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藏在被子里哀嚎了半天,猛然惊醒。
飞机?昨晚十点的飞机。连忙掏出手机给丁浩打电话,“喂,师兄,你在哪儿?”
丁浩那边的声音很是糟杂,好像是片场,他说,“何处,我昨晚就回北京了。走得匆忙,没来及告诉你。曾总他……你,还好吧?”
还好?何处抚着额头,说,“师兄,我这就回去。你能不能让王助理给我订张机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听到丁浩说,“曾总说,他跟你一起回去。何处,你跟曾总是不是……”
何处觉得脸又开发烫,连忙说,“师兄你想多了,我跟曾总就是纯洁的、普通的、朋友关系。”说完不等丁浩回话,就把电话挂了。
长吁一口气,倒在床上。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何处坐在房间里想了很久,就是不敢出去,心想万一碰见可曾一骞可怎么办啊。
可再一想,如果不见曾一骞,她怎么回去啊?想到这一点何处觉得自己要哭了。
翻了翻手机,想给萧逸打个电话,让他给订张机票,又一想,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太不要脸了。昨晚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勾引的曾一骞,那都是勾引。
也可以说是,出轨。
何处一个人痛苦的绝地挣扎许久,终于决定自力更生,s市到北京不过一千多公里。她怎么回还回不去啊。
飞机坐不了,就坐火车呗,大不了她再想办法找丁浩把钱报了。
然后她就解脱了。
何处爬起来,收拾了行李,本就不多的东西,打打包完事了。
何处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刚走出两步,后面似乎有动静,一个含笑的声音轻轻响起:“何处你这是在……畏罪潜逃吗?”
何处呆立片刻,木然地转过身,看着闲闲倚在门框边的曾一骞,他两手指间夹着手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不等何处开口,曾一骞又微笑着说:“刚才我正准备叫你起床呢?想着是先给你打个电话呢,还是直接敲门进去,没想到出来一看,你已包袱款款准备走人了。”
他那神态活像是丈夫无奈教育离家出走的小妻子的神情。
何处嘴角抽了抽,正想着说句什么话比较好,一眼瞧过去却正好看见曾一骞的脖子上,有一小块红红的痕迹,和淡淡的小麦色肌肤交相辉映,很是触目惊心。
血气一路上涌,何处的脸刷得一下红透了,整个人瞬间风化。
这个痕迹,它疑似吻痕。
因为她曾经在自己的身上也看到过,那是曾一骞给她造成的。
而曾一骞脖子上的这个吻痕,它疑似是她造成的。
曾一骞看见何处一副风化的模样,觉得实在有趣,又说:“我这人有个特点,人欠我的可以不要,打破我脑袋、鼻子可以不还,不过要是有人咬我一口……唔,某人咬我一口,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何处本来持续风化,却又被他一句话给强行聚合。
曾一骞依然笑得无辜又羞涩,说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作思考状,沉吟着说:“不过回合多了也不好算。”
何处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又一扬眉,十分大度地说:“还好我心里是有数,谁欠谁的,日后慢慢还,丫头你觉得好不好?”
何处看着他一副俊朗面容笑得败絮尽现,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曾总太客气了……咬你的女人那么多,何……何必费这脑子记呢。”
何处觉得她不能再这么跟曾一骞耗下去了,不然弃甲投降的决对是她。于是抛下一句,“曾总,我还有事,就此别过,老死不相见。”转头就跑,跑两步就看见数十级明亮的台阶安安静静地等着她来下。
何处扶着楼梯扶手飞奔的时候还想,这家宾馆太人性化了,知道她没台阶,给她找个台阶下。
只是这感恩的心情没能停留太久,因为何处拐过最后一层楼梯,赫然看到先她一步抵达一楼的曾一骞。
这才发现,这家宾馆给了她台阶下的同时也给了曾一骞电梯坐。而她,真是慌不择路到家了,不然怎么就没想起来还有电梯可以坐?
