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天越来越冷。已是深秋,一直很忙的萧逸突然约何处出去玩。
何处在宿舍里挑了很久的衣服,这样的天儿,穿裙子纯属找冻,穿长裤又显得太严肃,正值爱美的年纪,何况女为悦君者容。
葛荀看得不耐烦,从她的衣柜里挑了几件于她来说小巧的衣服,替何处搭配了一番,在镜子前一照,还真是不错。白色粗针长毛衫,藏青色波点打底裤,黑色的马丁靴是何处在网上新买的。又从葛荀柜子找了一款薄呢外套,人本来就漂亮,这一下子变得更加青春起来。
到了楼下,何处看见穿了一身运动装的萧逸坐在一辆单车上,额发长得略微遮住了眼睛。一脚点地,另一脚踩在踏板上,斜着头笑着问她,“咱第一个目地地先去哪儿啊,安安?”
离得渐近看得真切,何处发现,他确实瘦了,下巴变得尖了一些,也不知道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逆着日光的缘故,他的神情何处看不分明,只觉得一双眼睛尤其明亮,让她不敢和他对视。
何处低着头,提出要去动物园,理由是她在北京四年,还从来没有去过动物园。
萧逸笑她小孩子脾气,不过立马说道,“走,那就去看大猩猩,上来吧。”他朝车后座努努嘴。
何处不由一笑,一抬腿跨过车后座,萧逸的嘴角抽了下,说道,“安安,你每次坐我自行车,我都有一种当爸爸的感觉。”
何处这才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门夹了,以前在家时,她都是这样跨坐在父亲的后车坐上的。后来遇到萧逸,她也是这样坐。萧逸也从没说过什么。
上了大学,萧逸很少骑单车来找她,现在居然本能的跟小朋友一样跨着腿坐上去了。何处尴尬地坐在车上,下来也不是,在车上换方向也不是。
这种坐姿要是被好事者拍下来传到网上,真是很容易变成S大论坛的头条啊。
何处羞愧不已,正想跳下车,萧逸紧接着说:“不过这种感觉很好的!因为只有安安坐我的车是这样的。”
何处将脸埋在萧逸的后辈。在心底骂自己:何处啊,S大每天那么多对情侣骑着单车在眼前过,你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到了公园,因为不是周末,园里的人也不是很多。萧逸握着何处的手感到冰凉,便提出去到前面给她买杯热奶茶,何处变戏法地从自己身上的背包里掏出两个装得满满的保温杯,得意洋洋地说,“看,我早有准备。”
萧逸接过她递来的水,诧异的问,“你背着这么两大瓶水不沉吗?”
何处闻言眉飞色舞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里奶茶十块钱一杯,我这么一来,不就节约了二十块钱?钱就是这样一分一分地积攒下来的,我现在连逛街都不去了,我还要考研,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得把钱花到有用的地方去。”
萧逸看着笑颜吟吟的何处,莫名的心酸,半晌说不出话来。何处是个懒人,以前出门时带把遮阳伞都嫌沉,现在却了为生活精打细算。更让他难受的是,她生活再拮据,也不开口让他支援。
这也是他作为她男朋友最为失败的地方。
何处被萧逸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自进了一次曾一骞的公寓,又去了一趟公安局,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污气,洗都洗不掉。她不敢与他对视,就怕他从自己的眼中看到心虚。
反观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让何处觉得自己对他的质疑像是一种亵渎。双手捂着水瓶,不自在的说,“说实话,还真有点沉。”
萧逸二话不说把她的包背在了自己肩上,沉沉的,想必里面还装了不少东西。
园里的小动物立刻吸引了何处的注意。一会喂喂猴子,一会逗逗小鸟。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经过水族馆的时候,何处雀跃的要进去看,却被工作人员揽下,告之需要另买门票。而门票价格贵得让她砸舌,她对萧逸道,“咱还是等回老家看吧,这里太不实惠了!”
