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两人并肩而走,气氛却已然大大不同,有人纷纷从身侧经过,想是过来瞧个热闹,岑可宣却恍若未见,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许多的问题在她的大脑中闪过,如同混乱的丝线缠绕纠结:桌沁儿为什么会死?她的手里为何会有麒麟血玉的图样?那个客人又是谁?究竟是谁想要麒麟血玉?又是谁杀了他们?而这杀人者,会找到拥有麒麟血玉的自己身上吗?或者,他们已经知道这玉在她身上了?
她忽然觉得全身发冷,被恐惧笼罩着,一点一点侵蚀全身,如同置身冰窖,彻骨寒凉。她脚步越来越慢,却不忘紧紧拉住白莫寅的衣袖,手心里已然沁出了汗水。
白莫寅轻唤了她一声,她抬起头,脸色煞白,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那双平日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无尽的恐慌与渴求。她似乎有许多话要说,然而最后,却只是瑟瑟发抖的重复呢喃:“白公子……我……”
该怎么说出口,那些想要麒麟血玉的人,以及其他各怀目的的人,终有一日会找到她,她也会如同当年岑家的众人或今日的桌沁儿一般,变成凄惨僵硬的死尸!
“我都听到了……我今早听到了……你将我带来半江楼,是因为昨日有人要去碧柳园杀我……还有在芙蓉镇……还有……”她越说越乱,声音越来越抖,整个人仿佛已经着魔了一般,积累许久的不安和恐惧统统被发泄了出来。
自紫云宫初见到今日,白莫寅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摸样,她平时在他面前不是紧张不已就是嬉笑讨巧,而这一刻,却全然不同于往日。她用那种近乎祈求的眼神凝望着他,似孤原上无助的小兽。他终于还是轻轻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不会有事的。”他的眼中,带着点点温润气质,似一切都能安然无恙。
岑可宣却恍若未闻,仍然自顾自的摇着头颤声说着:“他们都要杀我,他们都想杀我……”
看着她完全失控的状态,苍白无血色的脸颊,白莫寅连唤了她好几声,都似乎无法令她心安,最后只好将她轻轻拉进怀里,抱着她颤抖的身子,一字一句再次说道:“相信我,可宣,不会有事的。”他的话音很淡,然而如此缓缓说来,却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她的脸埋在他的衣襟处,眼泪一点点泛滥,浸湿了他的衣衫,手指依旧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隐约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周身萦绕着独属于白莫寅的气息。冰冷的身体渐渐被温暖,寒冷散去,颤抖也慢慢止住,失控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这才惊觉两人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只稍稍一动,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唇角划过他的衣襟,体温一点点被侵蚀。
可是不想松开,一点也不想松开,因为如此亲密相拥,她才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心跳和呼吸,她也才能知道,看似那般清淡冷寂的人,他的身体原也是如此温暖的。
那一日,她最终决定留在半江楼,一来是因为碧柳园不会比半江楼安全到哪里去,二来她冷静过后,还是决定要查一查这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三来,麒麟血玉的图样一出,她有些侥幸地想,哥哥,是不是也会出现呢?这三点理由她实在无法同白莫寅说明,她不愿骗他,又实在找不出其他像样的借口。
更何况,她还希望白莫寅能留下来陪她。
心里思索准备了许久,就在她终究鼓足勇气要开口时,白莫寅却忽然停下脚步,唤了个小厮,道:“吩咐些人,把岑姑娘在碧柳园的衣服带几件过来。”
岑可宣愣住:“你知道我想住在这里一段时间?”
白莫寅却只是回头浅笑道:“无论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简单一句话,化解了她的所有犹豫和担忧。
她承认,在方才那一刻,她是真的相信他的。可是,她仍然猜不透,关于自己的事,白莫寅究竟知道多少?他也许全部知道,也许毫不知情,然而他只那么淡淡地笑看着她,便令她好似雾里看花,无论如何猜不透他的心思。可惜她不能问,也不敢问,盗取邪焱剑也好,寻找哥哥也好,都是她心底绝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底线,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极为尴尬的婚约在身。
这样一来,她同白莫寅之间再多的情谊与温暖,对她而言,终究都是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