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悦菱又睡到近午才醒来。
女佣或许早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约莫着悦菱可能会醒,就开门看了看,见悦菱果然坐起来,鱼贯里进来了许多位,开窗帘的开窗帘,送牛奶的送牛奶,还有去浴室放水,给她准备沐浴。
笑得很甜的女佣替悦菱将食盘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两个酒窝飞扬着:“小小姐,堂少过来看过你很多次了,刚刚才下楼去呢。”
悦菱想自己或许睡得太死了,对于水木华堂的到来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女佣又满眼羡慕地从盘里端起水杯:“堂少吩咐了,睡觉起来血液浓度会比较高,要先喝几口清水,降低血液和胆汁浓度,对身体好,然后再喝杯牛奶。”
悦菱见女佣手中的水杯,透明的水,清澈得一览无余。
她脑海里想起京昨夜里说过的话:“一切使用和食用的东西,哪怕是一杯水,悦菱也要尽量谨慎。”
她忙摇了摇头,问女佣道:“小堂呢?”
女佣并不知道悦菱不想喝水,只是一直端着递在她面前:“堂少啊?现在是午间了,他应该去饭厅用餐了吧。堂少专门吩咐了,小小姐想吃什么,尽管给我们说,让厨房无论如何也要给小小姐做。哎……”她无限叹息着,“我从没见过堂少这么关心谁呢,小小姐是头一个。小小姐不知道,你睡着了,堂少看你的眼神啊……”
女佣说着,脸都红了,旁边拉窗帘的另一位年轻女佣忙接话道:“是啊,堂少都恨不得把眼睛就放在小小姐身上呢。”
女佣们都红着脸掩嘴笑起来。
她们在水木家也做了不少时候了,对于水木华堂这位大少爷,一直免不了有些憧憬。水木华堂虽然行事心思都很诡异,但对于下人还是非常温文尔雅,谦谦有礼的。他习惯挂微笑在脸上,偶尔和某个女佣说一句话,就会惹得别人脸红心跳。
女佣们平时是没少做嫁给大少爷的美梦。当然她们都知道,能和水木家联姻的,少说也是c市的名门贵胄了。不过灰姑娘嫁给王子的梦,哪个女孩都会做。而且堂少从来没有过什么绯闻,看起来私生活非常干净。
只是他虽然翩然有礼,但总会给人以距离感。直到悦菱回到水木家以后,大家才知道,原来堂少也有放下面具,沉静而安详地凝视一个女人的时候。
悦菱此刻却没心情去感受女佣们的羞涩和羡慕,她忙着下地。
“我想下去用餐。”此时此刻,她心中有些缺乏安全感,迫切地想要去找水木华堂。
京说过,平时要多和水木华堂呆一起。毕竟他们所怀疑的那个人,是水木华堂的母亲。她害谁,也是不会害自己的儿子的。
“小小姐,你不洗澡吗?水都放好了?”浴室的女佣问她。
悦菱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不了。午餐已经开始了吗,我还赶得上吗?”
还好的是,现在还不到十二点,她下去的时候,水木华堂正在餐桌旁,替水木芳拉着凳子。
“悦菱今天怎么下来了?”水木罡恰好也在跟大家一起用餐,看到悦菱眉毛立刻舒展了开,露出一个慈祥的笑。
“我想和大家一起用餐。”悦菱说着,也坐到椅子上,她对水木芳礼貌地笑,“姨妈好。”
水木芳那酒酿一样的嗓子里也带着笑:“悦菱,身子不舒服的话,就多在卧室里休息,别太累了。”
她说得关切,眼神里也都是关怀,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伪装。
悦菱见她满是爱意的眼神,不由得怀疑京昨晚上的推断是否正确。
水木罡却摆了下手:“悦菱走走也是好的,这个家也就那么点大。我也是病人,知道成天窝在房间里,心情也不会太好,对吧?”