萧逸怜爱的拍了拍她的肩,“都来了,当然一次要玩个过瘾。”任她怎么阻揽,还是坚持买了门票。
事后她不由抱怨,“北京再大再繁华也不过是个内陆地区,看个海豚都这么贵,要是在老家花六十块钱就可以到海洋极地世界看个够,什么生物没有。”
萧逸只是看着她怜爱的笑。
从动物园出来,萧逸说去香山公园,那里的枫叶都红了,应该很美。
虽是普通工作日,可到香山公园来赏叶的人比枫树还多。尤其是那道上过杂志的枫叶路,更是人山人海,全然没有书中那种唯美宁静的感觉。
何处与萧逸俩人走在人相对较少的小道上。沿着一路,见不少穿着婚纱的女子拍照,还遇上了不少摄影爱好者们,拿着机器不停取景。
前面有个小伙子拉着小姑娘的手,指着红色枫叶背诵诗:“一片红叶御河边。一种相思题也笺。千秋佳话卢舍人,百年姻缘诗叶牵。”小姑娘陶醉得很,用迷恋的眼神看着小伙子。
何处嘿嘿地摇头笑。萧逸看着她说:“笑什么?”
何处说:“这是唐宣宗时,韩姓宫人写的题红叶,本是一个深居宫的女子写的寂寞情怀,被一个大男人说出来感觉有些滑稽。”
萧逸笑了笑:“也许那个小姑娘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想把它当情诗来听而已。在恋爱中的人,哪里能像你这样考究字字之间的用意的?所以说才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啊。”
“照你这么说,我不用考研了,赶紧洗手作羹汤吧。”何处打趣道。
萧逸问:“准备得怎么样了?你答辩过了吗?”
学校对继续考研学生的答辩不是很严格,也就是走走过场。何处点点头,眼神有些暗然,说道:“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出国?”
他看了眼枫叶,“不出了,我准备留在北大继续读医学研究。”
“留在北大读研?”
“嗯,我导师也很赞同,北大的师资教学,也很优秀。而且我已经说服我爸。”
何处愣了愣,随即喜笑颜开,“原来这段时间你都在忙这个啊?”
萧逸摸摸她的头发,温柔的笑着说“是啊。喜欢吗?”
何处傻乐,“真好。其实我就怕哪一天你出国了,然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萧逸也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何处和萧逸一起去老摊儿吃上小吃,去了颐和园,还去了参观了清华。
这所把许多学子折磨得死去活来又令人禁不住无限遐想的陈年名校。
“日照华池,水木明瑟,初秋的清华园。”何处一想到,她很快就要考到这所学校,就忍不住兴奋。
逛了一整天,幕色沉沉的时候,两人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何处趴在萧逸的后背上,开心地叹息,“好久没有玩得那么尽兴了。”
良久,她听到前边的人轻轻嗯了一声。
有什么感觉能够比疲倦之后依偎在爱人的肩头更加美好?
何处的心里在弹奏欢快的乐章,满足而安详地倚在萧逸的背上昏昏欲睡。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察觉到萧逸抚了抚她的头发,然后轻轻地触了触她扑闪如蝴蝶的长睫毛,沉浸在温馨和甜蜜之中的何处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似。
四年前,还不到十五岁的她也是在这样摇摇晃晃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然后车子停下,感觉到心仪的男孩落在她眼睛上的轻轻一吻,那个时候的她,心中的窃喜如小鸟一样振翅欲飞。
她以为没有人比她更加幸运,自己爱的人都爱着自己,她拥有骄傲,拥有让人妒忌的美丽,拥有两个爱她的男人。然而,接下来等待她是家庭的聚变,父亲暴病的噩耗。
何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最快乐的时候竟想到离别,她忽然紧紧抱着萧逸的胳膊,喃喃地说,“萧逸,你真的不出国了吗。”
萧逸默默的笑一下,“傻丫头,不去了。留在这里陪着安安一起毕业,一起工作,结婚,生孩子……”
“讨厌。”何处拍打了他一下,“你再说下去,我们就一起进棺材了。”
“如果这样也挺好,省得到时候,你舍不得我去,我舍不得你去。”萧逸哈哈大笑。
何处听着这样的情话心里就不自觉的甜蜜。但这种甜蜜又让人觉得惶恐,幸福太满、一下子拥有的太多,让人不敢相信。
萧逸把何处送到宿舍楼下,亲亲她的额头嘱咐她早点睡觉,才转身离开。
“萧逸。”
何处轻声的叫他,正准备蹬着脚踏车的萧逸转过头来,眼中带着温柔笑意看着她,何处盯着他眼睛轻声对他说:“……你真的不走了吗?”
