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梨花苑。
深夜的梨花苑依旧是灯火通明,可楼子里的客人并没有留下多少,要么是集中在楼上寻的一夜风流,要么是畏惧家中悍妇便选择早早的离去。
北阳城的夜晚很冷,很多地方还覆盖着很厚的积雪,受到夜晚寒冷的气温表面已开始结冰。
可梨花苑却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应是这座楼子过于温暖的缘故,梨花苑周围的积雪已经融化,楼子里的姑娘们也都已睡去,大堂里几个守夜的小厮坐在门口正在打着瞌睡。
夜晚前来梨花苑里的客人不算少,可这个时间前来的倒还真没碰到过几个,小厮们并不如何担心有人扰了自己的清梦。
楼子里很温暖,夜晚很安静。
“呕~”
忽然多了这么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晚变得格外的刺耳。
一熟睡的小厮在睡梦中抽了抽鼻子,然后紧皱了下眉头,揉着眼睛慢慢睁了开来,待他站起身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足足楞在原地有好大一会儿。
梨花苑的门口倒着一个浑身火红的黑衣男子,那男子整个倒趴在地上不停的抖动,身上有着轻微的酒气传出。
小厮赶紧叫醒其他熟睡的伙计,小心翼翼的上前试摸了下那男子的额头,发现这人已是烧的厉害,赶紧与其他人一同把他抬到了楼子里。
黑衣男子正是许安,他本就惧冷,再加上邙山高寒,下山时便已染上了风寒,可还是坚持入城来到了这里。
通灵后期的强者也还是人,既然是人都免不了生老病死,话虽然这么说,可按照常理以许安通灵后期的实力也不至于这般昏迷不醒,而且这看来并不像是简单的风寒,浑身通红,如同热水煮过的一般,现在的情况着实是有些怪异。
楼子里异常温暖,许安被抬到楼内后情况稍微好上了一些,不再那般发抖不止。
“这人染上了风寒,你赶紧去熬药,我们烧水给他泡澡。”一小厮说到。
有其他的伙计赶快向着后院内跑去。
楼子里少有未睡的人,可少有并不代表就没有,没过多大会儿后一位略显青涩的年轻姑娘匆忙从楼上走了下来。
梨花苑中的女子皆是风尘女子,在这种地方很难见到这样未经人事的姑娘。虽说“物以稀为贵”,可这样的女子在客人们的眼中并不如何出彩,只会少了几分韵味。
那女子说到:“把这人送到尺玉姑娘的房里吧。”
还是那道身影,还是那道声音,或许是烧的太过厉害的缘故,许安在不清醒中微微皱了下眉头。
小厮们如一群呆头鹅一般瞪着眼睛看着彼此,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看着那姑娘说到:“这?”
尺玉姑娘从未接过客,甚至都不曾在客人眼前露面,这是那些小厮们都清楚的事情。可在这深夜之中这位尺玉姑娘竟然提出将一个醉酒的少年送到自己的房间之内?小厮们不由好奇这少年究竟是何人,竟会有如此殊荣。甚至还想着这少年的这场风寒染的真是值了。
小厮们虽好奇震惊,但却并不会选择拒绝,争先恐后的抬弄着许安往楼上走去,或许是想着等会儿门缝打开的那一瞬能匆匆一眼瞥到些什么。
那女子见到这幅场景忍不住的咯咯一笑,不同于其他风尘女子面容上的三分迎合,剩余七分全是虚假和欲望。她这一笑并不显得敷衍,一分疑惑,三分开心,六分看穿他们小心思后的得意,这些全部出现在面容之上那就是十分的真诚,在这种地方很难见到如此真诚的笑容。
女子虽然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却并未阻止他们上楼的动作,在后面跟着他们一起走了上去。
梨花苑虽大却并不高,一共只有三层,一楼是接客、喝酒、赏舞的地方,二楼则是提供休息的。
而这三楼嘛,也是提供休息的地方,可与二楼不同的是三楼接待的可都是一些极为重要的客人,木兰州来时便是直接去的三楼,他肯定不会直接用自己的名字,虽说尺玉姑娘并不知道救她的那位老先生有着灵学院院长这重身份,但救命恩人也是极为重要的客人。据说二楼到三楼楼梯口处的房间还有着一位结灵期的强者居住,为的就是防止有刺杀事情的发生。
虽说梨花苑内并未有过刺杀案件,人们也不知结灵期强者入住梨花苑是真是假,可并未有人敢以身试险。
尺玉姑娘的房间便是在三楼,几位小厮抬着许安来到一扇普通的房门前,那女子上前扶着许安说到:“几位请回吧。”
“这…姑娘,你别看这少年的年纪小,生的却是壮实,我们帮忙送进房内吧。”
