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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鸳鸯与乌龙齐飞(1 / 1)

“怎样,披香姐姐,这次二公子可是回来向大老爷求亲的?”

年轻的美姑娘笑意妍妍,满面期许地望着披香。

……这可把她问住了。隔着面纱,披香狐疑地眨动羽睫,一时倒忘记了那双尚且停在她腰间的大手:“……求亲?喔,二公子和婉姑娘你么?……不算乱【哟】伦?”

未及那婉姑娘回答,扣在她腰间的十指骤然一僵,竟向后猛地生出力道来,披香站立未稳,呜哇一声便仰倒下去……随即,落入楼夙的怀里。她的面纱也因着方才的动作给撩起些许,现出一泓精巧玲珑的下颔。

婉姑娘立时捧了肚子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二公子呀二表哥,你瞧你那点出息呀!唉呀哈哈哈……还以为你二人总算能修成正果了,想不到披香姐姐完全就不……”

话音未落,楼夙满头大汗地松开披香,朝那婉姑娘一个巴掌捂过去:

“你你你这鬼丫头,少在阿香跟前说二爷我的坏话!”

披香扶着马车边勉强站住了,抬头见楼夙紧捂婉姑娘的嘴,手忙脚乱又咬牙切齿的,一张俊颜上俱是不甚自然的潮红。倒是那给他捂住嘴的姑娘格外悠哉,呜呜惊叫两声便安静下来,一手拽着楼夙的胳膊,一手悄悄捣往楼夙腰间的痒处。

于是乎,楼二公子在披香美人面前咧嘴大笑起来,风度尽失颜面无存。

……

郦州城的楼家,乃是楼氏宗族之所在,除了长房所出的宗主与楼昶、楼夙两位嫡子;二房还有一个儿子与一个女儿;三房则出了三个女儿,其一便是方才楼夙在外院遇上的婉姑娘楼婉。再加上内院外院的小婢和仆役,一座楼府约摸住了四百来号人,乃是郦州城中最为庞大的世家。

自然,其宅邸庭院亦不会让人失望,从设计布局的优良到檐角回廊的雕琢,无一不彰显着楼氏一族的富贵尊荣与……财大气粗。

此时,通往内院的抄手游廊上——

“阿香,阿香。”

楼夙亦步亦趋地跟在披香身后,嘴里不住念叨:“阿香,楼婉那小妮子口无遮拦的,她的话你可千万莫要往心里去。那丫头整日待在府里,叔叔伯伯们要打理生意,没空陪她玩,几位姊姊也多要出嫁了,这会估摸着是到了出阁的年纪,嘴上腿上闲不住了,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就当做没听见……”

披香头也不回,脚下的步子迈得轻快悠哉:“……哦?婉姑娘方才说了不着边际的话吗,我怎么不知?”

“……”楼夙憋回一口气去,面色陡然涨红了,眼神不住向两旁闪躲,嘴里更是支支吾吾:“就像、就像那丫头说的,嗯,‘求亲’什么的……”

“哦,二公子是说要向人‘求亲’啊。”单听话音,披香状若恍然大悟一般。

“是是是……啊不是不是!”

楼夙一迭声应着,心里竟是更添慌乱。就见披香忽而停下脚步,盈盈旋身看来,楼夙只觉滚热的血液从耳朵直直浇去脖子根,自头至脚红了个透。

清风徐来,面纱款款晃荡,披香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用一种格外尖酸的语调问:

“二公子您倒是给个准信儿啊……究竟是,抑或不是?”

楼夙挫败地垂下脑袋。

无论怎样,这幸福或是幸福的打击,也来得太过突然了罢?

“那个……”英明的楼二爷只差对指头了,“应该不、不是……”

闻言,披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楼夙呆愣愣地傻在原地。

阿香她居然……被逗笑了?

