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
悦菱呆呆地坐在了地上。
发生什么了……她看到瑜颜墨对她瞄准了枪,他的手指仿佛下一秒就要扣动。
这时候,水木华堂飞过来推开了她。
然后,枪声。
比之前的三声还要强过十倍的枪声,在她耳际响起。
这之后,她看着依然站立的水木华堂,他的胸口急剧的起伏着,血比之前更汹涌地淌了下来。而瑜颜墨呢,他反而倒在了地上,那么突然,好比一栋危楼般,毫无征兆的倒塌。
“不……”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却感觉从没有这般无措过,小堂、瑜颜墨,你们怎么了。
“小堂……瑜颜墨……”她不知道自己该扑向哪一边。
这是一个三角形,他们三人各在自己的点位,而此刻,做出一个抉择是那样的困难。
“小堂……”她哀求似的看着他,期望他能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
“我没中弹。”他简短地回答。
得到这个答复,悦菱一刻也不停地扑向了地上的那个男人。
“瑜颜墨,瑜颜墨你怎么了?”她扑到他身旁,去摇晃着他的身体。
水木华堂静静看着这一切,看着她那样的担心……果然啊,宝宝,你还是更关心他多一点,哪怕我现在已经……算了。他想,已经这样了,想更多的也没用。
这是最好的结局,大家都暂时没死,瑜颜墨重新回到悦菱身边,瑜柳珍莲也暂时无法威胁她了。她安然无恙,这就对了。
他默默转身,听着后面女孩焦急地呼喊。
“瑜颜墨,瑜颜墨你不要有事……”她的指尖触到了他的脸上,这么近,这么多天的等待。她摸着他的脸,这般不真实,又是这般的真实。
“来人啊,有人吗?”她焦急地呼喊着,她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他带着重伤,。
“人在这里啊。”有个不急不缓地声音响在门口。
悦菱抬头。
月光洒在了清瘦男人的身上——带有些艺术感的卷曲短发,清秀的脸庞和轮廓好似中世纪油画中的少年一般,似笑非笑地神情,带着一丝文弱的书卷气,却又带着一丝玩世不恭。
她怔怔地打量着他,目光落在了他缠有绷带的手上,那里握着一把造型颇独特的枪。
又是枪?
她畏惧地一缩。
“啊,”注意到她的神情,男人轮了轮手里的东西,“麻醉枪而已。”
“麻醉?”悦菱不确定地看着他,这个男人,说话的声音里带有种让人不自觉就会信任的魔力,但是她的神经实在绷得很紧,不敢又丝毫懈怠。
“我用这个救了你哦。”男人把枪口放到自己嘴边,仿佛在亲吻里面的麻醉针剂。紧接着,他有指了指地上的瑜颜墨,“一枪命中脊髓,他估计要明天才会醒来了。”
“他……”
“你是悦菱?”
“啊?”
“那就是了。”
男人笑着走过来,躬下身子,端详着她。
真是个可爱美丽的女孩子呢。
柳清叶自认也见过不少美人。可是这般天生丽质,清纯水嫩的极品却是头一次遇到,也难怪,瑜颜墨这小子一头栽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不过……奇怪,为什么觉得不是第一次见到呢?
好奇怪?柳清叶望了望天花板。这个样子,这么熟悉的美丽,在哪儿见过呢……
哎呀,好麻烦啊,每天做实验研究新药已经耗费掉他好多脑细胞了。反正天下的美人都是有相似之处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在某些非重点的问题上,柳医生和他的熊包侄子如出一辙。
“柳清叶。”他伸出了手,“瑜颜墨的……舅舅,也是私人医生。”
“舅舅?医生?”他的自我介绍让悦菱觉得自己遇到了天使,“这么说,他有亲人了?他还有医生了?医生舅舅,你快看看他有没有事?”
“额……”悦菱过分的热情让柳医生觉得有点头大,他这人,最讨厌病患家属大呼小叫的,不过,“我看看吧……”
趁着他左看右看,悦菱还在滔滔不绝:“麻醉剂什么时候过去,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啊?他这是还受了其他什么伤吗?”
