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醒过来的时候,在海底。
身边是一团团铺不开的海藻。
和躺着的白无常。
煞白的脸,缝似的眼,长长的舌头被水泡的发白,在海里飘。
她见天在昆仑里养着,何时有过如此近的见鬼呀,一受惊吓,猛打一个喷嚏,浓密的水藻随着水波荡开,硬生生哈啾出来一条小路。
类撒开蹄子就游,被惊醒的白无常哇地尖叫一声往反方向窜。
跑了一会儿,有什么东西“砰”地撞到类的脸上,撞得她两眼一黑,脑子发懵,气急败坏把那东西拎起来一看。
哟,又是白无常那张脸。
类吓得眼泪要掉,白无常又开始哇哇叫,嫩红的舌头都抻直了。
他说,“你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什么都说!阎王大人派我下来看你的!求你不要吃我!”
听不甚清,也着实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类把白无常丢地上,又不太敢靠近,问他,“阎王要你追来作甚?”
白无常揉着屁股大着舌头口齿不清,“看着你,让你在深海里呆着,莫到陆上去。”
那时深海的鱼都拥有化形成人的能力,没有灵魂,却有很长的记忆。
可以吃,不好吃。
类又问他,“你跑什么?”
“怕你吃我。”
欺软怕硬,类是最最在行,知道他确实怕,类就不怕了;不仅不怕,还要好好欺压。
类冲他呲了呲一口尖利牙齿,“你又跑回来,不怕我吃你?”
“我一心想逃命,哪还敢往回跑。”白无常摇头,皱着眉满脸疑惑,样子委屈的不行,“我是直直跑的,咋晓得怎又与您碰一起了呢?”
谁知道为啥又碰一起。
周围仍旧是一望无际的海草,类低下头去看,赫然一个她躺过的巨大轮廓,显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难道是有阵法?
作为一只不学无术的兽,她对阵法一窍不通。
类张大嘴巴去吞白无常,白无常瑟瑟发抖,一条舌头不停地哆嗦,类停在离他一毫的位置,“我先不吃你,你现在听我的话,帮我从这片海草里跑出去,我就再也不回陆上了,你看如何?”
白无常闭着眼睛应,“真……真的?”
骗小孩儿的。
类笑着点点头说嗯,松开抓着他的前爪。
白无常憨憨笑着挠头,一条舌头竟然喝面条似的又收到了嘴巴里,“别说,你们神兽笑起来还挺好看”
那是那是。类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无常笑起来就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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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也不知道自己和小白在此地呆了多久,这里没有一条鱼来过。
不知是何缘故,小白像人在书中写的脑瘫儿一般痴傻,作为鬼魂不用吃食,在深海也并无任务,却总是傻笑。
他们不停寻找机关,尝试不停向上游,在上面发现了泥土和岩石,拼命钻出来之后,发现回到了原地,之前挖的洞了无痕迹。
从此,类便有些认命,期盼能有人误闯进来救他们出去,其他时间捉弄捉弄小白或者被小白捉弄,游游泳啥的,再加上之前已经吃饱喝足,神兽又不会轻易饥饿,日子到过得还不错。
只是仍旧时时想起凤凰,她便觉得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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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小白趁类睡着时拿了海藻放在她的鼻孔上。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眼前的水藻被水流冲击,顺势一根根向后倒,又开出一条小路,小白贼开心的鼓掌。
小路的尽头,有人的影子。
类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想问小白有没有看到,转过头去还没问出口,小白咧着嘴就跟拿脑袋捣蒜似的疯狂点头。
类蹲下来对着小白,“上来!过去!”