“不用了,有劳几位,还请早些休息。”那女子强忍着笑意说到。
众人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去,那女子并未敲门,而是搀扶着许安直接打开了房门,然后轻松的扶着许安往屋内走去。
许安虽说年纪不大,可身材也已经长成,正如小厮口中所说,若是普通的女子扶着自然是费力,可这女子却显得很是轻松,看来这位花魁姑娘果真是不简单。
走进房内一股特有的清香传来,气味并不如何浓烈刺鼻,而是那种恰到好处的清香,多一丝太浓,少一丝太淡,让人感觉无比的舒服。
房内的布置也不知算不算的上是讲究,只知道与其他房间的布置有着些许不一样,或者说是与常人所想象的青楼里的布置不太一样。
进门后有着充足宽阔的空间,前方是一道很大的拱门,拱门从上往下垂着圆润华贵的珠帘,珠帘的左侧是一道很长的屏风,彻底将整个房间给隔开来。
掀开珠帘走进去,空间更是大的超乎常人之想象,中间是一方很长的红木案几,前方居然还有着中堂,东西两侧各有珠帘垂下隔开房间。
如此布置即便是那些小厮进来恐怕也不可能见得着尺玉姑娘的面。
西面的珠帘后有着圆桌和绣墩,想来应该是平日里做女红的所在之地,东面自然是休息之处。
卧房的东西并不算多,一张黄花梨镜台,镂空雕刻着好一副花鸟游园图案,铺锦披绣的一张大床更是显得华丽。
黄花梨镜台前正坐着一名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即便是端坐也能看出她的完美身材,一头柔顺的长发自然的垂到身后,精致的玉钗在头上恰到好处的一挽,成了一副再美丽不过的美人画。
“姑娘,这位公子带到了。”女子看着那道背影说到。
尺玉依旧是静坐在那里,头也不回的说到:“白露,把他放到床上吧。”
“姑娘,这…放到哪张床上?”白露有些为难的问到。
“你这丫头,这房间里还有哪张床?”尺玉回眸一笑说到。
她这一回头整个屋子里的装饰便真就成了装饰,黄花梨镜台上灵动的花鸟游园图案更加灵动了起来,华丽的布衾又显得更华丽了几分。
好看本就不需要形容,形容与装饰一样只是为了衬托,可这位尺玉姑娘本就不需衬托,过多的衬托对她来说只会显得多余。
就比如馒头是用来吃的,椅子是用来坐的一样,你根本就不用去过多的形容和解释馒头是多么适合作为人类的食物,又或者是告诉大家坐在椅子上远比坐在地板上要舒服的多,太多的形容和解释只会显得多余和白痴。
大家一看到馒头就知道那是用来吃的,看到椅子也知道那是用来坐的。而若有人见着这位尺玉姑娘,那么所有的感觉也是好看。
白露看着自己搀着的许安,微皱了下眉头再看着尺玉说到:“姑娘,杨老先生救了我们,我们回报是应当的,可这人只是老先生的学生,我们好好照应就是,没必要如此啊。”
尺玉掩嘴忍不住一笑说到:“你这脑袋里面天天在想些什么?报恩哪用得着以身相许?他烧的厉害,不能沐浴,我是怕楼下的小厮照顾出什么事情来。”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白露脸色羞红的说到。
“好了,把他放到床上吧。”
白露扶着许安把他放到那张大床上,然后仔细的盖好被子,做完这些后嘟着嘴轻踢了一下床腿没好气的说到:“喝醉酒不回家,还偏偏晕到梨花苑门口,打的什么鬼主意…”
在白露看来许安完全就是故意的,安的什么坏心眼更是不难猜测,哪有人烧成这个样子即不回家也不去医馆,偏偏来到青楼门口的?
“白露,不可胡说,杨老先生虽表面上邋遢风流,可他的心里边却比那些表面上一尘不染的人不知要干净上多少。老先生来梨花苑也只是喝酒赏舞,并未做出何等出格之事,这少年既是老先生的学生,又岂能是你说的那种人?若没有杨老先生你我下场如何早已无法想象,他的学生出了事情我们自然需尽心照料。”
“是,是,姑娘说的是,杨老先生大恩大德,你我此生没齿难忘。”白露故意捂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有些慵懒的说到。
尺玉看到白露的这番模样,上前一步轻拧了一下她的腰身,然后嗔笑说到:“好你个丫头,居然敢取笑起我来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去看下药熬好了没有。”白露双手轻摇着大笑说到,说完话便赶紧逃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