水木芳有些嗔怪地对着老爷子:“爸爸,以前我让你多出来走走,你还说没心情呢。现在反倒跑来劝悦菱出来走走了。”
老爷子哈哈大笑:“以前我的宝贝外孙女没回来,我出来走走也看不到她。现在她既然在这个家里,我自然是要多走走了,指不定就在哪儿碰到她了。悦菱,过会儿吃完饭,陪外公到花园里走走。”
悦菱心情其实还没从和瑜颜墨分手的阴霾中走出来,但是看到水木罡这么高兴,怎么可能拒绝,只能笑着说好。
水木罡每见悦菱一次,就觉得自己的病都好了一分,又因为悦菱昨天果然和瑜颜墨分了手,心情格外舒畅,对水木华堂道:“华堂也跟一起去吧,我们一家人好久没用过下午茶了。”
水木华堂低着头微笑:“好。”
全家人的下午茶么?
是的,好多年都不曾有过了。
最近的一次,也是近二十年前了。
那时候水木雅还没有怀孕,从伦敦回来,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在大花园里相聚,喝着下午茶,谈天说地。
那时候水木华堂太小,是个只知道玩小汽车和机器人的小孩子。他还记得自己总叫水木雅是漂亮姨妈。
而雅那时候就会揪着他的鼻子问:“说,姨妈漂亮还是你妈漂亮?”
小华堂憋得满脸通红,晃着小胳膊:“都没有我漂亮!”
水木雅听到他这样胡扯,笑声像风铃一般:“哈哈,是没有小堂漂亮。不过姨妈以后要生个宝宝,比小堂还漂亮。”
……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茶,仿佛恍若隔世。
水木华堂的眼神烙印在悦菱的身上,她和雅是那样的像,像得好像上帝使了个魔法,让他长大了,让外公都老了,可雅还是那么的年轻。
她今天穿了件玫瑰红的背带裙,外面罩了一件珍珠镶边的淡紫色针织衫,裙子很宽松,不仔细还很难看出有肚子,不过从样式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孕妇裙。可即使如此,水木华堂也觉得她是如此小巧可爱。
四人吃过午餐,水木罡就带大家到花园里去喝下午茶。
今天的阳光也是十分的好,桌上的托盘里摆满了各色时令水果。
悦菱顺手拿了个莲雾,削了皮,给水木罡吃。水木罡却摆手:“我老头子不爱吃这个,给你姨妈吧?”
悦菱只好递给水木芳,但水木芳也笑着摇头:“我呀不大爱吃莲雾,但是华堂还挺喜欢的,给他吃吧。”
一连两个人不要,如果水木华堂再不要,悦菱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过她刚刚递给水木华堂,他就欣然接下。
“谢谢。”这下子,反倒悦菱道谢来了,好像水木华堂肯接受她削的水果,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似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红了脸。
水木华堂接过莲雾,但却又拿起刀,把莲雾劈成两半,回递了一半给悦菱。
“我一个人吃不完一个。”他的声音是极轻又细脆的。
悦菱只能拿回一半,放到嘴里咬了一小口,她的脸要比莲雾皮还要红了。
水木罡和水木芳见这情形,禁不住相视一笑。他们都不要悦菱的莲雾,摆明了就是要她给水木华堂。没想到水木华堂还分成两份,一人一半,这细微的甜蜜,做长辈的看了都高兴在心里。
“悦菱啊,”水木罡拖长了声调,“虽然说你怀了孩子,但是我水木家的千金,总归还是要出嫁的。我们和瑜家没缘,c市你还看得上哪家的人,给外公说,外公做主,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悦菱脸上的红褪去了……
“谢谢外公,”她声音像蚊子一样细,“悦菱现在只想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下来,没想过要嫁人。”
“那也行,”水木罡知道有些事也是急不来的,“外公今天只是给你表明一个态度,只要你看得上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哪怕你看得上的是表哥,也是不怕的。我们水木家不怕那些流言蜚语,就是自家人要亲上加亲,也无妨。”
他这句话说得颇有份量,还把水木华堂专门提出来,明眼人一下子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水木华堂和悦菱是没有血缘的,结婚是强强联手,还有个亲上加亲的好名声,怕什么?
