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协议,可真是个烫手山芋了。
水木罡也看了一遍协议,这之后他冷笑着看着瑜颜墨:“姓瑜的,你已经拿到抚养协议。那就请把你手中的钥匙交出来吧。”
瑜颜墨一愣,却又正色道:“我说话算话,不会再去拉闸。”他心中在想,自己本来就不会去拉闸,只是不知道悦菱和柳清叶做好准备没有。
可是水木罡紧追不舍,依然伸手道:“你的人品和信用与我无关。我只是必须在手术结束之前,手里拿着配电房的钥匙而已。”
老爷子做事谨慎的态度也非一朝一夕练就的。
瑜颜墨无所谓地哼了一下,取出了钥匙。他根本就是骗人的,这串钥匙里面根本都没有拉斐尔配电房的。他有事没事,揣着柳清叶医院的配电房钥匙干什么?
只是这串钥匙里,有他办公室几个保险柜和抽屉的钥匙,非常重要倒是真的。
不过这么会儿功夫,给老爷子也拿着没什么。
老爷子看他掏出钥匙,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瑜颜墨的这串钥匙,一定都重要非凡。刚刚他拿出来的时候,老爷子已经扫过一眼了……里面似乎有类似保险柜的钥匙什么的。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亲手摸到ken集团最贵重的钥匙……
老爷子接过了瑜颜墨的钥匙,却也没看,只是尽数握在了手中而已。
正在这时,有护士小跑着前来:“水木悦菱的家属,水木悦菱的家属在哪里?”
水木罡和瑜颜墨都几乎同一时刻走上前去。
护士抱着病历本:“柳院长让我来通知你们,手术很顺利,病人现在的情况比较稳定,大人和胎儿都平安。”
水木罡听到这个消息,禁不住眼中有喜色。
“好,好。”他连说了两个好字,徐管家已经会意,推着他的轮椅朝手术室那边走去。
护士便跟着走便解释着当前的情况:“病人还在监护室,要过二十四小时的观察期才能彻底稳定。不过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她,请安静一点。”
水木罡便穿上了无菌罩衣,在徐管家的陪同下进入了监护室。
瑜颜墨忍了忍,倒没跟着进去,只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睡在里面的悦菱。
只见悦菱睡得安安稳稳地,戴着各种监视仪器,也输着液。不知道是真的睡着还是假的睡着。
柳清叶正在她的身旁,笑容可掬地向水木罡解说着什么。
他的眼神冷不丁瞅到了站在外面的瑜颜墨,眼珠子动了一下,表示一切顺利。
三更半夜的,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又不太好,只能暂时回去了。
他出监护室的时候,把瑜颜墨的钥匙还给了他,瑜颜墨表面显得无意,却一一把钥匙都摸了一遍,确认每一把都还在也没有异常,这才揣了回去。
唯一觉得有些异样的是,好像水木老爷子,至始至终都捏着他的钥匙,导致每把钥匙都要发烫了。
更让他觉得不同寻常的是,从悦菱“做手术”到后面进监护室,水木华堂都没有出现过。
问了柳清叶。柳清叶假咳了两声:“他是真的睡了,还给我要了点助眠药,说不想掺合你们的事。”
说完,他又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哎,为情所伤的男人,看着让人同情啊。爱情这东西,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瑜颜墨冷笑了一下,不予作答。
水木华堂那种狂妄高傲的人,要知道自己被柳清叶同情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正说着,琳达跑进来,脸皮超级厚的,左一声老板,右一声老板的,缠着柳清叶给红包。
“人家好歹上了手术台,还是心脏手术呢。人家演员演死人还给红包呢。老板,咱也给个红包压压惊吧?”她笑得特别殷勤。
柳清叶白她一眼,顺手拿起桌上的手术刀,比划着:“那我先给你心口上划一刀,割到心脏算事。”
琳达怒:“以我心口的厚度,恐怕一刀就划不到心脏的!”
柳清叶耍着刀,鄙视地瞅着琳达高高的心口:“就你那硅胶,我一刀就给你废了。”
琳达气得挺起胸膛,拿她的胸去碰柳清叶刀,嚣张地叫着:“你废,你废!你要废不出硅胶,要给我装一个进去!”