何处进退不得地刹住脚步,僵僵地扶着扶手,惊愕的目光投在旋转楼梯的尽头。
尽头处的曾一骞负手立着,神情悠然自得,隔着一截楼梯的距离直直望着何处,漂亮的双目明亮澄透,像温柔了岁月的少年。
这目光似曾相识。
是在何处高一的时候萧逸参加学校运动会,八百米长跑。
他对她说,“你在终点站等着我。我一定会是第一个冲过去的。”
何处欣然照做。
发令枪响之前,萧逸弯腰等待的样子依然清晰。
阳光下跑道上,身穿白色运动衫的少年干净清爽,面上带着自信的笑,前额柔顺的碎发微微遮住眼睛,现在想想还有些稚气。那么俊秀的一个少年,或动或静都是极好看。
而何处更加记住的是他那个眼神,明亮的眼睛定定盯着终点,那个眼神,叫势在必得。那时何处站在终点旁,觉得这个眼神就是给她的,恨不得马上迎上去,扑进他怀里。
再望向曾一骞的目光,何处瞬间想起了这个词汇,势在必得。
那么一瞬何处有些站不稳,差点要沉溺在这目光里走不出来,却又有些心虚有些害怕想要迅速逃离。
何处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她最善长在曾一骞面前用的坏脾气,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心虚,胆怯。曾一骞似乎也不急,只在尽头处等她。
何处想,如果这桥段搁言情剧里面,就是两两深情相望,然后等待女主飞奔而下扑进男主怀里。完成一个经典的镜头。
可是现实中,有这么两个傻站着,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别人看了,完全会以为是是俩神经病。而此时,确实有人经过了,经过的人也确实表态了。
那人经过时望了何处他们好几眼,和身边的人说:“深情对望,真感人,我那时候要不是近视眼看不清楚,就不会一直打光棍了。”
“……”
何处豁出去地想,下去他还能把她怎么样,曾一骞本就是个万花丛中过的主,再说……上次在他家,他占她的便宜与昨晚比起来只多不少。不对,是连她的身体都看光了。不也这么过来了嘛。再再说,她不下去也没有办法不是?
于是何处稳定心神走下去,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还调整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向曾一骞点头示意。
曾一骞很好友的、很温柔的、对何处也笑了笑。
于是何处抖了一抖,然后脚踝一歪,直直的栽了下去,立时着陆。
何处坚信曾一骞其实是在报复她,因为他站得离她那么近,居然没能扶住她!
何处头朝下趴在最后几级台阶上,全身硌得发疼,最要命的是左脸磕到了台阶棱上,像是被人拿棍子打了一下,似乎颧骨都要劈成了两半。
曾一骞低低地惊呼一声,疾步上前来扶她。
何处摔得七荤八素的,无力地伸胳膊阻止他,断断续续地说:“别别别……我自己试试,你一动我就要散架了。”
曾一骞好似没听见,揽着她的身子,何处顺着他的力气慢腾腾爬起来,一瘸一瘸地站起来往下走,觉得丢人丢到这份上也算是一种本事。
曾一骞说了句,“小心点。”
何处没理他,负气地想都是他害的,不是他她哪会落到这么一个悲惨的境地。这曾一骞就是她的克星,遇见他就没有过好事。
何处承认自己这么想,的确没啥良心。但是,得原谅她一个凡夫俗子的平常心,落到这么一个悲惨又丢人的境地,她只是单纯地想有个假想的人一起分担痛苦。
而曾一骞又是时时出现在她眼前,是给她造成困绕的根源,她不埋怨他埋怨谁。
曾一骞拉住了她,他坚决阻止了何处再往前走。皱着眉头问:“摔到了哪里,疼不疼,疼也别忍着,和我说。”
这几句话说得很急,何处没好气地嗯哼一声,鼓着嘴说:“哪都摔到了,摔得要死了。”
何处说完甩开曾一骞又走,结果甩得自己的胳膊更痛,脚也一瘸一瘸的,觉得此情此景何其凄凉。
曾一骞还没有动作,旁边却突然插`进一个十分热切的声音,之前的那个大叔居然又回来了,他关切地看着何处说:“哎呀,要不要帮忙叫医生,这可不是摔着玩的!”
