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嫂子,请慢些上山。小的主家正在茅舍里歇息,小的这就去通报。”
“去吧。”
董蓉不在意的挥手撵了小厮下去,刘嫂子在一旁眼见这般,倒没把董蓉那买园子的话当真,还以为她是随口扯的借口,于是满脸崇拜之色的挽着她的胳膊赞道,“蓉姐儿,你可真厉害!随便几句话就诓得那人服软了。”
董蓉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应道,“其实我也是装腔作势,好在没有露馅儿。”
刘嫂子哈哈笑了起来,越发喜欢她的直性子。三人慢悠悠登到山顶,正巧见一个穿着石青锦缎衣衫的中年男子迎出来。他许是没有想到买家会是三个农家人,有些疑惑的皱了眉头,但还是拱手客套道,“三位客人,可是有意买下果园吗?”
董蓉上前两步还了一礼,这才笑道,“若是陈老爷开价合适,我们就是来买果园的。若是谈不拢,那我们今日就是来游玩的。”
这陈老爷平日也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雅客,若不然也不会为了喜爱桃花而养着这么个园子。可惜,风花雪月到底抵不过世俗尔虞我诈,陈家这几年家业不断没落,上月更是关了两间铺子。他无奈之下就想卖了这果园,多筹措一些本钱去南边走走,兴许能找到条好财路。
董蓉这话说得如此有趣,陈老爷倒是笑了,心下不自觉对三人又高看了几分。他转身唤了先前那小厮去泡茶,然后才请董蓉等人坐在茅舍前的木桌旁。
待得茶水斟上,董蓉只浅浅尝了一口,傻柱照旧一口喝下,刘嫂子则拘谨的看着茶杯不敢动手。陈老爷眼神闪了闪,直接对着董蓉叹气说道,“这桃花园实乃我生平最爱,无奈家中最近遇到难事,这才不得不动了转卖的心思。不知这位…夫人买下,可会砍去桃树另种它物?”
董蓉心下好笑,这陈老爷真不愧是爱花成痴之人,不曾谈得价格倒先关心起桃树的命运。
“陈老爷不必客套,您唤我曹娘子就好。我住在离此不远的一面坡村,买下果园当然是想好好打理,撑起家计。所以,到时候兴许会做些调整…”
陈老爷猜得她话中未尽之意,极是失望的说道,“是我强求了,还望曹娘子不要见怪。”说完,他回想起每年春日呼朋唤友赏花饮酒的热闹情景,眼里就添了几分沮丧,低声道,“明年春日若是见不到漫山桃花,这城里不知有多少文人雅客要失望而归了。”
董蓉听得心下一动,脑子里瞬间又冒出个好主意。她眯眼想了想,忍不住笑道,“陈老爷也不必如此,世事无绝对,说不定明年春日,桃花依旧笑春风呢。”
“桃花依旧笑春风?”陈老爷眼睛一亮,拍手哈哈笑道,“好,好!曹娘子真是好才情,既然这般,这桃园连同山下十亩薄田和一口池塘只收一百二十两!希望曹娘子说话算话才好。”
董蓉没想到只一句诗词就省了三十两白银,她心下很是欢喜,赶紧应了下来,“陈老爷放心,明年春日若是您想赏花饮酒,尽管过来就是。”
两人说笑间定好了协议,一个急着用银钱,一个生怕消息走漏惹出风波,于是双方一拍即合,登上陈家停在山下的马车就准备进城交割果园了。
刘嫂子原本以为董蓉今日上山就是当真买果园也是替城外那卖冰的主家问询,不想听到最后居然是这个结果。她惊愕的大张着嘴巴,心下五分羡慕五分嫉妒,实在不知如何反应才好。
董蓉早把她的神色瞧在眼里,上车之前就拉着她笑道,“今日劳烦嫂子陪我走一趟了,我这会儿带柱子还要去趟城里,等以后有空闲再同嫂子细说。这偌大果园,我自己也是打理经管不过来,说不得以后还要嫂子多帮忙呢。”
刘嫂子愣愣点头,末了眼见马车走远才猛然一拍大腿嚷道,“这蓉姐儿真是发了大财了!足足一百二十两啊…”她有心立刻找人说说这天大的消息,但想起董蓉临走留下那几句话又赶紧闭紧了嘴巴。
她算是想明白了,什么平哥儿友人托付生意啊,什么帮忙照管啊,说不定都是假的啊。那卖冰的买卖就是董蓉自己的,否则她哪里有这么多银钱买果园啊。这事儿她若是立刻回村里去宣扬,嘴巴是痛快了,但必定会得罪董蓉。这可是位财神奶奶啊,只要抱紧她的大腿,以后不说吃喝不愁,起码出力赚份工钱还是容易的。
想到这里,刘嫂子轻轻给了自己两个嘴巴,低声告诫好几遍,这才快步赶回家去了。刘大力正在院里劈木头柈子,见自家媳妇急慌慌跑回来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蜜蜂蛰了嘴巴?”