柳清叶无比嘴贱地啧啧着:“装一个好呀,装了就左右不对称了。”
琳达气急,一下子抓住柳清叶的手,按到自己心口上。便用力按着便嚷嚷着:“你摸,你摸摸看!这质地,这手感,这弹性,你家硅胶这么智能啊?”
柳清叶被这么一挑衅,什么胸不胸的也不care了,厚颜无耻地抓住琳达心口那团柔云,一边死命地揉捏着一边毫不示弱地大声嚷嚷:“我摸,我摸就摸!我摸了啊!就这质地,这手感,毫无弹性可言,不知道是哪家冒牌小工厂出产的劣质硅胶。”
他又捏了一下,突然顿了顿,思索了一秒:“嗯?居然没有乳腺增生?脂肪均衡,未见异常……”
话音未落,琳达突然一抬手,啪的一声巨响,给了柳清叶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只见琳达满脸通红,一半是怒,一半是羞,愤恨地瞪着柳清叶,还没等柳清叶反击,突然一捂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在柳清叶震惊的目光中,她边哭边往外面跑:“呜哇……不给红包就算了,还摸人家,轻薄人家,我还没嫁人呢……我不活了……呜……”
“这、这这……”柳清叶指着跑出去的琳达,结结巴巴地看着瑜颜墨,“你、你看到了的,不是我……”
瑜颜墨点头:“我看到了,是你。”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也看到了,就是你。”
瑜颜墨回头,只见居然是悦菱站在门口。他有些惊喜,忙伸过手去,把她拉到自己怀中:“你怎么来了?”
悦菱暂时没有回答瑜颜墨,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柳清叶:“医生舅舅好坏哦,找各种机会吃人家琳达的小豆腐。”
“不、不是的,”柳清叶有口难辩,“你们都看到了的……”
“我们都看到了的。”瑜颜墨和悦菱一同点头,异口同声。
“我……”柳清叶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把命都交代出来了。
他堵了半天,最终高傲地哼了一声:“哼,你们都欺负我!”然后把手术刀忿忿地往桌上一插,昂着脑袋拽出门去了。
悦菱抿嘴笑着,听柳清叶的脚步声消失在办公室外面。然后悄声问瑜颜墨:“你说,他会不会去找琳达?”
瑜颜墨木然着一张脸:“不知道。”
“那你觉得,医生舅舅会不会喜欢琳达?”
瑜颜墨冷冰冰地:“关我什么事?”
“你们男人就这么没心没肺,”悦菱说着,娇嗔地推了一下瑜颜墨,“女人都已经这么主动了,还说什么脂肪未见异常,我是琳达也得给医生舅舅一耳光。”
瑜颜墨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含了笑,把她往怀中一搂,低头悄声问她:“那你也主动一次,看我是不是没心没肺的。”
没想到悦菱非但没有像从前那样羞怯,反而凶狠地拍了瑜颜墨一巴掌:“你还说!宝宝都要闹翻天了,你还这样挤着我肚子。”
瑜颜墨一听,忙松开了悦菱,并把手放到她肚子上。
“又踢你了吗?”他关切的问。
悦菱没好气地叹道:“还用说吗?今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闹得我觉都睡不好。一个人躺监护室,多闹腾啊。”
“那好,”瑜颜墨说着又把悦菱往怀中一抱,“你让我去和他谈谈心。”
悦菱警惕地伸出手,抵住他的胸口:“谈什么谈?去睡觉!”
瑜大公子厚起脸皮,呼出的热气就在悦菱的耳边摩挲着:“正好,这种交谈只能通过睡觉来实现。”
“你怎么这么不正经。”悦菱都要给他气得哭笑不得了,“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今天对我干了那种事,所以宝宝才在抗议呢!”
瑜颜墨茫然的抬起头,睨着悦菱:“我说的是睡着了以后,在梦里面和宝宝谈心。你在说什么?”
还没等悦菱惊讶起来,他又伸出手指,在悦菱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是些什么东西?”
“哈!”悦菱叉腰,“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学得很快啊。”
她突然又想起什么,放低了声音:“诶。你说琳达会不会和医生舅舅在一起啊?”