何处赶快扯出一个笑,冲那大叔说,“不用不用,我小时候摔习惯了,身子骨结实着呢……”
话没说完,何处忍不住惊呼一声,因为曾一骞已经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何处胳膊搭在曾一骞脖子上,瞪大眼睛看着他,想骂他两句,又言语不能。
旁边的那大叔张大嘴,半天说:“……”他也没说出句话。其码在何处的听力范围内,没听到他的只字片语。
曾一骞垂目看了何处一眼,大步流星地往电梯那边走,何处有些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目,心想,她刚才在他眼中看到的是什么?心疼吗?
电梯里一个人没有,曾一骞横抱着何处走进去,一点也没有吃力的样子,何处还暂时分神为自己的体重,小小的自豪了一下。
片刻后何处终于反应过来,立刻急迫地说:“你干嘛抱着我?放我下来!”
害怕与惊慌之情溢于言表。
曾一骞面无表情地说:“先带你回房间。”
何处连忙说:“我自己能走!”
曾一骞无视,将她抱得紧紧的。
经过几个楼层,电梯门一开,恰有几个宾馆的女服员进来,她们表情愕然。不用说也知道是被何处这造型吓了一跳。
何处撇撇嘴,心想真没见过世面。酒店里搂着抱着进房间的有的是。
曾一骞看见何处撇嘴,低声问:“哪里疼了么?”
何处叹一口气,说:“曾一骞,其实我身体挺棒,只不过摔一下子,这点伤痛还是挺得住的,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
曾一骞凝了凝眉头,神情严肃,没有说话。
进了房间,曾一骞把何处轻轻放在床上,拿了毛巾给何处擦洗受伤的侧脸。然后打了个电话给服务台,让他们送些冰块和跌打损伤药上来。
何处端端坐着,眼前的曾一骞低眉顺眼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看着他说:“曾一骞你不用内疚,我从小就皮实的很。”
曾一骞神情认真,拿包着冰块的毛巾轻轻敷上何处红肿的左脸,听到她这么说,看了她一眼,问:“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生什么气?
曾一骞没再说话,他把冰毛巾交给何处让她自己按着,自己拉把椅子在床前坐下,伸手拉何处的腿。
何处反射性地退缩一下,没缩回去,反而扯痛了受伤的膝盖。于是也不敢再缩,索性就由着他了。
曾一骞低首敛眉,把何处腿放在自己腿上,想卷起她的裤腿,却有些障碍。因为何处穿的是小脚裤。他看着她说,“何处,我得把你外面的裤子脱下来。”
何处一听又乍了猫,差点蹦起来,说道,“你又想耍流氓!”
“何处。”曾一骞按着她的腿,看着她的眼神无辜又羞涩。
要不是认识曾一骞有段时间,要不是她几次从他狼嘴里逃脱,要不是她几次被他非礼,她现在就真的被他这纯良无害的小表情给骗了。
“曾一骞,你少趁机占我便宜。别以为我受伤了,就任你欺负。”
“我只是让你把外面的长裤脱下来,不然,我怎么给擦药。就是去医院,医生也得这样,要不然就用剪刀给你剪下一截来,你选哪个?”
