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菱听到蓝启瞳这么狠绝的话,倒是愣了有两秒。
过了这两秒,她心底一股莫名的怒火窜上来。
“我也想走。”她忿忿地说,“如果能走,我早就走了。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走?我马上走,一秒钟也不耽误。”
黑暗中,蓝启瞳冷哼着:“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关我什么事?你只要在我眼前消失就够了!”
“那好,”悦菱站了起来,“我就正大光明从门口走好了。反正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那个壁炉,她是打死也不愿意再钻一次了。
她站了起来,摸索着往前方走去。
没想到她只走了几步,蓝启瞳突然趁起了身子,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就将她拖了回来。
悦菱冷不丁被这一拽,倒退了好几步,她惊呼着:“你干什么?”
蓝启瞳已经一下子圈住了她的腰,把她往一块柔软的垫子上甩过去。悦菱听到铁链哐当的声音,还有那冰冷的金属透过她的衣物挨着她肌肤的感觉。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放开我!”她怒喊着。
可是蓝启瞳突然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他的另一只手,好像扯过来一只宽大的被子,一下子把他和她都罩到了里面。
悦菱想要挣扎,没想到蓝启瞳虽然很瘦,但是力气却也远远胜过了她,他的手掌,如此瘦骨嶙峋的手好似铁钳一般紧紧捂着她的嘴,几乎要将她的半边脸都包裹了起来,并且他的手指掐住了她的喉管,让她连呼吸都困难,别说是呼救了。
正在此时,悦菱仿佛听到门突然打开了。
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少爷,刚才的药剂量不够吗?我们好像听到你房间里很嘈杂?”
“滚开!”蓝启瞳在被子里狠声说道,“我有按铃让你们进来吗?全都给我滚!”
说着,他的手伸出被子,不知从旁抓住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扔了过去。只听到啪的一声,像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女佣吓得惊叫了一声。
“还不滚!”蓝启瞳恶狠狠地问。
“是、是的。”
门关上了,女佣仿佛是忙不迭地逃走了。
蓝启瞳又仔细聆听了一下,这才把捂着悦菱嘴的那只手放开。悦菱立马剧烈的咳嗽起来,蓝启瞳再不放手,她就要被他掐死了。
她一边咳着,一边想要推开蓝启瞳。
没想到她的手刚刚推到他的身子,他立刻翻身起来,并掀开了被子。
“房间右上角有饮水机,自己去倒水来喝。”他冷冰冰地说。
悦菱无话,蓝启瞳的*非常大,她摸索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地下了地,然后又摸着黑朝饮水机的方向前行。
她摸到了饮水机的开关,又摸到了下面的纸杯,只是刚刚一开水,立刻“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你怎么了?”蓝启瞳的声音立刻传来,似乎带着些微的紧张。
悦菱默默地把手指放到嘴里,她按错了键,里面溅出了滚烫的热水,烫到了手指。但是她不想和蓝启瞳说话,只是摸着打开了另一边的开关,放出了一些凉水。然后一边小声地咳着,一边小口喝着水。
突然间,蓝启瞳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我问你怎么了?”
悦菱吓了一跳,蓝启瞳走路居然没有任何声音,连铁链的声音都没带动。
她心里没什么好气,口气很冲地把他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关你什么事!”
蓝启瞳似乎滞了一下,空气的气氛顿时变得很阴冷。
过了两秒钟,他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似乎带着一份咬牙:“小妖精,我劝你最好不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说了又怎么样?”悦菱不服气地回他道。
蓝启瞳轻声哼了一下。
“不要惹我不高兴。你惹我不高兴,就会有两种后果。”
“那你说来听听啊。”悦菱立马问他道,她和蓝启瞳两个,从来就没好好说过话,每句都是带刺的。
“第一种,就是我马上把你从我这里赶出去,外面的人发现了你,立刻就会把你当成刺客处理,不会给你任何机会,一枪就会击中你的脑袋。”蓝启瞳的声音里,没有威胁的成分。
可是悦菱却打了个寒颤。
听他的口气,好像不是在危言耸听。
她不禁问道:“这里是哪里?你又是怎么在这里的?”