柳医生耐心非凡:“上周他遇到了车祸。”
“车祸!”悦菱心都要碎了,难怪他一直没回来。他出了车祸,她却在这里胡思乱想,还生他的气。真是太不懂事了,她抬起满含泪水的双眸,“医生舅舅来的真是时候呢,太谢谢你了。”
柳清叶呵呵一笑:“是啊,真是时候呢。”
擦啊,柳清叶,你的脏话你的脾气哪儿去了?地上这个男人,不过是被你麻倒了而已,他的手术都是你做的,有没有事你还不清楚吗?
“医生舅舅好年轻哦,你比他大多少岁呢?”
“嗯,我想想,大概七岁吧。”
“真看不出来,还以为你们的兄弟呢,”悦菱高兴地,“哦,对了,我们是把颜墨扶到g上去呢,还是送往医院呢?”
“先扶到*上去观察一下吧。”
哇,都叫颜墨了,这么亲热,柳清叶在心里暗暗想,瑜颜墨,你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
深夜,水木家。
徐管家推开水木罡书房的门。
“老爷,”他鞠躬,“已经没事了,大少爷已经回去了。”
水木罡哼了一声:“他的那个美人呢?”
“这个不清楚,”徐管家不敢抬头,“我没有见到他。”
“哦?”水木罡一扬眉,“说来听听。”
徐管家便把去瑜家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枪响之后,他原本准备让带去的人强行上楼看看的。可是这时候,他接到了常音的电话,说已经接到了水木华堂,两人一同驾车离开了。
接下来,水木华堂也和他通了话,确认了安然无恙。
于是,徐管家也紧跟着回来汇报情况了。
“给他打电话。”老爷子黑着脸,“马上叫他回来。”这小子,不教训一下,是越来越不知好歹了。
“是。”
徐管家拨通了水木华堂的手机:“喂……哦,是常音小姐啊……请堂少接一下电话……什么……他不方便?”
“给常音说,今晚上他不回来,以后就再别进这个家门。”水木罡的声音里带着家主的强势。
“是,常音小姐,请你务必让堂少马上回来,必须的,否则的话……他知道。”挂断电话,徐管家对着水木罡,“堂少说了,他马上回来。”
宾利车的副驾驶位上,水木华堂紧紧锁着眉,闭着眼。
“我现在载你回去,”常音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要逞强,给你家老爷子服个软,马上让医生来给你做手术。”
水木华堂别着头,一声不吭。
车子打个转,驶向了水木家的领地。
没多少时候,水木华堂满身是血的走进了家门。
“大少爷……”佣人们都吓得捂住了嘴。更让他们觉得恐惧的,是水木华堂一身的杀气……
“表哥,你怎么了,表……”听到佣人们惊呼而跑出来的李姗姗,在看到水木华堂的那一瞬间,也不知不觉地停了音。
恶魔今夜未带面具。
赤果果的水木华堂,不加掩饰的邪恶之气,赤红的眼,与他那步步淌落的血滴,哒哒的清脆脚步一起,令人心惊。他的步履稳健,仿佛根本没有受过任何的伤。他飞扬跋扈地踏上阶梯,没有理会任何一个退让的佣人和他们畏惧的行礼,径直往老爷子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老爷子的身边,站着他的母亲,水木芳。
“华堂!”见到儿子的那一刻,一向稳重的芳也忍不住惊呼起来,“你去哪里搞成这个样子?”
水木罡将水木华堂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这小子,果真是刚去会了死敌,还果真是单刀赴会……
“跪下!”他眉心一皱,厉声道。
水木华堂并未有丝毫的忤逆,直直地跪下去,膝盖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着头,挺直着上半身,与水木罡的目光对视,没有掩藏,没有了平日里的谦卑与小心翼翼。
就在这样,一老一少沉沉对视几秒。
好,很好。
水木罡眼中闪过一丝精锐的狠色,这小子,果然有脾气,是脑后的反骨终于长成了么?
“你知道你今晚上干了什么事吗?”他威严地问。
“去了瑜家。”水木华堂清脆的回答,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浑浊。
“什么?”一旁的水木芳惊叫,“你没事儿去什么瑜家?”
水木罡冷笑一声,看着水木华堂,却对水木芳道:“你的好儿子。为了一个风月场的女人,单枪匹马去瑜家英雄救美了。搞成这个样子回来!你是嫌水木家和瑜家的仇恨还不够深吗?还是因为你觉得你的人生过得太一帆风顺了,想要英年早逝?”
