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车开到半路,“噗噗”两声,熄火了,前面程老师带队的校车,拐了个弯,不见踪迹。
司机老黄折腾了半天,还是打不起火,回头,满脸焦急,“苏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根本无法起动,能不能麻烦你下去推一下。”
“没事,那我下去推了,你配合好就行!”
苏雨落小心地移动身体,把顾宇轩平放在座垫上,跳下校车。
恰好,前面的校车面对面开了过来,苏雨落急忙招手,把车拦截停下。
原来,程老师带着一批孩子到了目的地,等了很久,还没等到苏雨落来汇合,就让司机开车过来看看情况。
苏雨落把后一批小孩都送上车,嘱咐司机先送去目的地,转身,走到熄火的那辆校车后面,双手用力往前推。
身后,伸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老师,我帮你一起推。”
苏雨落笑了,“宇轩,刚才我明明把你抱上车的,你怎么又跳下来了?”
高高地仰起头,顾宇轩很臭屁地回答,“才不要和他们小屁孩在一起,我是男子汉,我要和苏老师一起推车。”
“好,我们一起推车。”
一大一小,笑嘻嘻地用力推车,谁也没有注意到,校车调了个方向,往旁边的悬崖一寸一寸地缓慢滚动。
人小鬼大的顾宇轩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小脸绷得紧紧地,“老师,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司机叔叔一句话都没说,还有啊,明明是马路,我们怎么走在草地上了?”
不说还不知道,被小家伙这么一说,苏雨落也觉得太安静了,气氛很诡异。
对着前面的驾驶位置苏雨落扬声大喊,“老黄,你在不在里面,这车怎么往草地上……啊……”
还不等她喊完话,“轰隆”,校车一头钻进了悬崖,发出巨大的响声。
震耳的轰鸣声把苏雨落吓得大跳,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顾宇轩身体一矮,顺着校车的去势往下面掉落。
小家伙发出凄厉的尖叫,“老师,救我!”
苏雨落猛地扑下去,只来得及碰触到小家伙柔顺的头发,她吓得双腿发软,爬在悬崖边突起的石头,冲着下面撕心裂肺地狂吼,“宇轩,你在哪里?宇轩……你和老师说句话,好吗,求求你,别吓老师了!”
小家伙一直喜欢和她亲近,她也把小家伙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对待,现在他掉到悬崖,生死不明,这一刻,苏雨落想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顾亚城把小家伙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如果知道是她把宇轩意外弄死了,哪怕躲到天涯海角,他都会翻出她大卸八块。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脸上的泪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才听到下面传来顾宇轩微弱的呼救声,“老……老师,我拽住了一根树枝藤蔓,没事,就是我的胳膊上次折过,我……我快没多少力气了,老师,救我……快……来……救,救我!”
断断续续的话语里,中间夹杂着他疼得嘶嘶作响的声音。
“宇轩,坚持一下,老师马上下去救你!”
苏雨落心疼得差点又要眼泪,但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也解决不了问题。擦了把脸,她小心地抓紧悬崖边的藤蔓一小步一小步往下攀爬。
很快,离她大约一米开外的地方,她发现了顾宇轩。
小家伙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但两只小手仍然死死地拽着小指粗的树枝,小小的身子悬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微风就能把他吹落悬崖,看得她胆战心惊。
看到苏雨落,顾宇轩瘪瘪小嘴,声音里带着哭腔,“老师,我胳膊痛,……我快支撑不下去了。”
“宇轩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再坚持五秒钟,老师很快过来了。”
低头,,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一片苍茫的绿色,无际无边,看得苏雨落头晕目眩。
她急忙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挪到顾宇轩的面前,左手搂住他崩得紧紧的身体,不断地鼓励,“宇轩好样的,老师为你感到骄傲,来,我们一起创造奇迹。”
使出体内最后的体能,苏雨落单手解开外套,用两条衣袖把顾宇轩严密地系在怀中,,死死地咬紧牙关,一厘,一厘,艰难地往悬崖上面缓慢挪动。
从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荆棘擦过,密密麻麻的小刺深深地刺进她手臂上的肌肤,疼得她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脸色瞬间惨白如雪。
妈呀,这么多小刺,得有多少小坑啊!
离悬崖越来越近,顾宇轩眼睛一亮,努着小嘴不断地催促,“苏老师,快了,快了,加油,老师加油!”
