅井镇,找到那位为吴神医了。”方正化刚为了朱由检又用烈酒擦身一边,勉强稍稍降低了一点热度,但是因为没有能都对症下药,过不多时,热度又会反复起来。要说这烈酒擦身,还是方正化小时候听来的偏方,在这个关头,也顾不得许多,大胆一试,也是起到效果了。
雨化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朱由检,压下了心头纷纷扰扰的思绪,偏过头看向方正化,这个人倒是有一分敢作敢当的性子,要是有忠心,是个能用的人,可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外面有锦衣卫守着,其他的事情也不用担心,我去去就来。王爷要是醒了,多少让他吃点东西。”
说完也知道朱由检自己清醒过来的可能很小,还是找到大夫要紧,马上就前往了浅井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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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这样的人吗?你是请我来看病,但还没有问过我到底治不治吧,强买强卖没有好结果的!”说话的人只用一根青色发带扎住了一头青丝,他刚刚被雨化田一路从浅井镇扛了回来,终于又脚踏实地了。饶是他见多识广,还是第一次体会空中飞人的感觉,还别说这比纵马飞奔还要快,看来话本中的高人真的存在。
雨化田一路狂赶到了浅井镇,真的找到了那位吴神医。镇子上的人一下子就指出了那位吴神医所在的地方,就在后半山腰的义庄里头呆着。然而与其说是神医,不是说是怪医,敢用刀子在人肚子上割开一道口子来治病的办法,难道真的是华佗再世?
然而雨化田看到吴大夫的时候,就看到他在研究死者的尸体,嘴里面还念念有词,说着一些仵作才懂的话。这样的一个怪人,希望能治好朱由检的病吧。所以,没有给吴大夫任何的反驳机会,雨化田就把人给半强迫带了回来,路上只是说了朱由检的病情,然后就不再理睬那位呼着空中飞行有违西方的格物规则。
忍受了某人一路的嘀咕,雨化田推开了朱由检卧室的门,“劳烦吴大夫了!”
吴大夫一看到方正化,这人居然是内侍,他的眼神一顿,看来自己摊上麻烦了,有高人还有内侍,病床上的那位,一定是皇家的人。能有这样的配备,应该是就藩的藩王,扳扳手指数数,现在朝中的几位王爷,这个岁数的,应该只有刚刚到了河南的信王。听说信王深得皇上的信任,看来所言不假,要不然怎么可能随便跑呢。当然这整个天下的规矩,也都破坏的差不多了。
见到了病人,吴大夫也收起了那幅话痨古怪的样子,专心为朱由检把起脉来,他又仔细地问了方正化这几日的情况,才开出了一个方子来。“就按这上面的去抓药,我再为他扎上两针,明日一早就可以退烧了。但是医者治病,不治命,这位的病是因为思虑过重,这可不是能一帖药下去就解决的问题。”
果不其然,第二日朱由检真的不再高烧了,这才让雨化田与方正化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雨化田心中压住的那些思绪又泛了起来,这次朱由检生病的起因是什么,他猜测与当前的时局分不开来,亲眼目睹这了百姓的苦难生活后,带给朱由检的冲击应该是巨大的。
雨化田端着一碗粥,吃到了一半,却也想起了自己的未来。
从成化年间到天启年间,来到这个史册记载不同的地方,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位高权重?还是能够自主地活着?
这时候,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朱由检的一阵咳嗽声,他惊讶地对着吴大夫说,“你居然是吴又可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