刘嫂子伸手捏了上下嘴唇,呜咽着说道,“我不能说,过几日你就知道了。”说完,她就躲进了屋子,留下刘大力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也就摇摇头不再理会了。
再说,董蓉和傻柱进了城就去钱庄里取了白花花的银锞子,陈老爷也让人回家取了地契,于是两方一同到了衙门,交上一成的税款,这果园的新地契上就写了董蓉的名字。她拿在手里瞧了又瞧,若不是见墨色还未干透,都恨不能狠狠亲上几口。这可是她在这陌生时空里的第一份产业,以后她的吃喝穿戴,还有舒适的小日子,说不得都要从这果园里出了。
陈老爷到底有些不舍,又委婉嘱咐几句那些桃树的去留,这才带着小厮叹着气走远了。
董蓉拍拍怀里的契纸,小手一挥直接杀去了不远处的市集,活鱼来一条,上好五花肉来一大块,鲜笋来两根儿…
很快,傻柱的两条手臂就挂得满满当当,董蓉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城外小院儿。
董平正握了一本书坐在树下苦读,突然抬头见得姐姐满载而归,赶紧起身帮忙卸东西,末了又跑去倒了两杯温茶。董蓉先递了一杯给傻柱,笑眯眯夸赞他,“柱子今日真是太辛苦了,一会儿给你做红烧肉,保管你喜欢。”
傻柱欢喜点头,董平在一旁凑趣说,“姐姐真是偏心,红烧肉都没有我的份儿啊,还是姐夫有福啊。”
董蓉哈哈笑着掐了他一把,嗔怪道,“什么时候学会跟你姐夫抢嘴了,放心,我买了三斤五花肉,足足能烧一大盆,让你们吃个够儿。”说罢,她突然想起院子里好像冷清许多,于是又问道,“禄表哥和杜鹃嫂子呢,可是进城了?”
董平摇头,应道,“没有,槐树村里有人捎信儿让他们回家去住一晚。杜鹃嫂子要我转告你,他们一定尽早赶回来。”
“哦,知道了。”董蓉点点头也不在意,系了灰色布围裙,挽了袖子,一头扎进厨房,菜刀叮叮当当剁得如同唱歌一般,烧火倒油煎炒烹炸,不过半个时辰,小院儿里就弥漫了饭菜的香气。
董平和傻柱一人一边霸占了灶间的门口,留着口水眼巴巴往里张望,惹得董蓉不时笑骂几句。两人哈哈笑着,越发不肯离开。
待得夕阳完全落下,大地褪去了最后一层橘红色的霞衣,一桌丰盛大餐终于端上桌了。
敞口的陶盆里装了满满一下红烧肉,足有麻将大小的肉块儿堆叠着,夹上一筷子,油亮暗红的肉块就在筷子尖上颤动,塞进嘴里只那么轻轻一抿,那肉块就如同融化了一般,浓郁的油脂从嗓子眼滑下去,香得人恨不得连舌头都一起吞进去。
董蓉眼见傻柱和董平大口吃着红烧肉就偷偷笑了起来,手下筷子不停猛攻旁边那个更大的陶盆。傻柱和董平一口气吃得半饱才发现董蓉的目标同他们有异,于是齐齐看向那陶盆。只见陶盆上面浮着厚厚一层油脂,色泽红艳,间或散落着些许碎辣椒和胡椒粒等物,偶尔油面儿晃荡之时就会露出几片白皙细腻的鱼肉片,当真是诱人之极。
两人不约而同的夹了一筷子送进口中,突然而至的香辣之气激得他们齐齐咳嗽起来,纷纷吐着舌头喊辣,可手下筷子却半点儿舍不得停下来。
董蓉哈哈大笑,末了把陶盆往桌子中间推了推,方便他们大快朵颐起来,她自己则捡了些炒笋片解油腻。
很快,一家三口各个都是吃得肚子溜圆儿,傻柱和董平合伙干掉了那一盆水煮鱼,辣得出了一身臭汗,却连连嚷着痛快之极,末了扔下满桌狼藉,勾肩搭背打水洗澡去了。走过院角那棵老树下时,董平突然觉得脖颈一凉,伸手摸摸,指尖好似有水渍痕迹,于是惊疑道,“咦,难道下雨了不成?”
傻柱扫了一眼枝叶繁茂的树冠,极力掩下嘴角的笑意,催促着董平赶紧去打水。董平也觉身上黏腻难受,于是就把些微疑惑扔到了脑后,赶紧张罗澡盆、澡豆等用物去了。
董蓉低头拾掇碗筷,听着前院儿偶尔传来的笑闹声,嘴角儿笑意更是温暖。
说起来,董平真是个好孩子。他这些时日待傻柱不但没有半点怠慢,反倒照顾的极细心。这其中的原因自然有一小半是因为她这个姐姐,他盼着傻柱哪怕看在他的情面上也能待自己姐姐好些,但大半原因还是这孩子本性善良至诚,不会因为他人的缺陷而心生鄙薄之意。都道好人有好报,想必上天定然也会给他一个顺遂又平坦的前程。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