何处顺着曾一骞的思维想了想,如果把裤腿截下一节,那她这条裤子也就等于报费了。最大利用限度也就是留着以后当五分裤穿,这裤子可是没买多长时间呢。
何处轻轻的移动了下身`体,她里面穿了条打底裤,s市不比北京冷,单穿都可以。因为要马上回北京,所以多穿了一件。
想了想,对曾一骞说,“你转过头去,我自己脱。”
何处轻轻的拉扯着裤子,还是不免扯动了受伤的地方,要说哪里,好像浑身都疼。
曾一骞估摸着何处差不多脱好了,转过身,正好看到她费力的往下扯裤子,小腿裤卡在脚踝处,何处因为有伤在身,脱得相当费劲。
曾一骞上前一步,握着她的脚,把裤子一拉,就脱了下来。
何处脸一红,倒也没说什么。
曾一骞把何处腿放在他腿上,轻轻卷起打底裤的裤腿,露出磕得不轻的膝盖。
衣服布料摩擦着带着血丝的创口,疼得何处倒抽一口气。
曾一骞抬头看了何处一眼,拿另一块毛巾帮她清理,说:“疼就说,别忍着。”
何处看着他清晰的眉目,呲着牙,抽一口气说:“没事没事,你擦药吧。”
曾一骞微微扬眉,用棉棒沾着消毒水在她创口上一擦,何处立刻疼得叫出来,气呼呼地直瞪着曾一骞,“你要草菅人命啊!”
曾一骞不为所动,神色平静地说:“什么叫摔习惯了,你当是碎碎平安?以后走路下楼梯都要小心,真再受伤了我饶不了你。”
何处忍不住撇嘴,委屈地想找个人狠打一顿。他以为她愿意摔跤啊。
干脆把话挑明了,竹筒倒豆子似的,恶狠狠地说,“我摔了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突然跑来这里,我就不用跟着丁浩去饭局,要是不去饭局我就不用陪在那儿喝酒,要是不用陪酒我就不会喝到半醉,半醉就半醉吧,再喝个全醉,我直接睡了也了事,你偏又脑子抽筋的替我挡酒。结果我半醉不醉的,酒后乱了性。要是不乱性就不会不好意思见你……我不好意思见你就让我走呗?你还截住我,我方寸一乱就容易出事故,不是伤人就是伤已,你看,又出事故了吧!”
好了,她终于在曾一骞面前恢复过来了。还原到她的伶牙利齿。
曾一骞闻言眸色一暗,片刻后微微吐出口气,没有说话。
何处想他大概是无话可说了。又说,“你看,我都快摔残疾了,脸也破相了……”
曾一骞恰好接话说:“让我照顾你吧。何处”
啊?
曾一骞看着她认真的说,“我来照顾你。”
“呵呵。”何处干笑两声,“曾总,你不用这么客气,我的意思是说,你看我都摔成这样了,也算是为昨晚的事付出的代价,那之前发生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好不好?”
曾一骞依然看着何处,就那么看着,何处被他盯得心虚,眼神飘忽地挪开视线,然后听到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我是主语,你是宾语,喜欢这个动作只指向你。”
本就是密闭的空间,更加安静了,连空气好像都停止了流通。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何处努力按下心里翻涌起的很奇怪的感觉,理智地分析:“哦。可是,曾少你应该知道你喜欢过很多的女孩子。你看,我太年轻,脾气性格也不太好。可能是我和你身边的女子不一样,那是因为我还是个学生,才让你产生了我很与众不同的错觉。但其实你再看看别的大学生也是这样的,我就是最普通的一个,等过两年我工作了,没有学生气了,人也势力了,你大概就不会喜欢我了。再说,你对我也不一定是喜欢,只是觉得我一直没答复你的要求,你心有不甘而已。”
曾一骞一直静静听何处说,这时却慢慢开口,“说完了吗?”
何处点点头:“大概差不多了。”
曾一骞将修长的手指抵在一起,给人一种莫名的优雅,他侧头看着何处,“这个世上,我还曾没想过要对一个人好,所以一定不会弄错自己的心意,你不要担心我这里会出问题。何处,我们认识多久了?”
何处想了想说,“四个月?”
曾一骞摇了摇手指,对她说:“我们认识四年。”
何处讶异,忍不住说,“我们是一个星球上的吗?还是说有时差?”