“管他们在不在一起,反正我们是要在一起的。”瑜大公子对于别人的闲事向来没兴趣关心,他把悦菱打横抱了起来,往病房走去。
两个人挤一起睡觉。
悦菱想到今天的事,还觉得蛮刺激的。
“小堂其实蛮贴心的呢,”她躺瑜颜墨的臂弯里,不自觉地说道,“明天我想去给他道谢。”
瑜颜墨听她提到水木华堂,声音里不觉到了一丝不快:“他未必领情。”
悦菱却又想到了别的地方去。
“颜墨是用了什么法子把外公骗出去的呢?”她突然又问道。
瑜颜墨听她问到这个事,倒是愣了一愣。
他也不想骗悦菱,便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怎么让水木罡出去的前前后后全都给悦菱说了。
悦菱听到水木罡和瑜颜墨签了关于抚养权的协议,忍不住啊的惊叫一声:“你们怎么能够……”他们怎么能够在她根本不知情也不在场的情况下,干下这种事,“这符合法律规定吗?”
“如果你在的话,并且坚定要起诉的话,那其实可以被判无效的。”瑜颜墨撑起身子,取过外套,把那张手写的协议取了出来,拿给悦菱看。
悦菱坐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完,她忍不住啧啧道:“真是一点漏洞都没有,太完美了。”
瑜颜墨不知她是赞美还是故意讥讽。他只是把薄毯给悦菱披上,最近夜里是越来越凉了。
“当然,如果你不在了,那么孩子我就完全有理由带走了。”瑜颜墨补充道。
悦菱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瑜颜墨:“其实,就算我还是在的。只要外公和颜墨达成了这个协议。颜墨就一定能拿到宝宝的抚养权的,对吧?”
其实,在水木家,一切都是水木罡说了算,悦菱虽然是继承人,也是水木罡的外孙女,但终究只是一个弱小的存在。
法律这种东西,只是对于处于它之下的弱势群体管用。
像瑜颜墨和水木罡这种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个体……他们之间所定的协议,就是法律。
瑜颜墨也知道悦菱说得对,他默然,当是承认。
但随即,他又把这份协议按到悦菱的手心上:“这只是今天临场做戏的,不是真的。”两人好不容易才和好,他不想因为这么一份协议搅得大家心情不好。
“你把这个撕了吧。”他说,“没必要当真。”
悦菱再看了一眼协议,却又把它塞回瑜颜墨的手中。
“拿着吧。”她淡淡地。
瑜颜墨一时不知道她确切的意思,不知道悦菱这话是真是假。
悦菱抬起眼来,目光之中是温柔和信任。
“颜墨,你拿着吧,”她再度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中间隔着那份协议,“不用为了对我表示心意,就把它撕掉或者销毁。你拿着它,就是个保证。如果有一天,万一我真的不在了……”
“你开什么玩笑!”她话还没说完,瑜颜墨突然阴着脸打断了她。
还没等悦菱再说什么,他的吻已经碾压了下来。
仿佛要把她刚才的话堵回去一样,他带着一种撕咬的意味,重重地吻着她,直到惩罚似的,把她的唇吸得殷红。
半晌,他放开了她,略微喘息着:“以后都不准说这种话,想也不准想,听到了吗?”
悦菱咬了下唇,眼中有亮闪的光泽,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瑜颜墨拿起协议,一下子撕成了两半。
悦菱一惊,急忙按住了他的手:“你干什么?”