萧逸停下车,显然没听懂她这没头没脑的话,挑了眉静静的看着她,何处一时也无法清晰的告诉他自己心里汹涌强烈的感觉。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太疏离了。中间又有那么多的纠结和疑惑。
今晚的萧逸令她不知所措,又因为超出了她的想象,令她惊喜、期待、向往、胆怯。
这段时间,她内心一直是忐忑的。放不开萧母的话,又放不下萧逸。吊着一颗心,时刻准备着他哪一天就突然不在她身边了。像洗脸刷牙一样,成为了她的习惯。
何处眼睛亮亮的盯着他,萧逸看不懂她的复杂神色,侧身过去拥了她入怀。
何处静静的伏在萧逸的怀抱里,数他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她渐渐平静。“今天我很高兴,非常开心。”
“我今天也很开心。”
何处知道,萧逸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可是没办法,她就是没法大方的对他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何处承认,自己很自私。
何处搂了搂萧逸并不强健的腰肌,却分外让她有安全感。她撒骄的说,“以前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开心。”他毫不犹豫的肯定回答,“以后会更开心。”
萧逸放开她,扶她站好,他伸手慢慢的理她被自己弄乱的短发,理得漂漂亮亮的,爱怜的捏捏她的脸,他看着她,眼神特别认真的说:“何处,相信我。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目送何处上楼,又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与她通了晚安电话萧逸才推着车慢慢离开。
当天晚上,宿舍里熄了灯,何处躺在床上才忽然听见徐静静喊了声,“哎呀何处,我忘了说,今天早上你刚出门,就有一个男的打电话来找你,我说你不在,他就问我知不知道你去哪了,我说好像是跟男朋友出去了吧,他‘哦’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了,也没留下名字。你知道是谁找你吗?”
何处看着天花板顶端,“该不是付老师吧。”
徐静静笑了,用能腻死人的声音说,“哪能呀,付老师的声音我还能听不出来。”顿了顿,“话说,那人的声音还真挺耳熟,相当有磁性,哦!会不会是……”
何处淡淡地打断她,“我不记得我认识这么个人,如果那人真有事的话还会再打来的。”
找她的男人不多,何处能猜到这人是谁。这个曾一骞神出鬼没,缠着她的时候,让人喘不上气来,消失的时候,又无影无踪。
何处肯定,他这是在跟她玩感情游戏。
只是不明白,她明明带了手机,他为什么偏打到宿舍里去。想了想,起身翻出手机,找到曾一骞的号,拉进了黑名单。
*
让何处没想到的是,隔天她收到了薛嫣然的生日请帖。
在图书馆门口,从她LV包包里拿出烫金的请柬给何处时,何处还以为是订婚宴。
薛嫣然不亏是名门闺秀,还真是讲究。
何处以前也曾经是市长千金,只可惜她还没懂得如何享受作为市长千金的待遇时,父亲就落马了。
所以,何处过生日时,通常是在生日当天,打个电话随便吆喝几句,就带几个平常相处不错的同学朋友杀到学校附近的火锅店千杯不醉或者到KTV做破嗓子麦霸吼到通宵。
如果赶上打工忘了,也不甚在意。过后萧逸会带着她吃碗算是补过了。决不会在生日前还做这种准备工作。
临走时,薛嫣然还特意拉着何处的胳膊说道,“何处,你记得一定要来哦。你要不来,我可要失望的。”
何处点点头,笑着抿了抿嘴,没说话。
以她和薛嫣然的交情,能得到这份请柬,也算是荣幸之极。只不过……
薛嫣然见何处没答应,拉了拉她的手,轻声说道,“萧逸说了,只要他不忙,也会来的。你不来不太好吧?”