曾一骞笑了笑,对她说:“四年前,r市的岚桥酒店,我见过你。当时你砸坏了我一辆车。”
何处呆愣了半晌,脱口而出,“你不会是那个……”
说起那个晚上,时间还要倒退到四年前。那时何处距她十五岁生日还有一个月。据说是有个投资商准备在r市投资,于是政府部门搞了一个热烈的欢迎会,为了接地气,宴会的市领导都带着家属参加。
何市长自然带着他的宝贝闺女何处。那时的何处最讨厌参加这种宴会,那些官太太们聚在一起不是讨论谁家的老公升了官,就是讨论最近又去哪个国家渡假。
何处溜到酒水区,想趁人不注意偷偷喝杯酒。却没想到撞到一个来人。何处认得他,是个副省长,电视上经常看到他的身影,也经常来r市考察。何处连忙乖巧的说,“高伯伯对不起。”
“你是安安吧,一年不见,长这么高了。怪不得你爸爸把你比作是一块美玉。啧啧,这皮肤真好啊!”那位高副省长,握着何处的手,摸了又摸。
何处不由得一阵恶寒,目光看向不远处被一群人包围着父亲,此时的何市长无法顾及到他女儿,他正向投资方介绍着r市的优利条件和风土人情。
这次的投资连省里的领导都惊动了,地市部门必须拿出全部动力将投资方留下。
何处想,她爸爸暂时应该顾及不到她这个女儿。决定出去透透气。
那高副省长却不撒手,不知是喝大了还是怎么的,竟要拉着何处手到单间里,说是跟她聊聊学习情况。
何处那时虽年幼却也能看出这位省长伯伯没太安好心。微笑着说道“高伯伯,我失陪一下,去一下厕所。”不等那位高官说话,把他的手从手背上扒开,侧身离去,顺手还勾走了他上衣口袋里的手机。
“喂,高太太吗?”何处站在天台上,用甜的发腻的声音拨通了电话。
那时的她多么张狂啊,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权贵。
果然,电话那头的女人怒了:“你是谁啊?怎么用我老公的电话?老高人呢……”
何处假装为难地说:“高太太,高副省长在r市的xx酒店,好像已经喝醉了……高副省长,你别这样嘛!”用肉麻到她自己都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说完这番话后,她掐断了电话,将手机从天台上丢了下去。
金属的外壳在黑夜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不知砸中了楼下哪个倒霉蛋的车子,警报声哇哇作响,引得楼下一片混乱。
何处忍不住为自己的恶作剧得意起来,殊不知黑暗中有双眼睛正盯着她,等何处发现的时候,那个倚在栏杆上修长的身影,已经慢慢支起了身子,似乎要朝她走来。
何处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反应还算迅速,记得用手遮住脸,不然被人发现是何市长的闺女电话骚扰省高官的家属,那父亲岂不完蛋。
何处正用极快的速度想要迅速离开现场。
哪知道转身的瞬间——只听“砰”地一声。
她撞到水管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就连黑暗里的那个人都似乎被她震住了,定定站在了原地。
趁着这个机会,何处顾不着被装疼的额头,飞也似地逃下了楼。
楼下依然筹光交错,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员们和故作优雅的官太太们相互寒喧着。
何处搜寻了一圈也没见着父亲的影子,有人告诉她,何市长和秘书陪着喝醉的高副省长回宾馆了,让她搭阮书记的车回家。
何处一听心里就不高兴了。她与阮卿卿的关系早已剑拔弩张。何况今晚阮卿卿也在。她才不想与她同车。
同是傲娇的公主,谁也不会让着谁。何处决定自己回家。
只是出了酒店何处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个错误,天是那么的冷,小夜风一吹,让她浑身上下瑟瑟发抖,身上的小礼服完全不起保暖的作用,而她的外套还在父亲的车里。
而更要命的是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也别提手机什么的了。被人伺候惯了的小公主,哪记得随身带这些东西。
何处在连打了n个喷嚏后,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她面前,何处已经站在马路边上,冻得不能言语了。
穿晚礼服没钱打的回家的女子,都是伤不起的。
车窗被摇下了一小半,从里面伸出只手,手指朝何处勾了勾。
何处二话不说,直接打开了车门,冲了进去。这个时候什么自尊心,什么警惕心对于她来说都是狗屁,解决温饱才是人生头等大事。
何况那时候的何处天不怕地不怕。
车内空调吹出的温暖的气息将何处包围时,何处的体温终于渐渐恢复了过来,随之恢复的还有理智。她转过头,想打量一下她身边这位救她于水火的活雷锋,结果黑暗的车厢里只看到他的侧脸。
当时何处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单看一个侧脸就那么成熟有味道。正脸应该更好看。
不过何处还算矜持。何况她还有萧逸,只稍一眼便转过头,说了声,“谢谢。”
那男子却没应答,只是微微的侧过脸,用一种要笑不笑的声音说道,“小丫头,你的额头还疼吗?”
