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娃没说话,迈步往山高处走,步子稳当快捷,丝毫不受视力的影响。
葛凯琳起身,没有追,朝着男娃问:“小娃,你叫啥?”
男娃转过身,居高临下,声音清冷:“绪祥。”
葛凯琳愣住。
绪祥?是不是传说中上绪家堡那个活阎王家的鬼娃?
三年前,绪欣毓不知从哪里捡回两个男娃,一个大约三岁模样,长相没啥缺陷,另一个只有几个月大,兔唇。
两个男娃到了绪向阳家,好几天都没睁眼,绪向阳以为男娃是有啥毛病,几次都差点给扔了,绪欣毓闹着不肯,绪欣毓的奶奶心疼孙女,就做主把两个男娃留了下来。
等两个男娃睁眼,兔唇男娃倒没啥其他惊人之处,长得好看的男娃虽然眼睛很大,双眼却蒙着很厚的白色薄膜,原本漂亮的长相就显得有点吓人。
问起男娃的名字和年龄,萝卜眼说他已经六岁,弟弟才六个月。
可问起其他的,萝卜眼只说不记得了,就连他在哪里被绪欣毓捡回来的,他也说不记得,问得急了,萝卜眼干脆闭嘴不说话。
人家眼睛本来就看不见,又瘦小成这样,看样子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不记得其他事也是情理之中,绪向阳没办法。
兔唇男娃快一岁时才长牙,他的样子也变得令人恐怖。
下边一排牙还好,上面的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排,像小娃子随手扔的一把乱石子,整个上颚稀稀拉拉都是牙齿,根本没有个秩序,尤其是他狠龇牙的时候,那样子更是吓人。
村里人都叫唤两个男娃是鬼娃子。
绪向阳多次丢弃两个男娃都没有成功,只得接受现实,给萝卜眼娃起名绪祥,给兔唇娃起名绪涅,算是默认家里多了两个成员。
三年过去,绪祥今年已经九岁,绪涅三岁。
“你能告诉我,你用这葫芦帘干啥吗?”葛凯琳又问。
她还是想试图哄绪祥把葫芦帘给自己。
“治病。”言简意赅。
治病?葛凯琳这下彻底愣住,绪祥看样子也才六岁左右,咋会认识这葫芦帘。
“我还需要几棵,剩下的你先不要挖走。”似乎猜得透葛凯琳的心事,绪祥补充。
葛凯琳失去了哄小娃子的耐心,这小屁娃子,人不大,语气咋这么霸道,挖不挖走葫芦帘是我的事,你需要葫芦帘,关我啥事。
“你叫啥名字?”绪祥反问。
葛凯琳没有理会他。
绪祥也就只是顺口一问,没得到回应,他没有纠结,转身继续往林子深处去。
穿过树林,下了山,绪祥没有回家,而是进了离绪家堡有一段距离的乔家坟场。
走到坟场背靠的悬崖,绪祥顺着一个看似被风雨冲刷得露出洞口的坟窑钻了进去。
洞口很小,绪祥爬着进了洞口,接着是一个向下的斜坡,越往下空间越大。
猫着腰下到坡底,绪祥站直身子,坡底空间的高度,刚好够他向上伸直胳膊。
黑暗中突然有个男人说话:“你这样隔几天就跑出来,不怕绪向阳起疑?”
绪祥冷哼:“从你活埋我和弟弟那天起,你就没有资格再管我的事。”
说完,绪祥提溜着葫芦帘穿过一段甬道,进入一个稍大的空间,顶上几处很不显眼的地方,有隐隐地光透进来,靠里有个小炕,炕上两床被褥已看不出颜色,角落里有简易的锅灶。
“我这不是来找你们了吗,我来帮你吧。”甬道另一头的男人问。
绪祥没有理他,自顾用手把葫芦帘扯成小段,扔进了一个有着凹槽的石块,拿起一条圆柱形的石头开始研磨。
男人没有得到回应,本来猫着腰准备走过甬道的他停住步子,蹲在了甬道口。
这甬道刚好够绪祥从容走过去,男人要想过去,还得弯腰侧身往过挤,他这么一蹲,甬道口被他堵得严严实实。
听着里面研磨的声音,男人对着甬道说:“等你眼睛好了,我就领着你和你弟弟走,你有本事从坟坑里带着你弟弟逃出去,接我的班最合适。”
“我不会跟你走,你也休想带走弟弟。”绪祥冰冷的声音。
“你舍不得活阎王一家?”男人问。
绪祥冷声回答:“这不用你管,你只要小心别作孽太多遭报应就行。”
男人的声音平淡无波:“我已干了这行,想脱身哪有那么容易,你只管弄你的药,我替你看着不会有人来就行,不过这里也不会有人来。”
绪祥冷哼:“外面偷听的那位不是人?”
男人摇头:“你是说六指?她又聋又哑,腿脚还不利索,哪里会偷听。”
他话音还没落,绪祥已挤开他往外冲去,男人四脚朝上仰倒。
“啊——。”
男人爬起也赶紧往外跑,他还没到窑洞口,一声惨叫已戛然而止。
窑洞口外,高六指跪在地上,惊恐地盯着绪祥。
男人出了洞口就问:“六指,你咋啦?”
高六指一只手捂嘴,另一只手揉着膝盖,双眼流泪,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绪祥靠近高六指,胳膊迅一伸一缩,而后快退后,高六指惨叫一声,又强行忍住。
她刚才用来捂嘴的右手,大拇指侧生的那截手指这会儿虽皮肉相连没有出血,却已被绪祥生生掰断。
“还不说话?好,我就让你六指变无指。”冷哼一声,绪祥慢慢逼近高六指。
“不要,不要,”高六指顾不得疼痛,爬向男人,抱住男人的腿哭求:“师父救我。”
男人低头盯着高六指,面无表情,此时他还有啥不明白的。
一脚踢开高六指,男人扭头进了窑洞,任凭高六指哭求,他都没回头。
很快,外面没有了声响。
绪祥进洞,对男人说:“后面的事你处理,往后她再也不会记得以前的事。”
说完穿过甬道,接着研磨葫芦帘。
男人把昏死在洞口的高六指拖进来,扔在洞底的草堆上,从身上摸出一把匕,切掉高六指那根被掰断的侧手指,又从身上摸出一个玻璃小瓶和一卷绷带,倒了粉末在切口,用绷带缠好切口。
这一切动作迅而麻利,可见这种事他常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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