瑜颜墨沉着脸:“没有用的东西,没必要留着。”
“不要撕!”悦菱大声地喊道,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她小心翼翼地,把已经撕成了两半的协议拿过来,然后拼凑到一起。她轻声地:“颜墨,你不要撕掉这个东西。你把它留着,替我留着……”
瑜颜墨皱着眉,一时半刻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片刻,悦菱抬起眼来,眼中的泪顷刻就要落下。
“颜墨,你留着。我知道你手中有这个东西,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外力因素,我都不敢跟你提分手……”
瑜颜墨眉一拧:“你……”
“不要说什么了,”悦菱忙别过头去,不敢看他,她的声音,好像从最深的黑暗之中慢慢升起来,“颜墨,你知道我是一个立场不坚定的女人。总是考虑太多,总是喜欢每个人都圆满,总会被别人的哀痛流失而打动,一不小心就会干出伤害你的事。你如果心中真的顾念我,就把这份协议好好收着。当成一个枷锁,永远把我牢牢地锁住。”
她把协议叠好,放出了瑜颜墨的手中。
“收好,颜墨。”这一次,她微笑地看着他,尽管脸上还挂着泪,“有了这个,我和宝宝永远都是属于你的。”
瑜颜墨无话,只是伸出手,把悦菱揽过来,和她头靠着头。
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中起伏不定,似有一种悲怆的情感在流动着。
他也知道,瑜家和水木家是什么样的仇敌,是绝对不可能联姻的家族,是永远只有对立的两边。
可是,他们还是相爱了。
为了这份爱,为了这个孩子,他们不得不紧紧挽着手,要冲破所有的屏障。
“不准分手,不准离开,不准……不在了。”他说着,只觉得眼中有什么液体在充盈着,“听到了吗?悦菱。不管你是姓水木也好,还是其他什么,这都跟我无关。我只关心你是不是在我身边。”
悦菱不停地点头,泪水随之滴落。
天已经蒙蒙亮了。
悦菱睡醒了起来,去水木华堂的病房,想对他倒个谢,却看到护士在给房间消毒。
“堂少今天已经出院了。”护士小姐对悦菱笑着,“他让我转告你,他会不时过来探望悦菱小姐的。请你一定养好身体。”
悦菱心里说不出的感受,一方面讶异,另一方面又总觉得水木华堂有点反常。
她给他打电话:“小堂,你怎么出院了?身体完全康复了吗?”
水木华堂在电话那头听不出任何的异样,他的声音,依然荡漾着关切和爱护:“财团这边必须要去处理一点事了。我太久没过来,堆了不少事。悦菱在医院好好养病吧,你刚做了心脏手术,不要累着了。”
悦菱哑然,隔了半晌,这才缓缓地说道:“谢谢你,小堂……”这桩心脏手术,如果没有水木华堂的协助,那么事情早就穿帮了。
“叫我表哥吧。”水木华堂突然在那边笑道,“我时常都在想,我和妹妹之间的称呼也太奇怪了。”
“可是小堂,为什么……”悦菱听到他突然这么说,心中突然有不好的感觉。
“是表哥。”水木华堂在那边温和地纠正她道,“我以前喜欢叫妹妹做宝宝,只是因为姨妈喜欢那样叫你而已。我从小都跟着姨妈叫,所以不知不觉也就那样叫你了。喜欢悦菱叫我小堂,也是因为姨妈总那样叫我而已。不过……就像家家酒一样,总是要办完的,对不对?”
悦菱突然有些想哭。
“表哥……”她没有再执着的叫他小堂,突然之间,他们之间的距离远了。
玩着沙子和玩具做家家酒,办着夫妻宝宝的小男孩和小女孩,终有一天长大了。他们再也不可能无所顾忌地做着孩子们的游戏了。
悦菱的童年时光没有和水木华堂一起渡过。
但是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不自觉地回到了孩童的时代。曾经有一度,他们组建了一个小家庭,每晚一起讲童话,有小麦,像亲人那般称呼对方。
然而,人总是会长大了。
当童年的梦结束了之后,两个人最终都要走向现实。
悦菱……她不可能成为水木华堂的女人。小堂是兄长、是亲人、是朋友,可是,永远也不会是丈夫。
水木华堂知道,从他放手的那一刻,把悦菱推向瑜颜墨的那一刻,他的梦就该醒了。
他们,他和悦菱,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那个短暂的,迷梦一般美好的时刻。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爱她的,可是最终,他发觉,自己不过是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美好的幻象,是他希冀的幻象。
每每走到现实之中,他还是会放手。不断的放手,不断的回头。
到今天为止,他终于不想再去修复那个早已经千疮百孔的梦。
“妹妹,你好好养病,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他笑着,谦谦君子,第一次表里如一,“不要想太多。外公那边,只要你坚持,他一定会让步的。不要……”他突然顿了顿,声音哽咽了,“不要再像姨妈那样了……”
“谢谢表哥。”悦菱的泪也流下来,她忙着擦拭干净,“谢谢表哥为我做的一切。”
“没什么,”水木华堂淡然地,“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妹妹知道,我不是个伟大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