何处一下子僵住了。
不会那么巧吧?刚才在天台上目睹她作恶的人就是他?可是何处记得她明明把脸遮住了啊!
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何处故作迷茫的、甜甜的说道,“大哥哥,你说什么?”
那男子目视着前方,淡淡的说道,“下次把脸遮住的时候,记得把衣服也换了。”
何处低头看了眼身上这件粉红色的露肩小礼服,不得不承认自己疏忽了,看来天上真的不会掉馅饼,雷锋助人为乐的精神早已不存在。
何处僵着脸笑:“大哥哥,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说完,何处迅速去开车门。
“吧嗒”
车门被锁死了。
何处回过头,强忍着内心澎湃的怒火,问:“大哥哥,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那男子的笑容在黑暗里,让人有些发悚,他说,“你就这么走了,我还让你上来干什么?”
……
年轻的何处顿时语塞,不客气的问,“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辆车。”男子手指了指车顶,“刚才被一只从天而降的手机砸掉了一块漆。”
何处悟然。她说呢,这人怎么会好心带她一程,原来是找她索赔来的。
本来他们在天台上遇见已经很巧了,何处哪知道她丢下去的手机还砸中了他的车,何处心里好笑的想,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他们岂不下个月就得结婚。
可惜,人家这位男士看中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让她赔修车钱……
不过这样,何处反而更放心。她大方问,“你要我赔多少钱?”
那男子伸出了三个手指。
何处一眼就觉得那手指好漂亮,比萧逸的还漂亮,骨节匀称修长,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才说,“三千啊?好吧。”
然而,她确听到他不紧不慢地补充:“小丫头,后面再加个零。”
何处一听,差点暴动。她扔下去的是只手机,又不是原子弹,有必要那么劳师动众吗?
这男人不会看她年龄小,就想故意敲诈她吧。努力挺了挺胸,何处说:“你在耍我吧,三万?你怎么不说让我赔辆车给你。”
那男子听她这样说,似乎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黑暗中,何处能看到他的一双眼贼亮贼亮的。
他说:“既然小丫头想赔车给我,我当然不会介意。”
开玩笑,她爸爸虽是一市之长,拿的也都是死工资,想勒索她?门都没有。别以为市长千金就好糊弄。不过看样子,他好像并不知道她市长千金。于是她说道,“你把修理单给我。我再照价赔偿。”
那男子却说,“都破相了哪能修理好。”
何处一怔,瞬间恼了,这不是废话么?这是辆车,他丫还把它是当作个女人了?
看来这男人今晚就是想成心敲她一笔啊。
何处想了想,黑灯瞎火的,这男人应该记不清她的脸,等换了衣服,谁记得她是谁。
于是装作妥协的说道,“赔钱可以,但是……”何处抹了把被冻出来的鼻涕,说,“你得把我先送回家。”
那男人又似乎对她一笑,“成交。”
抛开此刻的情况不说,他张脸在夜晚昏黄的光线中实在是很完美,在这个什么都追求中性美的年代里,他却浑身上下散着英气。让人忽视不了。
何处还没从回忆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曾一骞说道,“想起来了?”
