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落下,良久都没有一点反应。
阎白心生出点点失落,转身刚准备离开,蓦地听到一声轻的近乎没有的气声,问了一声:“谁呀?”
轻若蚊吟,怯生生的,还带着颤。
阎白眸光微微一亮,侧头凑到门前,小声回应。
“我是迷路的游客,夜深了,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我敲了所有的门,都没人应我。你可以让我借宿一宿吗?”
语落,屋内又沉默了。
久久。
“你骗人。”
声音比刚才稍稍高了一丁点。
脆生生的,阎白听出大约是个少年,紧张的声音差不多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一般。
阎白心中“咦”了一声,眸色沉了沉,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我骗人?”
淡淡的声色,带着点点威压。
隔着门,他看不到,屋内人一瞬紧绷的身体,相握的手紧紧抓着,双腿不住颤抖着。
“你走吧,我是不会开门的。你别想骗我。你们这些坏蛋!有钟馗老爷在,你们休想进来!”
略略有些尖锐的声音,依然压的很低。
用最历的声音,说最怂的话语。
大概就是这个状态吧?
阎白眸光一闪。
“你们?那是谁?我只有一个人。”
他心思转了转,不由放柔了声音。
从对方话语中,他得到了一些信息。
有人……或者说,有鬼,一直在骚扰他们家。也有可能是整个村庄除了他们家全部沦陷了。
他们之所以得以保存,就是因他家门上的钟馗画。
他稍稍思量一会,觉得,杯弓蛇影的人儿,大约是不会主动开门。
阎白只犹豫了一秒,开口道:“你若不开门,我便自己进去了?”
“你不可能进来!”
屋内人几乎不带一丝犹豫的反驳。
阎白轻笑。
低低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屋内人似乎又被惊了一下。
“你笑什么?”
阎白没有回答。
他抬手,覆上门把手,左右转了一下。
“咔哒——”
门应声而开。
屋内人没了反应。
阎白感觉到,呼吸声都停住了。
他眼底蕴过一抹淡淡的情绪,推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可能进的来?”
黑暗中,他看清对自己低吼的人,是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在他身旁,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佝偻着腰背。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双手紧握,似乎这样能给彼此一点安全感。
他目光扫过去,中年人忽而向前一步空,挡在了少年前身上,虽然很怕,却依旧梗着脸,护着身后的少年。
阎白侧身轻轻将门关上。
“你们不要怕,我是人。”
他话一出,两人愣了一秒,不约而同的低头看向他的脚。似乎是确定了他的脚后跟贴在地上的,这才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啪”的一下,同时跌坐在地上。
阎白眸光一闪,走到两人面前,压着声音问:“你们在怕什么?”
中年人先回神,抬眸。浑浊的眼中透着一份探究,沉沉的看着他。
“你是什么人?”
嘶哑的声音,吐字有些艰难。听着,嗓子好似被伤过。
阎白没有回答,而是抬手,对上他的喉结处。
男人身子一抖,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后仰过,面色慌张的躲避他的动作。
阎白手空在半空,看着颤颤巍巍的人,不由轻叹一声。
“不要怕,我帮你看看嗓子。”
男人怔住,眸中充斥这恐惧。
即使确定眼前是人,但因这环境的特殊,他也生不起半点信任。
阎白大约是猜到,想了想,将手放下。
“行吧。那不如我们先谈谈?你应该知道,这村子的情况吧,能告诉我,为什么这整个村子里,只有你一户人家,还是人。”
男人瞳孔一缩,不由转头看了看身边人。
青年眼中的神色与他相似。
两人交握的手,不由又紧了紧,手被青筋抽跳。
青年沉了沉眸色,默默咽了一口口水,偷瞄了阎白一眼,又飞快转开目光,低头,小声的说:“你说什么?怎么不是人了?怎么可能不是人?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产生……”
“呵,门外的钟馗像,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略带讥讽的轻笑,打断他的话。
青年身子一紧。
阎白又道:“他能让我进来,你们看在他的面上,大约是可以信任我的吧?若想要逃离这泥淖,你们只能靠我。”
他声音虽低,口气中笃定,带着好似横扫千军的气势。
两人不由被震住,微微张着嘴,直愣愣的看着眼前人。
良久。
“哎——”
一声轻叹打破眼下的僵局。
“崽崽,说吧,反正,藏着掖着,也没什么用。”
中年人颓然的拍了拍青年的手臂,低下了头。
阎白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这结果,轻声道:“不如我们进去说?”
中年人点头。
阎白走近,帮忙搭了一把手,将人扶了起来。感觉到他们的排斥,便在看到他们站稳后松了手,还贴心的朝后退了一步。
两人搀扶着,步履蹒跚的走在前带路进了屋。
阎白站在原地看了看,朝后扔出一根红绳。
红绳在门锁上盘绕了两圈。
阎白这才抬脚进门。
进门后,他略略扫视了一眼屋内的摆设。
像普通的农家一般,一张四方桌放在正中,朝南的方向放着一个神盦,供奉着钟馗。
屋内飘着浓郁的香味,有点刺激阎白的嗅觉。
他鼻子动了动,忍了好一会,才将打喷嚏的冲动压下。
而这时还注意到他们家的窗帘。
黑色的,完全不透光。
门一关,便将屋内屋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阎白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顶灯,昏黄的,不刺眼,但在夜里还是格外显眼。
窗帘将光完全隔绝了,这就是他在外,为何看不到一户人家亮灯的人家。
青年人不知何时走开的,再回来,端了一杯白开水放在他的面前。
中年人:“家中也没有其他的东西,您将就一下。”
阎白点头道谢,将水杯握在手中,蕴蕴的水汽将他的脸覆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叫阎白,怎么称呼?”