“二爷。”闷声笑过一阵,披香勉强抑住嗓音的颤抖:“二爷不必紧张啊,这事,阿香必不会告诉大老爷。嗯,还有什么玉面生香小……”

罗刹二字尚未出口,楼夙的脸色已是一片油绿,此刻只得将脑袋垂得更低,拱手求饶——“好罢,银州霍师傅的双螭捧珠镂花金炉一只!还惦记着什么宝贝阿香你尽管开口,二爷有的是银子!”只要你不会“假装”说漏嘴……

披香初是一怔,随即掩唇扬眉,眼底掠过一抹狡黠笑影:“唉呀呀二公子真是的,要给阿香送炉子,明说也无妨嘛……成交。”

听得这话,楼夙却并未如从前那般镇定下来,面上反倒愈见忐忑局促:

“你、你怎会知晓……”

然而披香业已转过身去,步履悠然地继续往前走了。

*****

“益王败,非兵不利,战不胜,乃是他太过自信……并且,愚蠢。”

暖玉堂中,姬玉赋缓缓搁下手中的白玉盏。盏中茶汤其色清浅,想必壶内的茶叶已冲泡多次。既能入得姬玉赋之眼,此茶绝非劣品,而这位抚琴宫宫主所擅长的,便是将每一根茶叶蹂躏到最后,待一壶茶叶冲泡出的茶汤与清水再无二致时,他才肯熄灭炉子罢手。

坐在对面的裴少音自是明了。他微微一笑,拢起袖摆取过案上的茶壶:“学生倒以为,那位东宫之主宋旌,此番胜得可疑。”

姬玉赋轻挑一侧剑眉,颇有几分兴味的模样:“哦?何解?”

“学生曾听见这样一种传言——那益王分明已杀入内宫禁苑之中,却不知因何故,突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就这么没了气。”裴少音揭开茶壶盖,瞧了瞧壶内残余的茶叶,漫道:“照理来说,此等情形当算得是暴毙了,而这场宫变也终以宋旌救驾及时为结局。京中之人都说益王逆天而行,理当遭报应。不过……”

“不过,你认为益王暴毙的时机,未免太过凑巧了,是么?”姬玉赋看他将壶翻转过来,对着案头的一只木盘清掉里头的茶叶,“……我说,这茶还能用的,你倒掉它作甚?”

“宫主有所不知,这种茶泡得越久越难喝,还是换道新的罢。”

裴少音如是说着,手上已干脆利落地起了炉子。他打开裹着茶叶的纸包,拈出少许茶叶丢入壶中,预备再泡一壶新鲜的。

姬玉赋唉了一声,遂苦笑着别开脸去。

就听裴少音突地说道:

“檀衣那孩子……已在京中站稳了脚跟。”

墨黑的瞳子内恍有电光疾掠而过,凛冽阴郁,锐不可当。姬玉赋头也不回,只状似悠然地勾了勾嘴角:“嗯,我知道。”

我知道。

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裴少音亦是心中有数,又问:“这是宫主所期望的,对吗?”

姬玉赋长叹了口气,眼神遥遥没入窗格外翻涌的云浪中。

“早在当年接他入宫时,我便许诺,一切皆由他自己选择。”他皱了皱眉,大约是想到了什么令人不耐的事,片刻后继续道:“一晃眼,十多年也就过去了,那时他既决意离开抚琴宫,便该是有了自己的打算。如今……呵,若这当真是他最后的选择,那么,我的期望是什么,于他而言,或许已变得不重要了罢。”

裴少音仍是微笑。

虽说宫主极少下山,甚至连内宫也难得步出——但多年来对于大济的皇室与民情,他的看法总是不会错的。所谓身在江湖心在朝野,姬玉赋能稳居抚琴宫之主的地位,必有他冠绝天下之处。

武艺,头脑,抑或是……寿岁?

思及此,裴少音不由往姬玉赋脸上多带去了一眼。

这个号称永生不死的男人,究竟怀有多少无解之谜?