何处惊恐的看着曾一骞,将他和记忆中的那个男人联在一起,竟发现,真的好像是同一个人。
何处回家的第二天,还将此事当笑话讲给萧逸听,后来就被她忘到九宵云外。
因为她的家突然骤变,好长一段时间内,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原来她与曾一骞的怨源已经有这么深了,四年前因为一辆车认识,四年后又因为一辆车再次认识。
唉,孽缘啊!
话说,这曾一骞还真是藏得住事,何处估摸着他应该在见自己第一次的时候就将她认出来了。
曾一骞伸手刮一下何处鼻子,嘴角含笑:“真要算起来,你这小丫头欠我的多了去了?”
何处觉得可以跟曾一骞过不去,但万万不能和人民币过不去,连忙说道,“曾大哥脑子真好使,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曾一骞嘴角抽了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漂亮的手指端着下巴,沉吟道:“我记得你最不喜欢欠人钱,让我替你算一下,四年前的三万块钱加上利息,还有四个月的三万块钱,算起来倒也不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以身相许,二是分八十年分期付款,选一个。”
何处目瞪口呆,觉得自己是跳进了他给下好的套,而且他还掐着她的弱点,简直就是让她愿者上钩。
何处愣了半晌,才咬着牙说道,“资本家果然是资本家,我已经还了你八千好不好!”
曾一骞不但是资本家,还是只披着社会主义外衣的资本家,身兼二者之所长,是只极品资本家。
他坐直了,轻轻呵出一口气,说:“对,你面对我的时候总是很聪明。不过,你别想逃脱资本家的手掌心,我们时间很多,慢慢来。”
曾一骞用酒精把何处身上创口进行了简单的消毒,略略放下心,边收拾东西边说:“你受了伤,我们先在s市停留两天,等你伤好了再回北京。”
何处反应过来,连忙说,“这点小伤停留什么呀?我得抓紧回去看书学习,星期一还得上班呢?”
见曾一骞不为所动,何处站起身,边穿衣服边说,“那我自己坐火车回去好了。”
曾一骞只能妥协,说道,“你坐那老实点儿,我让秘书订机票。”
他站起身走出两步又回身,手撑上椅子背的边沿,微微探腰,专心地审视何处。深黑的眼睛太过明亮,何处反射地向后撤身子,瞪大眼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寂静片刻,曾一骞忽尔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说:“我建议你换件衣服。”
“啥?”
他站直身子,嘴角蕴着笑:“我之前说过,某人咬我一口,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一不小心就讨多了……”
他说啥?
何处眼睁睁地看他抄着兜走到门口,关上房门前又对她莫测一笑,一个瞬间,胸腔里的一颗心像是跳慢了半拍,呼吸有些不稳。
何处伸手抚上胸口,愣了会儿,觉得可能是最近睡眠不足,考研的压力太大。皱眉思索着去照镜子,眼神定下来才明白过来他刚才说的是什么,一张脸腾的一下又红透了。
脖子上那几处红艳艳的痕迹触目惊心,瞎子看了也知道它是人类啃的!
何处抓狂地想,她脖子上这些,和曾一骞脖子上那些,还真***交相呼应,各有千秋!好在不是夏天,何处找了件高龄毛衣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腹诽了曾一骞一路。
不过跟着资本家就是好,何处彻底享受了坐头等仓的待遇。
因为那些空姐隔个三两分钟的、就到他们身边,问曾一骞需要什么,然后何处就很不客气替曾一骞说了。下飞机的时候,何处已撑的连路都走不稳了。
当然,她的脚受了伤,走路本来也不稳。
曾一骞把何处送到宿舍楼下,正准备接着往上送,被何处制止,她说,“多谢曾少。就到这里吧,我自己可以上去。”
曾一骞提了提手中的行李,说道,“你受着伤,提着行李不方便,要不我送你上去,要不找个人下来接你。”
何处翻翻白眼,她哪有那么金贵啊,这包里就没装几点东西。从曾一骞手里拿过行李包,说道,“不用。你回去吧。”说完,就往里走。
临上电梯前,听到曾一骞说道,“何处,萧逸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我觉得你还是提前跟他分手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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