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狠狠的巴掌声。
左府二堂。
岳冬弓着背的坐在旁边一椅子上,靠着扶手,低着头的不停地啜泣。
时已入夜,暗淡的二堂只点着数根残烛。闪烁不定的蜡光映在岳冬的脸上,可见其两颊红肿,泪流披脸,嘴边淌血。
岳冬跟前有两个身影。
“你打他也没用,他也找了好几个时辰了!”杨建胜对身旁的左宝贵说。
这时的左宝贵呼吸沉重,低着头狠狠地盯着岳冬,下颚和手哆嗦哆嗦的直抖。
此时一哨官上前禀报:“案子山、椅子山、孔家屯都搜索过了,没有发现……”
杨建胜往左宝贵看去,只见其低头闭目,下颚和手抖得更是厉害,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们继续找!椅子山找不到就去白玉山!白玉山找不到就去老铁山!翻转整个旅顺也得找!找不到甭来见我!”杨建胜对那哨官怒道。
那哨官连忙“喳”的一声跑去。
“他们一心掳走心兰,必有所求,他们应该会主动找我们的。”杨建胜试图安慰左宝贵。
但左宝贵却是老泪潸潸:“我已经没了儿子了……我不能连女儿也没有呀……”
杨建胜看见很是心疼,试图说说别的:“真的不会是赵西来干的?”
“让我静一下……”左宝贵很不耐烦的闭目,虚汗不停地从额头流下。
“你杀了我吧……”岳冬的眼泪鼻涕还是不停地流。
看着岳冬这样子,左宝贵也不忍心再打他,但一想到自己心兰的女儿仍不知所踪便不能自已。打又打不得,怒气无处发泄之下,左宝贵只觉眼前一黑,头和胸口剧痛,站立不住,歪歪斜斜的往后退了几步,杨建胜见状忙上前将其扶到身后的椅子上。
岳冬此时也征一征,抬起头看着左宝贵,只见其不停地咳嗽喘气,杨建胜则用手给他扫背。岳冬想上前看看左宝贵又不敢,见左宝贵仰着头细着眼睛看着自己,又连忙低下了头继续抽泣。
好不容易过了个时辰。
一哨官跑了禀报:“找到小姐了!在碾盘沟附近!”
左宝贵和岳冬立刻申直了腰,像是不敢相信,不知自己是否身在梦境。
再过一个时辰,勇兵护送心兰回来。左宝贵等人站在大门的台阶上仰头眺望,当看见戴着盖头的心兰自己走着才放下了心头大石,但见一行人中还有两勇兵用担架抬着一人。
“爹!”心兰跑上前投入父亲的怀抱。
“没受伤吧?”左宝贵把女儿上下打量一番,见其衣衫破烂,身有血迹。
心兰摇了摇头,又指着身后正被人抬过来的人说:“快救他!是他救了我!”
众人在大门灯笼的微光下,只见那人二十出头,书生打扮,满身血痕,面色惨白,右手拳头用心兰撕下来的衣服包得厚厚的,但已渗满了鲜血。那人模模糊糊,眯着眼的看了看众人,接着又把眼睛闭上。
“爹!快救他!”心兰忧心如焚。
左宝贵立刻命人把那人抬进厢房,又向身边一亲兵说:“快请司大夫来!”
岳冬正想上前向心兰说些什么,但心兰像是没有看见他似的,只紧随父亲身后,一幅精神只放在那个救了自己的书生身上。
岳冬无奈,只好跟着大伙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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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府一厢房。
那受伤的书生躺在床上。
司督阁正坐在床边察看其伤势,左宝贵、杨建胜、岳冬等则在其身后。
司督阁见那人身上的伤痕没有大碍,便慢慢拆开那包着右手布带。当完全拆开时,众人无不颚然──整个手掌鲜血淋漓,除了手腕、手臂处有数个深深的小洞外,尾指及手掌一部分更是糜烂,骨和肉混在一起。
“你们还是先出去吧!”司督阁的脸稍稍往后说。
众人退出了房间,回到二堂只见心兰一抖一抖的,头发散乱且一脸污垢,眼帘半垂的看着地上,杨大妈则在旁安慰着。
“究竟发生什么事?”左宝贵上前坐在心兰身边,轻抚其额头。
“是……是他救了我!”心兰抽着鼻子说,两只模糊的眼睛像是被吓得合不上了。
“为何他的手会成这样子?”
“咱们被几头狼围着……一头狼扑向我……是他……是他给我挡着!”
岳冬想上前看看心兰,杨建胜却拦着,轻声道:“这时候你别乱来!”
“他救我的时候还被抓我的人用鞭抽打,是他给我护着……他流了很多血……”话毕潸然泪下。
“别哭了……”左宝贵从杨大妈处接过手帕,轻轻的替心兰擦眼泪。
“他会没事吧?”心兰把头靠在父亲身上。
左宝贵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道:“当然没事!司大夫在这儿!他肯定没事!”
过了半晌,心兰冷静下来,慢慢在父亲的肩膀上睡着了。
杨建胜上前道:“该收兵了吧?”
左宝贵眼珠往下沉思片刻,脸色一变,轻声道:“不!集中勇兵包围王家甸子,密察赵西来的去向,有何异动火速通报!”
“是!”杨建胜应了一声正想退下。
“还有!”
“是!”
“加强旅顺口的戒备,主要路口设卡,将一切可疑人物拿下!”
“是!”杨建胜退出二堂。
二堂里只余下左宝贵和岳冬,还有睡着的心兰。
左宝贵撇了岳冬一眼,冷冷道:“你也退下吧!”
听见左宝贵这么说,岳冬也知道今晚是看不了心兰的了,唯有依依不舍地看着熟睡的心兰,拖着颓唐的脚步离开二堂。
左宝贵见所有人都离去,便命杨大妈来照顾心兰,自己则急步走去书房,又命人叫在左府看马的石玉林来。
石玉林来到书房,只见左宝贵在闪烁不定的烛光下皱着眉头的写信,疾笔如飞。
石玉林不敢打扰左宝贵,一直站在旁边候着。半晌左宝贵搁笔,把信折好放进信封,声音沙哑的说着:“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本军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接着把信封好递给石玉林,目光还是停留在桌子上:“告诉他……若三天内还不离开旅顺……本军门定必痛剿!”
“但裕帅已经……”
“去吧!”左宝贵打断石玉林的提醒。
石玉林不敢再说,应了一声,然后低着头双手接过信后急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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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生的眼帘缓缓张开。
天亮了。窗外是个明媚的丽日,耀眼的阳光直射入室内。
四处张望,见远处有一美貌女子趴在圆桌上睡着了,便凝神地注视她,看了良久才缓缓起床,谁知右手一碰到床便剧痛,“呀”的一声喊了出来,跌回床去,而那女子也被惊醒。
是心兰。
“恩公!”心兰立刻赶到床边。
“呀……”那书一脸痛苦的用左手捂着包得厚厚的右手。
“恩公你见如何?要不我帮你叫大夫!”心兰十分紧张,坐在床边扶着书生,又为那书生擦汗。
那书生看见有一如此貌美的女子为自己擦汗,渐渐地忘了痛楚,呼吸也慢慢平和下来,但却直愣愣的看着心兰,直到心兰再喊“恩公”,才回过神来道:“姑娘你不必叫我‘恩公’,‘恩公’两字……愧不敢当!”
心兰却一脸凝重:“公子舍命相救,我不叫公子作‘恩公’,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