尚在沉吟间,便听得暖玉堂外传来女子泼辣爽利的笑声:“哟,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两个大男人唧唧咕咕地说些啥呢?”

顾屏鸾一袭红衣炽艳如火,倒是正如这位三宫主的性子一般,她大步踏入暖玉堂内,扬手将一本账册哗地当空抛来:“这个月的账目我已一一核对完毕,烦请二位宫主过目吧。”

姬玉赋接住账本,见裴少音一脸无奈地招手,遂将账本递给他。

“宫主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你让他看账本?”裴少音似笑非笑地翻开扉页,“所谓人当有好生之德,你就饶了抚琴宫吧,顾三宫主。”

顾屏鸾狠狠剜来一眼:“裴少音,换个称谓你会死啊?”“不会不会,就怕顾三宫主忘了自己还是抚琴宫的主子,哈哈哈。”裴少音专撩虎须。

接着,顾屏鸾不负众望地炸毛了。

面对两个冤家打来骂去,姬玉赋终于忍不住咳嗽一记:“……咳。”

“啊、啊对不住宫主,属下失礼了。”顾屏鸾立时敛下毛来,乖乖顺顺地在案边站下。

裴少音也得意地拂落袖口,掩去腕上一道新添的抓痕。

未免尴尬,顾屏鸾赶紧抱拳向姬玉赋郑重道:“属下还有一事禀报,是关于两日前送入宫中的听琴令……”

“嗯,怎样的生意?”姬玉赋慢吞吞坐直了身子。

顾屏鸾面现难色,还没开口,竟先往裴少音的方向扫去一眼。

裴少音挑眉:“很难办?”随即更加得意地笑道:“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让顾三……嗯哼,鸾鸾为难的生意啊。”

方才的满眼迟疑立时变作了白眼,顾屏鸾低哼一声,转向姬玉赋:“是绛州那头来的生意,那雇主出手大方,行事格外谨慎,只跟堂下弟子留了个假名。那人明言若此事办妥,另有银钱奉上。”

“嗯。”姬玉赋仍是淡淡的神情,“标的物是?”

顾屏鸾咬了咬唇,据实以告:“……披香夫人。”

不料:“开什么玩笑!”

裴少音登时就变了脸——这让姬玉赋与顾屏鸾皆是一愣。

“少音。”片刻后,姬玉赋出声发问:“你对那披香夫人,倒是十分上心。”

顾屏鸾只是紧紧盯着裴少音,不愿放过他表情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披香夫人杀不得。这桩生意不接!”大约是察觉到自己过分的火气,裴少音抿了抿嘴唇,面色稍霁,“再说了,宫主不也在探查披香夫人的底细么,若此时要了她的命,宫主可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姬玉赋忽而扬唇,眼底现出清浅如水的笑意来:“耶,我只是好奇罢了。钟恨芳何等骄傲懒散之人,竟会有那个闲心带徒弟……不过少音啊,我若真想知晓披香夫人的底细,大可不必如此兜圈子,直接找上钟恨芳便是。你说呢?”

“我看,只怕二宫主是心中有鬼吧!”顾屏鸾字字咬得又冷又厉,“哈……倒是好笑,身为抚琴宫的二宫主,怎会无缘无故地袒护标的物呢?”

裴少音眉峰紧蹙,沉默半晌:“总之,披香夫人不能杀——若宫主您不愿日后后悔。”

“哦?这倒是有趣了。”姬玉赋兴味盎然地起身,“少音,这样的话你已说过不止一次,那个披香夫人,究竟有何重要之处?”

说,或是不说?

裴少音只觉颈后掠过森冷杀意,自面前而来的压迫感越发沉重。

看样子,也就只好……自我牺牲一下?裴少音如是想着,面上现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来:“看来再隐瞒下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顾屏鸾倏然瞪大了眼。

“其实学生……”裴少音道貌岸然地扬起脸庞,正视姬玉赋:“的确属意披香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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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默默地,有种宫主被裴少音调戏的感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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