何处心思一动,勉强点了点头。
图书馆里,何处把请柬拿出来欣赏了一下。封面图上,红枫飞舞,如花似霞,薛嫣然穿着白色小纱裙,独自站立于红林中,如公主高贵,如仙女飘逸。打开请柬,里面是薛嫣然娟秀的文字:
何处:
11月1日是我20周岁的生日,作为朋友的你,我希望你能见证我人生重要的转折点,希望你能携带男伴共同参加我的成人派对。
你的嫣然。
正文的下方标注着派对的时间和地址。右下角还有行机打小字:场合需要,请您正装出席。
何处摸了摸请柬的封皮,甚是羡慕。希望自己二十岁的时候,也能有一场梦幻般的生日宴会,而不是为还没交上的学费而焦头烂额。
何处叹了口气,以前她总觉得,阮卿卿就是一个老天用来刺激她的炫耀帖。家境好、相貌姣好、学业有成。拥有一切她没有的东西。
嫉妒之余,平时没事儿还希望她挂个科,让她爸也接受个违纪调查什么的,让自己心里平衡一下。
现在看,薛嫣然才是得天独厚拥有一切的天之娇女。人家往你面前一站,就只剩自惭形秽了。
何处又叹了一口气。现在让她最忧愁、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薛嫣然过生日,她还得买生日礼物,这多花钱啊。
何处承认自己是个庸俗无良之人。不管人家什么目的请她过生日,她先掉钱眼儿里算笔财务帐。
她大体算了下。
买礼服—就算从网上淘一件,预算也得300块以内。
生日礼物—预算200块以内。
而她这个月的生活费,全部凑在一起也不过五百块钱。不参加的话,又拿什么说辞呢,都已答应了。总不能说“我和你的关系还不足以让我断粮一个月的程度吧?”
回到宿舍何处把请柬亮给葛荀。顺便让她发动她庞大服装专柜,帮她物色一件漂亮衣服好参加生日派对。
葛荀躺在床上,把请柬扇得啪啦啪啦响。
“你说青春是什么?青春就是一部得瑟史。不得瑟,不成活啊。就一个破生日,需要弄得跟八十大寿一样吗?处儿,你也别正装出席,穿一身运动服过去,看她丫赶不赶你走。丫的以为拍继承者啊?炫个毛富啊?我最看不惯就是这种假装自己纯洁高贵,其实内心风骚低贱的人了。”
何处笑着问葛荀,“你这是仇富呢?我仇就仇了。你一暴发户的闺女跟着瞎起哄啥啊?你从哪个角度看出她内心风骚了?”
葛荀坐起来,把请柬往桌上一拍,说道,“绿茶婊,你知道吧?明明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还要装作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样。至于为什么我觉得她内心风骚,那就纯粹是女人的直觉。”
何处问她,“那你看我呢?”
“你啊,看着是百折不挠百摧不残,威逼利诱色惑好像都不管用,其实心思相当重,把你放在后宫里,决对比那甄嬛还甄嬛。”
何处撇撇嘴,对葛荀深度剖析是相当不满。又不能多跟她计较,还得从她那儿借套礼服不是。
说起薛嫣然的生日,何处第一个要解决的是生日礼物问题。
何处觉得薛嫣然这身世大概没有缺的东西了。她要真缺个东西,她何处也买不起。
咬了咬笔尖,何处想到棒子剧上演的恶俗桥段,穷酸落魄她,该亲手做个东西送给富贵的她。正经点说呢,真情无价;通俗点说呢,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何处没钱,也不想多花那冤枉钱。
心思着,要不手工做个小玩意儿,还能靠“纯手工打造”、“全世界限量”之类的噱头糊弄过关。至于她薛大小姐稀罕不稀罕就不干她的事了。
何处想了想,自己手工纯熟的工艺制作且仅会的是——折金元宝。
那还是刚进大一的时候,想赚钱想疯的她跑到人家殡葬馆揽的活,晚上宿舍熄了灯,何处就靠在窗边,就着月光一折好几个小时,一张金色铝箔纸,对折几下,便是个金灿灿的元宝,简单、容易、不费劲,一百个就能换两块钱。
可惜没赚多久,就遭到葛荀及整个宿舍人的强烈制止。
原因是,她们不想每次大半夜爬起来上厕所时,就看到满满一桌子的金晃晃的冥币,还有一个嘴里不断数着一个、两个、三个的女人,那场景太惊悚,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何处愁眉苦脸的走向阳台,思忖着,要不给萧逸打个电话,看他准备个什么礼物,她也可以做为陪同家属,把自己的那份省下了。
思来想去,何处还是决定写副字算了。她也没其他本事,总不能真折一百个明晃晃的金元宝做生日礼物吧。
何处从小学美术,只是长时间没拿笔,多少有些生疏。
从柜子里找出宣纸,笔墨。番弄了半天,决定写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之所以选这个,纯粹是因为字数比较少。
这副字,何处整整写了一天,写坏了重新再写,累得腰疼。
一个一个块大的掩体隶书写下来,秀美飘逸,扬长避短,使人眼前一亮。
只不过缺少一气呵成的神韵,何处想,唬唬外行人还是可以的。又不是参加书法大赛。找了个纸筒,塞了进去,连装裱都省了。
*
薛嫣然生日这天,萧逸来接何处。何处看着他面前的黑色宝马,讶异出声,“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萧逸笑了笑,给她打开车门,说道,“朋友借的。”
萧逸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衬得他面容更加俊秀,何处很少见他这种打扮。看了看他,问道:“你别告诉我,你这是打算去结婚。”
萧逸笑:“是啊,现在载你去教堂,去吗?”