水木华堂的目光移开了。
他不能再和老爷子对视的。每当他心里有所想的时候,哪怕是不自觉的思想,也能轻易被老爷子洞察。
他能躲过世间任何人的审视,却躲不过水木罡识人精准的能力。
是啊,过得太一帆风顺了……谁让他没有水木家的血统,却当着水木家的大少爷。
多少人羡慕他的投胎技术,多少人背地里说他鸠占鹊巢,又有多少人暗地里嘲讽他不过是占着水木罡的威风横行霸道。
水木芳站在老爷子身旁,气得嘴唇铁青。
老爷子的话是不会有错的,没有百分百的证据和消息,他不会轻易说出任何事。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会为了个女人,搞得一头一脸的血……他可真是……太有出息了!
“华堂!”她也呵斥道,“你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有。”水木华堂这次真的低下了头,他突然收敛了自己,放低了原本存在的戾气,虽然知道,这种掩饰在水木罡眼中如同薄纱不堪一击,“我去,只是为了杀那个女人。我派她到瑜颜墨身边去,可我怀疑她已经被瑜颜墨收买。她知道我太多事,不能不除。”
“那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儿子的脸色差到这种地步,水木芳不能说服自己他满身的鲜血都是别人的。
“被瑜颜墨的枪打中了。”他静静地回答。
水木芳听到这话,身子晃了晃,急忙扶住了老爷子的椅背:“爸爸……华堂受伤了,你看……要不要让医生来先看一看?如果没什么大碍,再让他受罚?”
水木罡铁着脸:“他有本事去闯瑜家,就应该有本事承担后果。不做任何部署就贸然行事,就要有死的觉悟。”
“可是爸爸……”水木芳还想游说什么,却突然被水木罡打断。
“住口!”他一声暴喝,“一个男人,闯得了祸,就要受得起伤!这么远的路回来,不也没死吗?水木华堂!”他叫他的全名,“你现在死得了吗?”
“不会。”水木华堂跪在地上,嘴唇轻启,吐出这两个若有若无的字。
门突然被打开了。
抱着布娃娃的雅站在门口:“爸爸讨厌死了!又骂小堂,连我的宝宝都要生气了!”
“回你的房间去!我教训人的时候,别来打岔!”老爷子脸色一沉,对一向溺爱的女儿也毫无软色。
雅哼了一声,做个鬼脸,生气似的摔上了门。
水木罡重新看向了地上的水木华堂。
“死不了,就好。”老爷子的声音像铁一般的硬,“今晚上,你就一个人跪在这里,好好思过。明天早上,如果太阳照在你脸上的时候,你还活着,就去看看医生吧。芳,跟我出去。让徐管家把门锁死。”
死小子,嘴这么硬。
说什么为了杀她而去,随便找个狙击手就能办到的事,他为什么要亲自出马?真是骗他老糊涂了吗?更可恨的是,搞成这么狼狈的样子回来,还没能抢回那个女人。
真是丢尽了他水木罡的脸面!让瑜家的人看尽了笑话!
水木芳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但又不能违逆老爷子的半句话,只能推着老爷子,半步半停地走出了房间,最后,她拉着门,看着儿子跪在地上的身影好一会儿,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把门关上了。
夜,更深了。
悦菱坐在瑜颜墨的身边,半躺着抱着一本书。前面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坐着柳清叶,他也抱着一本书在看。
悦菱偷偷地瞄着瑜颜墨。
真是的,医生舅舅在这里,她都不好意思一直去看他了。
不过……这样也真好。
突然之间,这层楼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瑜颜墨。
知道他还会回来,她真的好开心,感觉自己就像插上翅膀了一样,竟可以绕着房间的天花板飞翔了。
医生舅舅已经给她解释了,他出了车祸,脑部受了伤,所以一时间忘记了她在这里。而且由于全身多处骨折,他不能动弹,也不能回家,才会冷落她的。
不过,今天他一旦能动了,并且想到她了,就马不停蹄地往回奔。
所以,看到她想要跟小堂走,他才会那么生气吧?