可是悦菱依然像是没听到似的,只低着头,啃着香脆的莲雾:“谢谢外公,悦菱现在只想以后一个人带着宝宝过。”
水木罡便没再说这方面的事了,转而向悦菱介绍这花园里的风水布局,还给悦菱讲夔龙湖的传说和来历。
“我们这下面有暗河?”悦菱听闻这个事,有些惊讶。
水木罡看出她的顾虑,自信地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水是必然会掏空岩石的,不过我早让工程师,把我们脚下这一整块岩石都灌了钢筋水泥。”
当初,工程师说这里有安全隐患,水木罡便斥了巨资,把整块岩石从里到外,从下到上,全都用钢筋水泥全都浇筑了一遍。所以,现在,水木家的主宅,其实是建在一块钢铁上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安全隐患。
用过下午茶,水木罡便有些倦了,要回去休息了。
水木芳也离开了,只剩水木华堂和悦菱还在花园里。这花园的建造十分巧妙奇特,有一块主水池,周围围绕着大小不一的圆形水池。像是龙吐的泡沫一般。
每一簇水池又分不同的次花园,培育着不同种类的花卉,下午的阳光反射的不同的水池之上,也是不同的风光。真是百看不厌,变化万千。
“宝宝不用回去午休吗?”水木华堂见悦菱一直好奇地观赏着花园,突然问她道。
悦菱回过眼来,她温和地笑了一下:“不用,我睡到中午才起来呢。”
两个人一时之间好像没什么话可以说了。
水木华堂觉得这样安静似乎不太好,又接了一句:“不过也许悦菱肚子里的宝宝也需要休息呢?”
悦菱忍不住反问:“小堂是在赶我回去吗?”
水木华堂不由一怔。
每隔几秒,却又自顾自笑起来。
悦菱不知道他笑什么,好奇地看着他,水木华堂斜了个眼神,细长的眼角带着一点邪魅:“在宝宝面前,我也会有嘴笨的时候。”
悦菱似乎感觉出了什么,只是把头一低,不知回答什么好。
她早察觉出了,自己和水木华堂之间,好像起了什么变化……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那么单纯的,小堂和宝宝的模式中了。
有些东西戳穿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和瑜颜墨之间是这样,和水木华堂,亦然。
水木罡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悦菱不是傻子。但是她的心里,早就容不下任何人了。她的心说大很大,可以装下最多的爱,说小也很小,只能装下一个人。
而在决定和瑜颜墨分手之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从此以后,都只会带着宝宝一个人过了。
她已经不可能再接受别的男人,不可能再有机会爱上其他人。
就像京说得那样,世上优秀的男人很多很多,无论是长相、家世、财富、能力和瑜颜墨相当的人都会很多很多,但是瑜颜墨只有一个……除了他,其他人也都很好很好。
只是她都不会再去爱了而已。
“我……还是回房间去吧。”悦菱想站起来,椅子却往后退了一下,她一瞬间没有站稳,险些崴倒了。
只是水木华堂,立刻手臂一揽,已经抱住了她的腰。
悦菱身子一斜,已经躺在了他的臂弯中。
水木华堂的额发垂了下来,几乎触到了她的脸。他俯瞰着她,另一手臂也禁不住环绕住了她的身子。
悦菱心跳快了一下,一半是因为险些跌到,一半是因为水木华堂突然离自己这么近。
“谢……”她话还没说完,只觉得水木华堂的脸低了下来。
悦菱吓得闭了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只见水木华堂的脸离她的脸只有一寸,他的气息,轻轻拂着她的嘴唇。他的眼神,依然清晰,清晰到里面所有的情绪都没有遮掩,包括对她的情感。
“宝宝,”他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我想吻你,怎么办?”
悦菱怔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话全都哽在喉咙里。
“我知道你不愿意,”水木华堂轻笑起来,“可是我就是想吻你,想的发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放不开手,也没办法离开一寸。”
他没有说谎,他的眼神告诉悦菱,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我……”悦菱刚说出一个字,水木华堂的唇已经又靠近了一些。她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
水木华堂的眼神滴在她的眼眸之中,往下垮视着她的唇,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进一步。
“对,”良久,他又笑起来,“就这样,不要动,也不要说话。你一动,我就不得不动。你一说话,你呼出的气就要引诱我。”
悦菱果真一动也不敢动了,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水木华堂看她这么害怕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咬了一下自己的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宝宝,你真可爱。”
悦菱不敢回答,只是睁大了眼,看着他。
她想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这尴尬的姿势和状态,他不解除警报,她怎么也不敢有所动作。在水木华堂的面前,她从来都是这样主动。
从前,她也和他隔得很近很近,在他每一次亲吻她额头的时候,她也小小的期待过,小堂会不会像童话里说的那样,像王子亲吻公主一般亲吻她呢?
