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间客栈’。大堂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两男一女围坐在桌子前,低声说着什么。
“老杜,你追出去问出什么没?”张春明问刚回来不久的杜洪。杜洪面色有些阴沉,身上戾气很重,显然追人的过程不是很愉快。中午他听得几个商贩在说九环钢刀的土匪,心情十分激动,好像下一刻就要直接一刀劈飞他的九环刀砍下他的头颅。但是追出去以后几人死活不肯说出半点消息,他愤怒地揍了几人一顿,这才赶回来。他大致说了一下经过,张春明担忧地望着杜洪,他明白,这个好友虽然表面看起来随和大方乐观开朗,其实内心已经充斥着仇恨。“老杜,别着急,慢慢来。”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重复着拍杜洪肩膀这个动作,重复着这句话。
“你凶神恶煞满脸杀气的样子,恐怕人家以为你是土匪的同党,要杀人灭口的。”女子说道。
杜洪默然,他也知晓自己确实有点操之过急了,产生了适得其反的效果。自责了一下,他回过神来,“多谢姑娘此番出手相助,我叫杜洪,还没请教芳名?”
女子愣了一下,说起来张春明跟她明着也见过几面了,还从未问过她的名字。不知为何她有一种无名火起的感觉,瞪了张春明一眼,“我叫夏衫儿,久仰杜洪大哥。”
“久仰个屁啊。”张春明呛道,“老杜你啥时候这么有名了。”说着看着杜洪。
杜洪也有些尴尬,哪有把这种客套话拆穿说的道理,“姑娘见谅,我这兄弟一直嘴欠,哈哈。”他干巴巴地笑起来,公鸭嗓听起来颇为难听。
夏衫儿冷哼一声,刺道,“这位大侠的名号我倒是真从未听过,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小角色?”
“你听好了,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春明。”
“呀,我看你一个活生生的男人,怎么取了个女子的名字。”
“不服啊,打一架啊,你打得过我吗?”张春明撩起了袖子。
“打就打,我打得你满地找牙。”夏衫儿不知为何,一被张春明挑衅就火起,完全不是她平时清冷的性子。
“够了!”杜洪一拍桌子,两人都吓了一跳,同时看向他。“我说你俩是不是犯冲,怎么一见面就炸。”杜洪崩溃地抓了抓头发。
“我俩之前还一见面就打呢。”张春明道。
“行了,春哥儿,有点男子汉气概行不行。咱们说继续正事吧。”杜洪正色道,两人也严肃起来。“夏姑娘,你跟春哥儿说可以帮我们,不知你可有什么线索。”
夏衫儿理了理发际,也正色说道:“两日前我到合阳的时候,我的虚儿感应到有大队人马经过,便放它过去查探,没想便一直没回来。后来我借助门中力量得知,最近活跃在合阳附近的一共三股势力,牛角山的大锤吴巩,铁线山的伤心剑曹俊,还有就是这最近流窜过来的九环刀雷暴了。经过多方打探,我确定我的虚儿就是被这九环刀雷暴抓了去,并且应该还活着。”夏衫儿说完,喝了口茶水。
“你那消息怎么来的,可靠吗?”张春明还是反驳,他今天跟夏衫儿好像杠上了。
“消息自然可靠,至于怎么来的,涉及门中机密不便相告。”夏衫儿气恼。“只要在这世界上有人跟你打交道,就会走漏消息,这世上还没有我门中探查不到的消息。”
“那你告诉我雷豹在哪儿。”
“这个,他们是被通缉的流匪,居无定所,纵然有据点也隐秘无比,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探知的。不过大概应该也在铁线山以北一带,那里盛产铁线蛇,人迹罕至,而且离官道不算太远便于他们打劫。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剩下的就看这位张大侠了。”夏衫儿说完,不忘呛张春明一句。
张春明倒是没说话,杜洪也是手指敲着桌子,在沉思着什么。张春明抓耳挠腮,左顾右盼,像只猴子。“我说春哥儿你能不能消停点儿。”杜洪无奈地说。
“我在想主意啊,我憋得难受。”
“平时装得一副斯文样,一到关键时候就现猴像。”杜洪说道。夏衫儿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这差不多有个计划,你们看行不行。”杜洪的计划是先由他去铁线山附近打探打探,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张春明去联系官府,看能不能取得什么帮助,夏衫儿继续留意城中搜集情报。
“不行。”张春明立即表示反对。“我去铁线山,论山中生活我比你熟,对付铁线蛇我也是一把好手,而应对官府我可一点经验没有。所以,我去铁线山。”他直直地盯着杜洪。杜洪也看向张春明,本想开口,但是看着张春明坚决的目光,欲言又止。顿了顿,他在张春明肩膀锤了一拳,“好,你去吧,你是比我合适。官府的事情就交给我。”
“我也跟你去铁线山。城中大概也搜集不到更多有利的信息了。”夏衫儿说,“如果我能接近虚儿两三里地,我也许能指挥它。对于寻找他们的据点肯定有帮助。”
“这样不好,这本是我们的事,还要让姑娘你置于险地。”杜洪委婉地说。
“不,我主要是为了虚儿。”夏衫儿也很坚决。
“那好吧。你们两个也有个照应。”
“就怕她把我照应死了。”张春明嘲讽道。
“死了更好。”
“行了,天色不早了。姑娘你先回去吧。咱们明天再谋划谋划具体细节,然后行动。”杜洪指了指天空,示意已经天黑了。客栈的灯笼点了起来,街道上的店铺有些已经开始关门,只有门口挂着一盏灯。夏衫儿对着杜洪拱了拱手,告辞离开了。杜洪二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春哥儿,这位姑娘来头不小啊。你们到底有什么恩怨?我看她对你倒是没有什么仇恨,反而是嗔怒怨气多些。”客房内,杜洪点起油灯,问张春明。两人为了省钱,住的一间大客房。这也是张春明要求的,两间普通客房要一两银子一天,一间大客房只要七百文。
“说起来,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是为了这把剑。”张春明拔出青纹剑,挽了两个剑花,长剑在油灯下散发着寒气。杜洪也过来,接过剑研究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又递还给他。张春明收剑入鞘。“哎不想那么多,想不通。”
“行了,我看她不像对你有恶意,也不像心机深沉之人,走一步看一步吧。”杜洪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壶酒,倒了两杯。“来咱俩再喝两杯。”
“哪来的?”
“咱们之前在楼下点的,没怎么喝我就带上来了。节约嘛。”
“我喜欢。嗯,还不错。”张春明喝了一杯,喃喃道。
二人你来我往,推杯让盏,直到深夜。天色灰暗,乌云满天,夜空中一点亮光也看不见,只有城池里的灯火跳跃,在夜风中映出一点颜色。张春明已经喝睡着了,杜洪把他搬到床上帮他脱了鞋袜,自己站到了窗边。
凝望着低沉的夜幕,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身后,躺在床上的张春明却好似有意无意间,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