蓝启瞳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又继续说道:“第二种后果,就是我现在就把你撂倒,然后上了你!”
悦菱一听他的话这么放肆,立刻大声叫道:“你敢!”
蓝启瞳没有回答敢或者不敢,他只是沉默了两秒,然后颇为阴森地反问她:“你说呢?”
悦菱一瞬间,就被这种阴鸷狠毒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她认识蓝启瞳,以及和他相处的时间十分有限,在她的印象里,他是一个虽然五官不算出挑,但是越看越好看,整个人的气质都让人觉得很舒服的青年。她记得他比女人更喜欢华丽和绚烂的东西,喜欢画衣服首饰和摆弄剪刀针线。除了他嘴巴很毒,脾气很冲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当初他在曼哈顿对她开枪时,她正背对着他,没有看到他眼里那种可怕的神色。
她从来都没接触过真正身为蓝家人的蓝启瞳。
所以当他突然显出和他兄长一模一样的气势时,悦菱竟然吓得往饮水机那边退缩了一下。
“你、你试试看?我、我会反抗的!”悦菱的话也有些发抖。
没想到她自以为自己已经躲得很远了,蓝启瞳居然一瞬间就伸出手,抓住了她的喉咙。
“你反抗试试,”他的呼吸似乎要比刚才重一点,“我虽然比不上我大哥,但是要折断你这么细的一只脖子,还是易如反掌的。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他们会把我锁住。”
他并没有用力掐她的脖子,但悦菱还是一下子就吓得抓住了他的手腕。
“蓝启瞳……”她发着抖,快要被吓哭,“你放过我。我从没有想过要招惹你。”
蓝启瞳听到她如此哀弱的声音,手就放下了。
隔了很久,他才短短地说了四个字:“你招惹了。”
悦菱抽泣着,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她真的从没有想过要去招惹蓝家,当初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出租车里,是蓝启瞳开着车擦挂了他们,还出言不逊。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主动去做过什么。
“我会走。”过了半晌,她才咬着唇,“你告诉我,我要怎么离开。”
蓝启瞳听到她这般说,又静了好一阵子。
“除非绝陨带你原路返回……否则你走不了。”他说,“庄园里有重兵把守,你出去就会被打死。战时的密道图纸听说早已经丢失了,这里除了绝陨,没人可以活着从里面走出去。”
“这里是哪里?”悦菱擦干眼泪,“我明明是在爵爷的庄园里……”
“爵爷?”蓝启瞳似乎皱了皱眉,“你说的是河对面那座庄园?”
河对面?悦菱惊呆了。她居然跟着绝陨穿过了一条河。
“我听说过那座庄园,”蓝启瞳几乎在回忆着什么,紧接着,他的声音又重了起来,“你怎么会到那种鬼地方去?你是怎么惹上琉科这个人的?”
“琉科?”悦菱彻底晕乎了,“琉科是谁?”
“就是你口中的爵爷,”蓝启瞳冷冷地说,“难道你进了他的庄园,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悦菱茫然地摇了一下头。
爵爷叫什么,她确实没有听他说过,非但如此,瑜颜墨好像也没有提到过这件事。大家都叫他爵爷,她也根本就没想过他叫什么名字了,自然而然就认定他就叫爵爷。
蓝启瞳似乎笑了一声:“这样看来,你在我这里还安全一些。”
“什么意思……”悦菱紧张起来。
蓝启瞳的声音,又冰冷又缓慢。
“你知道琉科这个人,是怎么受封爵位的吗?”
悦菱摇头。
蓝启瞳就继续这种冰冷缓慢地声调:“那是因为,二十多年前,有反对党反对王室,要彻底推翻君主立宪制。琉科带部队镇|压反党,血洗首都。我听说当时,直接是用装甲车进行扫射,最后再是大卡车开来,运走一车一车的尸体。”
悦菱打了个寒颤。
“杀一万个人就成将军,说的就是琉科这种人。这之后他就金盆洗手,弃政从商,再受封了爵位。”
悦菱不敢相信:“可是爵爷他……”
“你想说他很温和对不对?”蓝启瞳打断了她。
悦菱点点头。
蓝启瞳就冷笑道:“你从前也以为我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纨绔子弟,不是吗?”