何处轻哼一声,“去,干吗不去?”你要敢娶我就敢嫁。
萧逸又笑了,眼睛闪闪的,像钻石一样。
萧逸带着何处去了一家裁缝店,让一位戴着老花眼镜,满头白发的老裁缝帮她挑衣服。
何处又是一阵讶异,与萧逸在北京三年,他从没带她来过这种地方。
萧逸看出何处的疑惑,说道,“和一个朋友来过这里一次,我觉得这里衣服很适合你。”
何处没说话,裁缝略微量了下她的尺寸,就了然地从里面挑了一身淡蓝色的短款抹胸礼服。何处确实很喜欢这裙子上半身涡旋交叠式的设计。
裁缝又看了看何处的脚,拎出一双白色的水晶高跟鞋和有长长肩带的晚宴包,然后挥挥手,让她去换上。
何处不得承认,这位裁缝果然是位达人,裙子无比合身,连鞋子也是不紧不肥。
萧逸看着她的目光划出一道惊艳,说道,“安安,你长得越来越让人不放心了。”
这个夸奖法很奇特,不过却深得何处的心。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萧逸是在夸她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裁缝跟何处说道,“记得别佩戴首饰。那是画蛇添足的。”说完,他指了指何处脖子上的玉锁。
何处摸了摸吊坠,有些犹豫,她舍不得摘下来。
正在这时,店门口一阵叮当响,随着一阵冷风,刮进一个美女。瘦脸高个,大波浪长卷发,戴一顶鸭舌帽,打扮地特别有艺术感,还有点抽象。
她进来不看任何人,从一排衣服里面挑出一条长裙,颜色样式都格外抽象。然后进了更衣室。
看样子像是熟客。裁缝隔着门慢吞吞的说道,“曾小姐,那件裙子的臀围有点瘦,需要改动一下。”
更衣室里的女子脾气好像不是很好,她不满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胖了?”话音刚落,何处他们就听到“刺啦”一声,布料裂开的声音。
何处忍不住想笑,萧逸在一旁给她略整理了下头发,说道,“好啦,咱出发吧。”
何处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说道,“就这样啊?”
萧逸点点头,“我觉得就挺好的了。”
何处弱弱地问:“这种宴会,不需要化妆什么的吗?”
萧逸笑,“天然去雕饰是最好的。所有人都浓妆艳抹的,看着都闹心。我的安安素颜的样子都比她们强百倍。”
何处一听,立刻心花怒放地上了车。
薛嫣然的生日宴会按排在丽都大饭店。大厅连着露天的后花园。布置得奢华而浪漫。
大厅里人来人往,觥筹交错,很是热闹。有一些北大的学生,不时还能看到几个Interplanetary的高层主管。
何处在Interplanetary上班也有些日子,所以公司的高层领导,她也多少认识几个。
萧逸挽着何处穿过大厅,走到后花园。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宝蓝色的天如同被打过蜡一样。星辰如碎钻一样铺满了天空。隔几步就有华丽的装饰灯,流光溢彩。
草坪的一侧放置了几个螺旋形的铁艺架子,上面放着几层高的奶油大蛋糕。角落里有一支乐队,正在演奏着名曲,舒缓的音乐让整个夜晚柔和起来。
风徐徐吹来,何处不由打了个冷颤,再看其他人,都面色如常,笑颜如花。
萧逸问她,“冷么?”