医生舅舅还说,他这样的伤势,这么短时间内,是根本不可能站立的,但是他却站了起来,还站了那么久……这也是因为以为悦菱要走,所以很心急,竟然用毅力站了起来。
他说,他会对她举枪,会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挽留她而已。
“不过,站立做对他的身体损伤很大,估计他会延长卧*的时间哦。”柳清叶对她耐心地解释着,“所以这段时间,就要麻烦悦菱多照顾他了。”
“我吗?”她有些不好意思,藏起自己的手,“可是我笨手笨脚的,他总爱对我发脾气。”
“这家伙脾气是不太好啊,他是个不善表达,也不喜欢表达的人。所以悦菱要学着宽容一点。”他轻轻微笑着,如同这夜风一般清爽,“能找到悦菱这样的女孩,真是他的福气。正因为他这么糟糕,根本不会照顾自己,也从不在乎自己,所以才需要你去关心他哦。”
“我吗?”她再一次问道,只是这一次,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是的,是你。”柳清叶看着她,肯定且温和地回答,“悦菱,你要陪着他。因为他很需要你。”
悦菱这一次低下了头,绞着手。
医生舅舅的话,她真不太确定。虽然这一切听起来那么美好。这个冷酷又高傲的瑜颜墨,居然是需要她的呢……可是,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成为他的需要。
“对了。”看了一会儿书,她突然放了下来,“医生舅舅有手机吗。我想给小堂打个电话。”
“小堂?”柳清叶不傻,一听就立马想到了水木华堂,“可以。”他递过了自己的手机。
水木华堂,他来的时候也看到他了。但是,他没有理由去杀他,或者麻醉他。那家伙……没猜错的话,有可能活不过今晚上了吧?
所以,看着他翻下窗,从云梯下去,他才没有阻拦。
水木家,水木罡的书房里。
水木华堂一个人默默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双目半睁半闭地阖着。他没有去捂自己的伤口,反正血也是止不住的……所以捂着也没用。
运气好的话,让它自己流干吧。
他有点困,想往前面栽过去,一觉不醒了。但是他现在还能坚持,就看看能坚持多久,也是个不错的游戏。
一阵音乐声响起,将他从似睡非睡中唤醒。
陌生的号码。
他接起来,声音带着梦一般的慵懒与疲惫:“喂……”
“小堂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风铃般的声音。
水木华堂的眸色清醒了一些:“宝宝?”
“小堂怎么样了呢?”她的声音里,带着担心。
水木华堂觉得身上暖和了一点:“瑜颜墨怎么样了呢?”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还好。”悦菱回答,“睡着了呢,医生舅舅说没有大碍。小堂呢?”她再一次问道。
沉默,电话那边没有一点声音。
“小堂怎么了?”悦菱有些着急起来,她想起了他手掌和肩膀上的弹孔,还有那些汩汩流下的鲜血。
“小堂,小堂,你说话啊?小堂在听吗?”
她焦急的声音传过来,水木华堂又清醒了一些。糟糕,刚才听着她说话,差一点就睡过去了。
“我还好。”他回答,“可能需要睡一觉。”
“看医生了吗?”
“看了啊。”他骗她。
“医生怎么说?很严重吗?”她满满的担忧。
“说需要睡一觉。”他真的很困了。
“是吗?可是小堂的声音,听起来总有些怪怪的呢。”她忍着泪,为什么小堂说话那么懒懒的,为什么他一向清脆的声音像是泡在水里一般的散漫,他是不是伤得很重?为什么,看着瑜颜墨躺地上的时候,她竟然选择了放弃去关心他。
“小堂不要有事。”她可怜地哀求着,“都是因为悦菱不懂事,才让小堂受伤的。”
“不关你的事,”听到她揽着不属于自己的责任,他在电话那头微微笑,“悦菱以后要多跟着瑜颜墨,要让他担负起保护你的责任。”
“可是……”
“挂了啊,晚安。”。
“可是……”
电话里已经传来的忙音。悦菱怔怔地看着熄掉的手机屏幕。等等啊小堂,你还没说你什么时候能恢复呢,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
为什么,你尽量装得轻松,我却担心得不得了呢。
为什么,你也和医生舅舅一样,要我去关心瑜颜墨呢?