悦菱一刹还真是无言了。
“你脾气是挺暴躁的,”她平心而论,“也很纨绔。”
她的这句话,蓝启瞳像是没听到一样。
“我的毒瘾大概每两天要发作三次。”他突然说道,“这种时候,你就躲到卫生间去。不管我发什么疯都不用管我。我自己熬不住了会按铃的。”
“不行!”悦菱听他这么说,立即反驳道,“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她这样出来,瑜颜墨找不到她,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他怎么能想到她会在河对面的庄园里?而且,而且她还有她的宝宝失踪了,必须要找回来。现在又听到说爵爷有那么可怕的背景,心里慌得不得了。
蓝启瞳见她语气这么激动,禁不住愣了一下。
然后他又冷笑了一声:“那好啊,你要走就走,反正不关我的事,被打死也不关我的事,迷路饿死也不关我的事。反正别人问到我,我只说不知道就可以了。谁会去相信或者怀疑一个瘾君子。”
悦菱听他这么说,心里着急,却又无济于事。
她只能咬着唇,蜷缩到墙角,一语不发地流着眼泪。
蓝启瞳也不说话。
比赖得住寂寞,他比她还要更甚一筹,因而这房间里陷入了长时期的令人发疯的静默中。
悦菱泪快要流干,终于忍受不住了。
“求求你了,”她首先开口道,“我想出去……”
蓝启瞳并没有回答她。
“为什么这里会戒备森严?是因为要关着你吗?”她见他不理会她,又问道,“你为什么会被他们关着呢?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像是被扔到了大海里,没有任何的回应。
悦菱的泪又流下来:“蓝启瞳,你知道吗?昨天常姐见到了绝陨,她哭得有多伤心你知道吗?她一直抱着他,叫他的名字。我在想,常姐也一定很想念你,她不知道你在这里……如果知道的话,不论如何她都会来找你的。”
听到她突然提到常音,蓝启瞳手腕上的链子响动了一下。
“姐……”他的声音里带着迟疑,“她还好吗?”
“她很好,”悦菱抹着眼泪,“常姐一直都表现得很坚强,和从前一样美丽。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昨天见到了绝陨,我不知道她还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她说,她见不到你们,但是却一直被要挟着……”
蓝启瞳听到悦菱说这句话,突然暴怒起来:“是那个魔鬼要挟她的对吗!”
他一下子扑了上来,带着铁链的巨响,一下子抓住了悦菱的手:“他拿我和绝陨来要挟姐为他做事。所有的事都是他安排的。”
悦菱被他吓得不轻,还没能反应过来。
他突然不知从哪里抓了一把冰冷的剪刀,塞到了悦菱的手里。
“你知道吗?”他的语气激动,“他们不知道我偷偷藏了这把剪刀。我在等,等哪一天我熬不下去了,我就会用它结果了我的性命。他们控制着我,控制着姐姐。悦菱,我每天都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死去。但是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死了,他们依然会隐瞒这个真相,用我来继续要挟姐。我想要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总有一天,我要手刃我的仇人!”
悦菱发着抖。
蓝启瞳的情绪突然这么激动,她是始料未及的。
“到底是什么回事?”她无比惊悚地问他,他离她这样近,这样死死挨着她,连她都被传染上了那种绝望的气息。
蓝启瞳怔怔地面对这她几秒。
他突然用一种发怔的声音对她说:“悦菱,我想看看你……”
这么跳脱的思维,悦菱有些跟不上。
“你……”她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一会儿表现得很冷静,一会儿又表现得很神经质。这让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墙上有灯……悦菱,我想看一下你,我想看一下你有没有长变……”他的声音突然软下来,“虽然光……好吧,我很讨厌光……但是只要一刻就行了。只要看一眼就行了。”
悦菱的心也软下来。
她听蓝启瞳的指示,摸到了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旋开。
是最低的亮度。
她回过头去,看到蓝启瞳用手背挡着脸。
“你等我适应一下……”他的声音很微弱。
然后悦菱看到了,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又过了好几秒,蓝启瞳这才缓缓地放下了手,她于是又看到了,他果然瘦得不成人形。
如果现在在大路上擦肩而过,她都不能相信四年前他那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青春年少。
他的眼眶深深地陷进去,那么深的黑眼圈似乎一下子了昭示了他现今的状况。他的皮肤,苍白得不正常,带着一种死亡的灰色。
悦菱只看一眼,就惊叫起来:“你怎么这样了!”