何处点头,“还行。”
萧逸刚要脱外套给何处披上,今晚的女主就走了过来。
一身火红色的单肩礼服衬出薛嫣然白皙滑嫩的皮肤,不规则的荷叶型裙摆显得青春活泼,及肩的长发漂亮优美的颈项,钻石项链熠熠发光。可以说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挽着一位体态修长的男子,眉目间两人颇为相似。
何处一看,原来那男子是薛浩然。连忙将手里的礼物递给她,说道,“没什么好送你的,自己写了几个字,不要嫌弃。”
薛嫣然接过礼物,亲热的拥抱了何处一下,说道,“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她这热情的拥抱,真让何处消受不起。好象她们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姐妹似的。
薛浩然在一旁嚷道,“为什么没有我的份?”
何处这才想起,薛浩然与薛嫣然是同胞兄妹,生日自然是同一天,这次真的是她疏忽了。连忙说,“下次,下次给补上。”
萧逸将准备好的两份礼物分送给兄妹俩,何处不看也知道决对符合薛嫣然的心意。因为她整个人已经挂在萧逸身上。
草坪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不少影视明星也过来了。他们比屏幕上显得更瘦,都跟柴火棍儿似的,这其中就有阮卿卿。
阮卿卿穿着薄如蝉翅的象牙色晚礼,衬应得她像月下的仙子一样皎洁。秋风一吹,裙裾飞扬,何处感觉今晚上的风再大点,她都会被吹跑了一样。
不过阮卿卿并没有跟她打招呼,即使萧逸也在她身边。她只远远的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就没入名媛群中。
难不成阮卿卿当了明星,连萧逸也看不上了?何处正纳闷着,萧逸却被薛嫣然拉着,与其他人寒暄去了。
何处跟在旁边听了一会,得知那些人都是医学界的名人。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再拽着萧逸,与薛浩然寒喧聊了几句,便独自一人找吃的。
“你与薛公子认识?”一个娇艳欲滴的女人跟何处说道。
何处认得她,她叫郝美丽,人如其名。是最近冉冉升起的影视新秀。她助理不在的时候,何处还帮她买过几次咖啡。
何处说道,“朋友。”
郝美丽又问:“什么样的朋友?”
“就是可以被邀请来参加生日宴会的那种朋友。”
“你们怎么认识的?”
“路上走着走着就认识了呗。”
郝美丽白皙的脸上绽开笑容:“你很有趣啊……”
何处也笑:“郝小姐过奖了。”
“对了,我好像在片场见过你,你怎么称呼?”
“何处。”何处不悦地说完,就借故离开了她。
何处并不是刻意想跟她这么冷酷地对话。
但她忽然开始意识到,一对还在校读书的兄妹的二十岁生日,能招来这么多各界名流,可见薛家不一般。他们的身上笼照着娱乐圈造星机器的二代掌门人的光环。
而萧逸,同样来自优良的家庭的他,温文尔雅,才貌双全,又是名校医学才子,堪称完美。
这样的他,会有多少花容月貌,蕙质兰心的名门闺秀想和他在一起。而何处,自觉只是游离在亡国城外的粗布少女,面对着周遭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自卑感又重新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何处不由跟气鼓鱼一样,一遇到敌人就胀起身子亮出倒刺了。
她听到身后的郝美丽对一个人说道,“噢,我记起来了,她就是你身边的那个漂亮的小助理。
然后那个人叫住了她,”何处。“
何处不得不转头,对那人笑道,”学长,好巧。“
丁浩看着她笑,说,”不算巧。Interplanetary里一半的人都来参加薛家兄妹的生日。“
何处点点头。这倒是。
丁浩看她独自一个人,问她,”怎么,自己一个人来的?“
何处看了看远处的萧逸,像至身于缤纷世界里的国王,悠然儒雅,与人谈笑风生。他的身边伴着一位如花美眷。
丁浩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说道,”你也别自己到处乱走了,跟在我身边吧。“
何处拒绝了丁浩的好意思,说道,”不用了,学长。你也忙,我自己一个人挺自在的。“
何处郁结地在草坪走,一抬头,居然远远地看见了曾一骞。他也刚好转过头来,碰上何处的目光时,显然比她更意外。
何处此时很想跑回丁浩身边,问他需要女伴吗?