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觉得小堂……觉得他那么虚弱……
晚安。
手机从水木华堂的手心滑落,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晚安我的宝宝。晚安了,雅姨妈。小堂困了,要睡觉了。他的身子慢慢往一边斜着倒下去。
瑜颜墨,开枪的那一刻,他冲了过去,推开了悦菱。
而那时候,柳清叶还没有把麻醉针射击入他的脊柱。
所以……那颗子弹,其实,就在那一刹那,击入了他的身体。
没有人知道。悦菱不知道,常音不知道,徐管家、水木芳或者水木罡,都不知道。他中了两颗子弹,一颗穿过手心打入肩膀,另一颗,在腰腹上。
所以,还是睡一觉吧。
他的命,最终是要由他的死敌来收割的。这是他最喜欢的结局。
突然间,黑暗中,一个轻盈的身影蹲在了他的身旁:“小堂觉得困的话,就回房间去睡吧,如果害怕外公骂你的话,去姨妈房间也可以啊。”
水木华堂奋力睁开了眼,看着上方模糊的影子:“悦菱……宝宝……”
“宝宝在这里哦,”水木雅把布娃娃递到他的面前,“宝宝说小堂哥哥要乖,不能在地上睡觉,会着凉的。”
“悦菱……”水木华堂把手放在了布娃娃的脸上。
“小堂怎么搞成这样呢?”从小到大,水木华堂满身是血的样子,水木雅并没有少见过。他总爱带着敌人的血出现在她的面前。
整个水木家,只有水木雅,在看到他那个样子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的惊讶。
小堂过来,小堂来看妹妹。她只会笑着唤他。水木雅是个疯子,但偏偏疯子,能看到人的本质,不会被一些皮相所蒙蔽。
可是今晚上,她却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她把手放在了他的脸上。他的体温低得吓人,像冰块。
“小堂要不好了!”她惊呼起来,“来人啊,小堂不好了!”
水木雅有书房的钥匙,这还是从前她少女时代瞒着水木罡偷偷配的。因为老爷子不许任何人进入他的书房,叛逆而俏皮的雅偏要偷配了钥匙,时不时进来捣蛋一圈。
以往,水木华堂受罚,她也会偷偷溜进来陪他。但她从不声张。
可是今晚上,她不能不叫,她的小堂不好了,他快要死了,水木雅对于生命有超乎常人的敏锐感。尽管她能把对女儿的思念全部倾注在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身上。
“来人啊!”她一手放在水木华堂的脸上,一手抱着布娃娃高喊。
“嘘——嘘——”水木华堂握住了她的手指,放到自己嘴边,他低声地,“宝宝,不要闹,小堂困了,等我睡醒了……陪你……”
“宝宝没有闹!”雅生气地打了一下他的脸,“现在闹的是你姨妈!”
没想到水木华堂突然再一次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悦菱……陪我……”他的嘴已经几乎不能张开了,说出的话也含混不清。
“小堂在说什么?”雅拼命想把手抽出来,他捏得她手指都疼了,无奈水木华堂的力道大得惊人,“来人啊,来人啊……”她的声音,惊慌而尖利。
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房门打开了。
“怎么了?”水木芳带着医生站在门口。
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一早就叫了医生,在离书房不远的一个偏厅候着,只等水木华堂出来就给他看伤。一听到书房里的动静,立刻带着医生过来了。
灯亮了。
医生已经跪在了水木华堂身旁,掰开他的眼皮。
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
“准备抢救!”医生打开了急救箱,“叫其他医生都过来。”
……
嗳,小堂,你为什么那么傻呢?
有吗?不过是为了完成目的而已。
为了目的,就可以抛弃所有吗?可以连命都要吗?你为什么这么傻……
这不是傻,这只是……我自己的业报而已……
“医生舅舅,”悦菱不好意思地忸怩着,“能不能……再借一下你的手机?”