蓝启瞳没有什么表情,因为瘦,他那双眸子显得比从前大了起码一倍。
“吓到你了。”他自嘲地说。
悦菱捂着嘴:“你……你怎么会……”泪水几乎一时刻就溢满了她的眼眶。
蓝启瞳别过头去。
“好了,我已经看了你了。你可以关灯了。”
悦菱却没有依言关灯。她走了过去,跪在了他的面前。
“蓝启瞳……”她带着无法言喻地震惊,去看他的手,他满是伤痕的手,应当都是毒瘾发作的时候自残所致的,她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她看到他手腕的手铐,已经把他的双腕勒得红紫溃烂,链子连着墙角,那里有两个结实的铁环。
“不要这样活着好不好?”她终于哭出声来,曾经他是如何的骄傲,誉满全球,他设计的服装,哪怕只是随性的一剪,也可以登上巴黎时装杂志的头条。
“你可以关灯了。”蓝启瞳依然别着头。
他的眼神,很淡漠,只有在看着悦菱的时候,他的眼中才会有些微的神采,除此以外,都是一片荒漠。
可是悦菱没有管他的话,她只是哭着问他:“你怎么会这样,蓝启瞳,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
蓝启瞳听她哭得伤心,带着微微地讶异,回过头来,看着悦菱。
悦菱低着头,极力忍着哭泣。
“悦菱,不需要你可怜我。”他的眼中带了一丝嘲讽,“也不需要你的眼泪。我要的东西,你给不出来,所以不要再在我面前表现出这种样子。”
“就算我给不出来,”悦菱抬起头,“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活着。蓝启瞳,我现在出不去,我只能在这里面对着你。我没办法看到这样的你,你为什么会这样,你改变这一切好不好。”
蓝启瞳重新别过头去。
过了好一刻,在悦菱的哭声中,他突然说了一个字:“好。”
还没等悦菱惊喜,他却又转过头来:“你陪我睡一觉,我就改变。”
一听到这句突兀的话,悦菱顿时震愕了。
没想到蓝启瞳又迅速地转过头去,他的声音,淡淡地:“说错了,你吻我一下,我就改变。”
悦菱咬住唇,低下头去。她不知道蓝启瞳这话到底是不是认真的,还只是讽刺她的而已。
见她不说话的模样,蓝启瞳冷笑了一声:“我没说错吧。我要的东西,哪怕是最细微的一点,你也给不出来。”
“我……”悦菱急忙抬起头来。
“你不用说什么了,”蓝启瞳急速地打断了她,“如果我想改变,我自然可以改变。不过我现在没有这种心思。”
“我可以陪你一起改变的。”悦菱忙说道,“真的,我可以陪着你一起改变这一切,到你康复为止。”
“是么?”蓝启瞳嘲讽地看着她,“如果我的改变需要一辈子呢?你是否能陪我一辈子?”
见悦菱又惊呆不语的样子,他仿佛十分厌恶地皱起眉头。
“所以我讨厌你,悦菱。就像当初在美国一样,你根本就不可能一直陪伴绝陨,却要招惹他。你明明有未婚夫,明明有爱人,但是却要这样招摇过市,让所有的人都不痛快。”
“我、我没有故意去招惹谁……”悦菱觉得心里十分委屈,她难过地咬着唇,眼泪又快要滴下来,“我真的没有去招惹谁。”
当初,是蓝启瞳把她和绝陨关在一起的,她什么都没做,既没有*谁,也没有对谁示好。为什么蓝启瞳总是要把过错归咎到她身上呢?
“我不会改变的……”蓝启瞳似乎在喃喃着,“因为改变其实只需要四天。但是过不了多久,我又会变回现在的样子。这样变来变去,我已经很累了……”
“你可以画画啊,你还可以设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