她背着小白,一边吹气防止海藻和在一起,一边狂奔,突然觉得有一种窒息感,我拼着蛮力,带着小白硬冲过去,竟硬生生破了一道屏障。
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渐渐瓦解,没有海草,竟然是一个峡谷的上空。
凤凰曾说过,所有的阵法都有阵眼,阵眼一破,阵中的一切障眼法都会被破除。
刚刚那个屏障,显然就是阵眼了。
峡谷深不见底,两边岩石嶙峋,又窄又陡,类觉得可怕,背着小白转了两圈,便往上游。
空寂里突然响起来一阵女声。
“一只类,背着白无常,有意思……”
两人猛然一滞。
那声音又响起来,“我记得从前,白简还送过我一支类皮做的鞭子……”
神兽类,每五百年换一次皮毛,颜色各不一致,质地极好,极为难得。
这是类曾在人类的书中看到的。
只是她换下的皮毛都是自己守着,看书中所写,类皮定当极其珍贵,卖价极高,想来这人世间必定有许多人拿了其他猛兽的皮毛来滥竽充数也不甚奇怪了。
只是没想到,这坑蒙拐骗的生意,居然做到了深海里来?
类寻着声音望过去,才见着大片岩石上,有无数丑陋可怖的铁索蜿蜒至中央,中央被层层铁链锁住一个女人,女人一头卷曲发,肤若白珠,身形纤细,下身却是一条蓝色鱼尾。神兽在未化形之前,无法对神兽之外的物种的容貌有所判知,这一刻,类竟也觉得这女人美得惊心动魄,无法形容。
白无常瞠目结舌,“鲛……鲛人。”
凤凰说,鲛人乃异兽,落泪成珠,生来便美的不可方物,于百年前被倾数灭族。没想到在这深海深处,居然还藏了一只。
类忍不住咽口水,咕咚一声浮上来好多泡泡。
小白鄙夷,“出息,一鲛人就把你美的冒泡泡啦?”
类呸他,“小心我将你丢到峡谷下边去,峡谷多暗流,你便是变成了孤魂野鬼被暗流撕碎了也出不去!”
小白悲愤,哼哼几句还是乖乖选择了噤声。
类颇为满意。
美鲛人微挑细眉,轻笑出声,“你们想出去?”
类点头,有些迟疑开口,“你想让我们救你一起出去?”
“这里可是深海地牢。”她嗤一声,“峡谷出口有重兵把守,没有丝毫法力的神兽,仅凭着皮糙肉厚便想跑出去?只小心被剥了皮,炖了补汤喝。”
类连几十阴兵都打不过。
她有些狐疑,鲛人偏过头笑的有些不屑,“我骗你作甚?”
类转头看着小白,期盼着他的官职能起到作用。
小白摇头,“没……没用,海里不买地府的账。”
又陷入了僵局,实在太不甘心了,她拖着小白开始围着鲛人问东问西,想得到点有用的信息,鲛人却再没说过一句话,只闭着眼睛。
小白傻愣愣的让类驮着他又转了一圈回来,疑惑的开口,“这偌大的地牢,为何只锁了一只鲛人?”
类嫌他笨,“前面是阵法,后面有重兵,这只鲛人必然是犯了极大的罪状。”
鲛人忽的抬起头,脸上鳞片若隐若现,呲着獠牙,狰狞万分,嘶哑着怒吼,“我没错——是那杀千刀的老龙王该死!”
小白吓得舌头都跑出来,抱着类的毛往后躲。
类也怕的要死,还要强装镇定的嫌弃小白,“锁着呢!锁着呢!”
鲛人死死盯着他俩,类和小白也不敢轻举妄动,双方僵持着,过了半晌,鲛人突然低下头,再抬起来时双眼冒光瞅类,一脸不自然的兴奋。
“我有办法帮你们出去。”
小白比她更兴奋,“什么办法?”
鲛人不理他,对着类缓缓道,“你吃我的记忆,我千年功力,必能祝你化形,神兽化形之后力量非同一般,莫说上面的守兵,便是把这南海搅一番,也无人拦得住。”
类一听化形就觉得心动,却也知道天下没得白来的馅饼。
“代价是什么?”
鲛人笑的很邪,美丽的瞳孔中尽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她靠近类低声耳语,空灵的声音放佛在诱惑。
“不用代价,你带着我的鲛人珠,去南海最南最深的地方,找一个叫巫的人,让他给珠子解封,如此简单,就可以得到一切。”
南海没有特别危险的地界,类开始思量这趣÷阁买卖的可行性。
她实在太想出去了,化形也诱人的很。
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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