曾一骞直直地朝何处过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何处现在是一条气鼓鱼,反问道:”我就不能来这种高级场所么?难道只有有钱人才能踏进来么?“
曾一骞皱了皱眉:”怎么了?我又哪里惹你了?“
”你惹我了!你们全家都惹我了!“何处想到薛嫣然,心里更是生气,想掉头离去。
曾一骞拉住她,”你今天是来参加小浩和小嫣的生日宴会?好几天没见着你了,气色不错啊。“他上下打量着何处说道。
”只要不被你缠着,我浑身上下都舒服,吃嘛嘛香,当然气色好。“
曾一骞笑了起来,嘴巴变成好看的弧形,说道,”这几天没见我,想我了吧?“
何处真想脱了高跟鞋,然后把鞋跟扎他脑门上。旁边有侍者端着酒走过,何处拿过一杯,刚要喝杯消消火,被曾一骞截下。
曾一骞不理何处的怒视,说道:”你手刚好没多久,这些酒你就别碰了。“
”要你管!“
曾一骞将酒放在托盘上,看着她,问道,”受什么刺激了?前两天见面的时候不是还挺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的吗?“
”要你管!“
”换句话!“
”我偏说,要你管要你管要你管啊!“何处吼道。
”发什么小孩脾气,你多大的人了?“曾一骞好笑的说。
”姑娘我永远十八!“
曾一骞又笑了,”行,你闹吧。这几天,你电话打不通,给你发短信,你也不回。“
”那是因为我把你拉到了黑名单!我压根就没收到你短信!“何处说道。
听完何处这句话后,曾一骞指了指她的包,冷冷地命令道:”把手机拿出来。“
她用着别的男人的手机,他也就不计前嫌了。拉下脸给她发短信。她竟然直接把他拉黑了。
”我不!“何处横眼冷对他。
她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好。自己的男朋友陪着别的女人应酬,她半点脾气也没敢有。这一遇到曾一骞,她这坏脾气就撒开了使。
曾一骞想过来抢,何处把包往身后一藏,曾一骞就挂到何处身上,从她身后拿包。
何处左右手换着包,死也不让他拿到手。就在这时,她听见萧逸的声音:”你们在干嘛?“
何处连忙推开曾一骞,理了理衣服,说道:”哦,没什么,他喝多了……“
萧逸的目光直直的冷冷的看着曾一骞。
曾一骞看了眼何处,向萧逸伸出手说道:”萧同学能来参加舍弟妹的生日,深表荣幸,蓬荜生辉。“
萧逸两手插在西裤兜里就那么站着,没有要拿出来握手的趋势。
倒是一旁的薛嫣然挽着萧逸的胳膊说道,”这是我二表哥,你们之前应该见过面吧。“
萧逸默然的点了点头。说了句,”曾总,幸会。“看向何处,伸手示意让她到身边来。
曾一骞看了眼何处,又看着薛嫣然,笑着说道,”你这个小公主,可真会找男伴,看人家萧同学潇洒帅气,拽着人就不撒手了。“
薛嫣然小嘴一撅,立刻娇嗔的对曾一骞撒骄,”表哥你真坏,没事拿人家开玩笑。“说完又冲何处笑,说道,”何处,你不要误会啊,我表哥他这人就爱故意使坏。“好像刚才一直挽着萧逸的人不是她似的。
何处被干干地晾在他们旁边半晌,此时不知是该说,我不误会,你们继续。还是说,你能不能先把萧逸放开。
萧逸不动声色的挣脱开薛嫣然的手,偏过头,拉过何处,说道,”无聊了吧?刚才有几个学术界的老师,跟他们聊了一会。“
何处讷讷地说:”还好啊。“
曾一骞忽然说道:”何小姐是萧同学今晚的女伴?“
”是。“何处不知道曾一骞又要说什么,冷冷的应了声。
曾一骞点点头,看着何处的眼睛说道:”可惜了。何小姐今晚这么美丽动人,过一会的舞会,能否请你跳个舞?“
------题外话------
话说,每次写到萧逸,就那个卡啊,卡啊……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