“可以啊。”面对美人,柳清叶一向是非常大方慷慨的。
悦菱接过手机,又走到了房间的一角。还是觉得心慌慌,总希望再听到小堂说话,听到他用往常那样清脆的声音对她说话才能安心。
她悄悄看了一眼柳清叶。要给小堂说话,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好了。要是医生舅舅告诉瑜颜墨,他会不会更生气啊。
所以,她偷偷地拿着手机,跑去了隔壁房间。
她的一举一动落在柳清叶的眼里。
这个女孩,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原来一直都在水木华堂那里吗?难怪,瑜颜墨会失控成这个样子。
“喂,小堂吗?是小堂吗?”电话接通了,悦菱焦急地喊道。
“是小堂的姨妈哦。”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
姨妈……悦菱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
“喂,那边的人,你是谁呢?”雅抱着布娃娃,躺在自己房间里,好奇地问着。水木华堂被带去抢救了,她捡了他的手机,竟然会接到一通电话。
“你是谁啊?”听到那边没有声响,她再次问道。
“我、我是……”悦菱瞬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没想到,接电话的是个声音那么温柔的女人,是小堂的妈妈吗?还是他的女朋友?更奇怪的是,她听到这个声音,好像感受到了一股暖流,慢慢在疏通她全身的血管,“我是他的……宝宝。”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宝宝两个字。
对面的女人一定没听说过谁是悦菱,所以就说宝宝好了。
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太突兀了……要知道,小堂还没有结婚呢,哪儿来的宝宝呢?
没想到,对面的女人听到了这两个字,却显得异常地开心:“宝宝?你是小堂的宝宝?小堂终于也有宝宝了,太开心了。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啊?”
“是吗?”悦菱也仿佛感染了对方的愉悦,她也笑起来,这么多天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我叫悦菱呢,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我姓水木,单一个雅字。”水木雅甜甜地回答,“我是小堂的姨妈哦。你是小堂的宝宝的话,嘻嘻,叫我雅姐姐也可以的。人家可是很年轻的。宝宝你多大了?”
“十八岁!”悦菱像小学生报道那般脆生生地回答。
“好巧好巧。”水木雅抱紧了怀里的布娃娃,“我的宝宝也十八岁了。来,雅的宝宝,和小堂的宝宝打个招呼。”她把电话拿到了布娃娃的耳边。
悦菱静静地等,等了半天,电话那边一点声音也没有……
“听到了吗?我的宝宝也好喜欢悦菱宝宝的。”水木雅兴奋地问。
额……悦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刚才她可是什么声音也没听到呢。
“电话,好像出了点问题,”她诚实地回答,“能不能,再打一遍招呼?”
“不行了呢,”水木雅说,“已经很晚了,我的宝宝也很困了,悦菱宝宝要不要也睡了啊。”
“对啊,”悦菱突然想了起来,“小堂怎么样了?”
“嘘——”水木雅悄声道,“小堂已经睡觉了,睡得很沉呢,你要当乖宝宝,不要打搅他哦。”
悦菱听到雅的话,顿时放下了一颗心。原来,是她多虑了,小堂真的是困了。
“那么,打搅了雅……”
“姐姐!”
“好的……雅姐姐,”好好笑哦,她都是小堂的姨妈了,还让她叫她姐姐什么的,“我挂了哦。晚安了。”
“等等!”突然间,雅神经质地叫起来,把悦菱吓了一大跳,“那个……”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可怜起来,“小堂的悦菱宝宝……你能不能,经常给我打电话啊……雅一个人带着宝宝,很寂寞又很无聊……爸爸和姐姐,都不准我到外面去,总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小堂的宝宝如果也没有事情做的话,可不可以,经常给我打电话……我好喜欢听到你的声音。”
“可是,雅姐姐的电话号码是什么呢?”悦菱问。
“电话……我没有电话。”她的声音里含着哀伤,“他们都不给我一部电话,他们说我用不着打电话。”
“我也是呢。”悦菱顿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瑜颜墨也是,不让她和外界有任何的沟通。唯一给了一部手机,却只能给他一个人打,而且……他还一个星期都不接电话!
“我们都是好可怜的人。”电话那头,雅似乎都落下泪来,“不过还好啦,”她吸了吸鼻子,“雅有宝宝在身边,悦菱也有小堂在身边的对吧?”
这话,悦菱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堂,他不在她的身边。她曾经希望可以和他一起生活。可是他却毫不犹豫地把她送给了瑜颜墨。而现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是否能让她不再孤单寂寞呢?