中年人哑着嗓子回答:“宋志,这是我小儿子,宋黎明。”
阎白颔首:“宋先生。”
宋志点点头,回应。
“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儿子就可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阎白轻声道谢,转眸看向宋黎明。
“你们的村子,为何会变成眼下的情况?按理说,圆通寺的佛光笼罩下,村子应是另外一副景象。”
语落,他就听宋志叹了一口气,满脸颓然的偏开头。
宋黎明轻轻咬了咬唇,失神的摇头轻笑一声。
“你说的那是从前。自从五年前,那户人家搬来后,整个村子都变了。”
阎白歪头:“你说的,是最里面的那户人家吗?有一对兄妹,哥哥是个假和尚。”
宋黎明瞳孔一颤,蓦地抬头,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你怎么知道是假和尚?”
在他之前,从未有人发现过这个问题。
而他知道,也是因为有一次不小心看到了那人杀羊、吃肉,再联想到山上圆通寺的僧人,他才第一时间肯定了,那是个假和尚。
阎白:“他头上的戒疤,大概是用烟头烫的吧,间隔的距离不对等就算了,连大小都不一样。”
糊弄谁呢?
男人冷呲。
宋黎明愣了愣。
还能这么看?
他从未注意过。
他深呼吸,缓了缓情绪,又继续说道:“那家人搬来后,起初没什么异样,但等我第二个暑假回来后,我就发现村里的人变得有些奇怪,冷漠而且恨戾。我在亲眼看到一个原来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小孩,毫不犹豫的摔死一直狗后,被吓住了。
父亲比我更早发现异样,在我回来的第二天就把我赶回了城里。我住在哥哥家,将情况与哥哥说了一下,他也觉得不对劲,便找了一个熟人,求到了一个所谓的高人,一同来看。”
但那个高人……
在村口就感觉到不对劲,根本不敢进村。只给了宋黎明的哥哥,宋黎阳一个建议。让他买一副古制的钟馗画当门神图贴在门上,可保家人一段时间的安全。
宋黎阳本想将宋志接出的。
谁想,高人说,宋志的灵魂,已经被人打上了印记,根本离不开村子。包括他的弟弟,宋黎明也是同样的情况。
宋黎阳没有进过村,最好还是不要随便进去。
这个村子,已经是某人养鬼之地,只能进不能出了。
宋黎阳虽很不想相信,却也因一天后,宋黎明突然出现的异样,而不得不相信。
宋黎明在家中突然头疼,好似有人在用铁锤敲打他的脑髓一般,疼的他“哐哐”的撞墙。
宋黎阳没有办法,只能将他送回了村子。
在宋黎明走进村口时,头突然就不疼了。
这情况,让宋黎阳不得不相信高人所说。
幸得宋黎阳还算有点资产。他回去后,就搜罗了三幅钟馗画,送给了宋志。
他不能进村,只能将画挂在村外的柳树上,让宋黎明出来拿。
卖画之人是高人介绍的,画的效力还算好,帮他们堪堪撑过了这几年。
这村中,大约也只剩下他们一户人家还是正常的了。
“我能感觉到,屋外的钟馗像也快支撑不住了。但当年哥哥为了这三幅画像,已经是倾尽了所有。我和爸爸也不想在拖累他。在静静的等待结局的到来。好歹不过是灵魂被抽,变成一个无情无欲的人罢了。”
宋黎明牵起嘴角,淡淡一笑,眼底满是惨淡。
阎白摇头。
“抽了灵魂,你们不禁没了过去,连未来都没了。”
宋黎明一怔:“什么意思?”
“没有灵魂的人,还如何转世投胎?如你所说的那般,屋外的人,只是一堆躯壳,未来,也有可能变成傀儡。没有自我的人,如何会有下辈子?”
阎白声色淡淡的话语,像是一击重锤敲在屋内另外两人心上。
两人呼吸一凝,不由自主对视一眼,面色一瞬变得更难看了。
宋黎明有些害怕的咽了一口口水。
“若我在他抽了灵魂之前就自杀呢?”
阎白摇头。
“如那人所说,你们的灵魂已经被打上了印记了,一旦离开了身体,会更容易被人带走。你们的躯壳,是保护你们魂魄的最后一道壁垒。你们很好,以钟馗像护住了自己。”
宋黎明惨淡的笑了笑。
他丝毫不觉得这是夸奖。
阎白取出两根红绳编制的手链递给他们。
“这个,可保你们一段时间的平安。”
宋黎明接过,递了一个给宋志,眼中一直藏着的疑惑显了几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保重你们。继续说吧,你们还看到了那户人家什么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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