突然,藤蔓“咯吱”发出一声脆响,苏雨落看了过去,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经受不住过多的重量,藤蔓开始断裂。
来不及了,先把宇轩送上去再说。
苏雨落双腿把藤蔓快速地绕了一圈,解开结头,腾出双手把顾宇轩举上悬崖,想了想,刚把手机以同样的方式抛了上去,就听见“咔嚓”,藤蔓彻底断裂,她的身体也随之应声而落,往悬崖深处坠了下去。
“宇轩,打电话,找人,救……”
空荡荡的悬崖边,顾宇轩刚把手机抓在小手中,耳边回荡着苏雨落最后的几个字,便再也听不到她的任何回音。
“呜呜……,老师,你不要死,苏老师,呜呜……”
不能再继续哭了,老师还等着他喊人救命!
捏紧小拳头,顾宇轩擦干眼角的泪水,打开手机屏幕,颤抖的小手摁着一个一个数字键,拨打给他的大伯。
三岁的时候,顾亚城就对顾宇轩进行严格的精英教育,要求他必须绝对记住家里所有人的电话号码。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小家伙选择了把电话打给最疼爱他的大伯。
接到电话的时候,顾亚城在办公室里和唐玉商议订婚的事宜。
更确切地说,是唐玉找顾亚城商议。
从非洲回来后,晒成一块黑炭的唐玉还没有多喘息一口气,就被他家老大从被窝里挖出来,替他安排和颜如雪订婚的一切事务。
听到这个命令,唐玉惊愕得呆在原地,足足愣了半个小时。
老大明明和苏小姐奸夫淫妇,狼狈为奸,呸呸,不对,是情投意合,一见倾心,怎么到最后还是确定和颜如雪订婚?
仿佛订婚的不是自己,顾亚城冷着脸,目无表情,“就按你说的办!”
“好的!”
老大,是要你订婚,不是上刑场,能高兴点吗?
唐玉抚额哀叹,表示很无奈!
正要离开,一个突兀的电话打进顾亚城的手机上。
看着“疯丫头”三个字,顾亚城想也不想,直接摁了接听键,“是我!”
“什么?”
霍然站起身,顾亚城脸色铁青,“唐玉,准备直升飞机,去白玉山。”
眼尖地发现老大的双手竟然微微颤抖,难道苏小姐出什么事了?
可是,老大,苏小姐发生任何事情,和你半毛钱关系没有,你这要和颜小姐订婚的人,急匆匆去找苏小姐,合适吗?
跟在自家老大的后面,唐玉脚步匆忙,内心却在腹诽,当然,吃了熊心豹胆,他也不敢实话实说。
唐玉驾驶的直升飞机,很快停在顾宇轩附近的位置上。
看到自家大伯,顾宇轩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一泡泪水,“呜呜……大伯,快救救苏老师,她为了救我,掉下悬崖去了。”
顾亚城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嗓音低沉坚定,“宇轩,她会活着!”
小刺猬,她,一定会没事的!
安顿好顾宇轩的情绪,顾亚城和唐玉仔细勘察地势。
悬崖是片断壁,范围不大,直升飞机根本往下无法降落,最后,唐玉把绳索的一端固定在巨大的石块上,顾亚城套了粗绳索紧紧地捆扎在腰间,飞速地往悬崖下面滑落。
越往下面搜寻,视线越昏暗。打开头顶上的探明灯,顾亚城找了几乎大半的范围,也没有发现苏雨落的踪迹,心脏陡然收缩,尖锐的痛楚从内心最深处迸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死心地继续仔细搜寻,突然,顾亚城看到不远处的树枝上,挂了一件米色外套,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遵从内心的呼唤,惊喜地扑了过去。
撩开外套,里面是一个小山洞,他千辛万苦要搜救的女人,躺在里面,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觉察到明亮的光线,浑身疼痛的苏雨落扭头张望,看到静静立在山洞门口的顾亚城,眼泪“刷”地一下流下来,“呜呜,吓死我了,你终于来了。”
她慢慢挪动身体,靠他更近一点,寻求安全感。
藤蔓断裂的那个瞬间,她整个人直直往下坠落。
惊恐中,外套被横出来的树枝挂住,她眼尖地看到有个山洞口,双脚用力一蹬,窜进了山洞。
刚进入山洞,洞里面铺了一层狰狞的动物头骨,吓得她半死。又累又乏又饿又痛,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离那些森森白骨更远一点,靠在洞口歇息。
“我在,不用再害怕!”
眼前的女人,脸色苍白如纸,头发蓬乱,脸上布满擦伤的痕迹,青一块紫一块,手臂上布满一个个小伤口,看上去异常狼狈,难看到了极点。
可顾亚城却觉得这一刻的苏雨落,在他的眼里,比世间任何一个女人都更漂亮,更令他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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