“啊,对了,”没等到她的回答,雅突然又高兴起来,“你可以打到我家来啊。我告诉你我们水木家的电话,你常常打来,只需要找雅小姐就可以了,好吗?”
“好的呀,”听到她那么开心的语气,悦菱的心情顿时又阴转晴了,“我现在还没有手机,不过我一定会找到一部,我会经常给雅姐姐打电话,陪你聊天的。”
她去书房拿了笔,认真地记下了水木家的电话。
“说定了哦,要经常打电话找我哦。”雅在那边依依不舍地道别,“悦菱宝宝,我等你的电话。”
回到了房间里,悦菱还在回味着雅的声音。
小堂的姨妈,真的是个很温柔又很可爱的女人,小堂真是幸福,有一个这么好的姨妈。要是……要是悦菱也有这么一个亲人就好了。
想到这个,她又觉得忧伤起来。
翊哥哥告诉过她,他们和小麦都是没人要的孤儿。
她看着静静沉睡的瑜颜墨,柳清叶正从他身上拿下温度计。还以为瑜颜墨和她一样,也是没有爸爸妈妈,谁知道,他也有个舅舅呢。
这世上,就只有她是真正的一个人吗?
“有点糟糕啊,”柳清叶甩了甩温度计,“他体温比刚才又高了一点,稳妥起见的话,还是马上回医院去好了。嗯,悦菱,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啊?”悦菱还沉浸在自我怜悯的思绪里,有一点没有反应过来。
“跟着去医院,”柳清叶重复,“你要不要跟着去照顾他。去吗?”
悦菱已经拼命地点起头来。
“对吧,要去是吧?”看着她欣喜又孩子气的样子,柳清叶也禁不住笑起来,“这家伙要是醒来看不到你,一定闹着要出院呢。你也好久没有下过楼了。跟着过去吧,你很开心吗?”
“超开心啊!”悦菱跳了起来。
“来,”柳清叶笑着举起手,“悦菱,来击掌!”
啪!两人漂漂亮亮地打了个手板。
“快点啦,”柳清叶把瑜颜墨背起来,“你去按电梯,我告诉你密码。”
悦菱按照柳清叶的吩咐打开了的电梯。
“这是我们的法宝对不对,”跟着悦菱一起,他总觉得她像是一个邻家乖巧懂事的小妹妹,禁不住就要哄着她说话,“密码这件事我只告诉你哦,这是我们的秘密,行不行?”
悦菱不住地点头。
下了楼,从那面已经拆掉的墙处走了出去,柳清叶一路告诉遇到的佣人并没有看到过他,三人轻松上车。
出了大门,悦菱看着高大的瑜宅在身后越来越远。
那个牢笼……她希望再也不要回去了。就算真的必须回去,也希望,不要再禁锢她了。她看着身边熟睡的瑜颜墨。默默地祈祷着……
天明了。
瑜颜墨在医院的病榻上再次醒来。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气息,只是……身子有点沉……这是……
突然间,昨晚上的一幕幕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一个惊厥,几乎要坐起来,身子一动,几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剧痛瞬间袭来。柳清叶给他停了药,失去了麻痹的副作用,他这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
不仅如此,他的记忆,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所有的记忆——
在厘金遇到了悦菱,带她回去,时而甜蜜时而纠结的三天时光,慈善晚会上的电话,她说过等他,他心急如焚地赶回去……
可是,突然冲出来的越野车,悬崖下的烈火,然后醒来在医院。他竟然一时间忘记自己找到了她。
再最后,是昨天的经历。
他推断出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赶回去,可是遇到了堵车。直升机在快要飞到瑜家的时候,飞行员出了状况。
关键时刻,就在直升机快要坠毁在顶层的时候,他扑到前面抓住了操作杆。忍着手臂上的剧痛,把直升机稳稳降落。
然后……
剩下的记忆不堪回首。
他觉得心脏痛得快要爆炸了,悦菱呢,她跟着水木华堂走了吗?还是……自己最后一枪,打中了她?!
不可能!
不可能会是她死了,他还活着。他疯了吗?他把她扔在顶层不闻不问一个星期,就因为水木华堂要带她走,居然会失去理智居然对着她举枪,还扣动了机板。
瑜颜墨,你究竟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