可是每一次都失望,每一次他的吻都短促而礼貌,直到他把她送给瑜颜墨……她心里绝望,认定他根本就是不爱她的。
后来,她愈发觉得那个时期,自己所有对于水木华堂的感觉都是一种错觉。
和瑜颜墨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愈发的从内心感觉到,那个男人才是她的真爱。而水木华堂不过是一个寄托的影子罢了,只因为她没有等待到真爱,而曾经幻想过用他去填补一下那份空白而已。
庆幸的是,那个时候,水木华堂是理智的。
他用行动告诉她,她的期望是错误的,是不能去实践的……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在她对他彻底死心,并重新爱上瑜颜墨之后,他却又突然这样抱紧她,不肯放手,要告诉她,他居然有这么深的喜爱她呢?
悦菱想问水木华堂为什么。
可是她还没来及组织好语言,只觉得唇上一紧。
像是潮水最终淹没海岸线,水木华堂在长久的忍耐和对持之中,终于放弃了抵抗。他突然攫取了她的唇,如他每一次抹掉对手脖子那般迅猛,令人猝防不及……
“唔……”悦菱反应过来的时候,反抗和挣扎都晚了,她想说不,可是他都不给她机会。
他咬得她嘴唇似要流血,仿佛恨不得把她的唇和她的舌头全都吃下去一样。
这一刻,悦菱才发现,撕掉温文儒雅的外表,水木华堂比瑜颜墨还要更像一头野兽。是一头饥饿到可以茹毛饮血的狂放的野兽。
“不……”她终于找到空隙,说出一个拒绝地字,他已经要吸干她身体里所有的氧气了。
“宝宝,让我吻你。”水木华堂在她耳边低语,话语极轻,带着热气,但却让悦菱的脊柱都要结冰,“只要你不动,我就只是吻你而已。如果你乱动,我怎么知道我接下来会干出什么事呢?”
“不可以……”悦菱吓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小堂不可以……”
水木华堂只是连续地咬着她的耳垂和脖子,像是要把她肌肤下的每一处血管都咬破。
“不!不!”悦菱终于忍受不住,“小堂不要!不准!”
水木华堂在行进到她心口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嘘——”他又竖起了手指,“宝宝不要闹了,已经结束了。”
悦菱已经抽泣了起来,她扯着自己的外衫,几乎是跌撞着推开了水木华堂。
“我送你回去。”水木华堂见她想要跑开,急忙走上前去,扶住了她。
“不要碰我!”悦菱激动地扬起手,刚刚向打到水木华堂打去,却又停住了手。
水木华堂静静地,并没想过要躲似的,只看着悦菱,平淡如水地和她对视着。
“宝宝想打的话,就打吧,”他坦然地,“既然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那么自然也要接受你的惩罚了。宝宝是想以后都不再理我,还是怎么样,我都不会觉得太吃惊。”
他这样的态度,这样的话语,让悦菱只觉得心头堵着一团气,却又怎么也发不出来。
水木华堂就有这样的能力,就算他干了很过分的事,干了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的事,但你就是找不到什么理由和他完全断绝关系。
他做每一件事,似乎都想好了最糟的结果,也想好了完全的退身之策。
悦菱不喜欢他的这种做事方式,但也不觉得他这样有什么错……换做她,处在他的位置,或许也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干掉对手或者被干掉,这样激烈的适者生存的世界里,只能选择这样的活法,才有可能走到金字塔的顶端。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悦菱有些挫败地看着一旁的花卉,秋牡丹正吐着艳丽的芬芳,“可是小堂,你总是这样,如果以后再对我做进一步的事,你觉得我会怎么样?”
水木华堂的声音很细也很小,只在她耳边,恶魔般细吟:“宝宝放心,我现在还能控制住自己不对你怎么样。不过宝宝如果想要一个人独身的话,我能控制自己到什么时候,还真是不知道呢。除了杀死我,宝宝似乎找不到别的方法解决这个难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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