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将军到!”侍者的骤然响起,席间顿时燕雀无声,齐齐来看向了门口。
只见一男子峨带博冠,身着丝质的曲裾深衣,金银紫绶,从堂门进来,龙行虎步,气势非凡。他身材雄伟,肤若脂玉,面似堆琼,颌下长须修剪得长短得当,配合他那双细长有神的眼睛,给人一种威严睿智之感。
此人正是后将军袁术。不愧是四世三公的嫡长子,这幅雍容华贵的气质,连刘和都有些嫉妒。
待袁术安然入座,身旁的管家一拍手,便有无数青春美婢如穿堂花蝶般翩翩而过,一盘盘美味佳肴被端上桌头,一壶壶美酒斟入酒樽,气氛顿时浓烈了起来。
宴会开始,文武大臣纷纷向袁术敬酒,袁术来者不拒,只不过每人的只抿一口。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袁术也不由得与下属讨论起九江之战来。
身边的袁氏子弟,刘和特意多敬了几樽酒,刘和知道,若是事情顺利,恐怕自己要在袁术麾下混上几年,提前交好几个人总没什么错误。
渐渐地宴会上的声音小了下来,原来袁术与下属间的讨论已到了关键时刻。
“如今天气严酷,军中士卒伤冻病残不在少数,听闻周昂之弟周喁正带兵前来驰援其兄,我方恐怕短时间内是攻不破下蔡了,不若先将大军调回汝南修整,待到来年春暖之后再行出兵。”
建言的是阎象,刘和一听就知道坏了,怪不过老斗不过杨弘,这老狐狸也太不会揣摩上意了。
“此言差矣!”果然一听此话,杨弘便跳出了反驳,“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我方兵精将广,占据上风,再说奋武将军的援军不久也将到来,我方又怎能将大好局势让之于人?”
杨弘显然未将刘和的部曲当做援军,只当作口中的肥肉,众人也好像遗忘了一般。
而众将闻之纷纷鼓噪,欲要带兵与周贼一决生死,而袁术不置可否,但刘和知道袁术想必也是此意。
而阎象却不知死活再度劝道,“周贼踞城而守,加之将士可轮流到城中取暖,伤亡远远小于我方,如今孙将军正在攻打刘表,我方兵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充裕,还请后将军三思啊!”
“我闻幽州比汝南还冷,边军长年与胡人作战,要你这么说,边军直接将幽州直接让给胡人不就得了!”
刘和暗叫不好,杨弘果然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刘侍中之父,乃我大汉的幽州牧,抚镇便将多年,刘侍中想必该有什么对策吧?”
果然众人纷纷看向刘和,开始议论纷纷,“刘侍中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刘虞之子刘和了,他乃是天子亲封的的怀义校尉,加衔侍中。这可是天子近臣!”
“听说他不是被软禁起来了吗,我没听说他有被邀请啊?”
“他怎么和袁氏子弟坐在一起?他……”
刘和视若未闻,风度翩翩地向众人点头致敬,一边思考着对策。但当袁术略带疑惑的目光看过来后,刘和知道,自己站出来的时候到了。
“杨长史说笑了,宴上诸公都束手无策,和又岂敢自不量力,坏了后将军的大事。”刘和先是起身对后将军行了一礼,然后环顾一周道,“但和麾下却有铁骑数千,愿助将军一臂之力,南阻周喁,东灭周贼!”
“刘侍中果真是英雄年少,宴上诸公都束手无策,刘侍中却视周氏二贼无一物,好志气,好志气!”话音刚落,杨弘阴阳怪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宴上众人脸色闻之一变。
阎象语气也不是很好,“伯衡贤侄,这可不是幽州,话可不能乱说,是赵括还是赵奢打过之后才知道。”
本来席间众人还有些人被刘和的豪气所感染,但此刻所有人的脸上全都若有所思。军中诸将更是激愤起来,一个个冷嘲热讽。
唯有一人从席间站起,卓尔不群,睥睨群雄,此人正是孙策,只见他横眉冷对,慷慨激昂道,“当年霍去病北击匈奴时也不过十七岁,诸公为何只提赵括却不提冠军侯!”
刘和闻之脸色一变,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不知这孙策是有意如此,还是一片好意?
但当孙策清澈的目光看过来时,刘和只得颔致谢。而席间众人有的大声附和,有的怒叱小儿无状,有的慑于孙文台虎威诺诺不敢言。
堂上顿时乱作一团。
这是有侍者小跑过来,将一卷素色帛书递给袁术,由于杨弘坐在右手第一位,清晰地看到最后的落款两字——袁闳,脸色微微一变。
……
当下袁术端着酒樽轻击酒案,于席上跪坐起身,:“诸位且肃静。”
大厅里的话语声顿时骤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袁术的身上。
袁术的目光却落到刘和的身上,肃容道:“本将曾与刘侍中约定,当幽州遣军来时,我将与其共迎天子!奈何婢生子无道,竟遣周昂偷袭阳城,以至大军迟滞九江。既然刘侍中欲先助我共击周昂,我再次声明,待到时机成熟,自会与刘侍中一道迎天子东归!”
袁术虎顾鹰视,见众人纷纷低头,方才直视刘和,“刘和听令!”
“末将在。”
“今天我以后将军之名,将你调到我的帐下,明日起兵,移驻下蔡南门,南截周喁,北击周昂,能否胜任?”
“末将必不辱将军之令”
“善。”
袁术点点头,也不多言,示意众人继续饮酒,转身往后堂走去,杨、阎与张、桥等军中大将紧随而去。
后将军一走,席间的拘束顿时少了很多,刘和一下子成为宴上的焦点,众人纷纷敬酒,刘和来者不拒,心中不禁叹道,在这乱世,有兵才是草头王啊!
孙策也远远敬了一杯,只是眼中却闪出莫名的光芒。
……
走出后将军府后,刘和的脑袋有些晕沉,待和宴上诸人一一道别之后,亲卫牵着马走了过来。
被风一吹,刘和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满脸通红的刘和却突然亢奋了起来。
刘和也不骑马,推开亲卫,大步向驿站方向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之中。
但漫天的大雪中却传出刘和的大笑声,“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
幽州军的临时驻地在汝阴,与平舆隔着鲖阳、固始二县。
刘和等人一路奔驰,第四天才堪堪赶到汝阴。倒不是路途太远。众人曾多次中途停下休息,顺便打听了一些消息,也对幽州军有了更深的了解。
此时众人正聚在汝阴城的酒楼中,商讨此行的目的。
“主公,属下并不建议您想亲自去军营,”封旻犹豫了片刻,坦言道。
“哦,这是何故?”这时周边的亲卫也纷纷看了过来,众人都知道新来的主簿,很得公子的重视,都想看看他到底有何本事。
“旻担心的是周亚夫军细柳的的旧事,”封旻劝谏道,“从诸多迹象表明,军中已达成一致,诸将肯定会立下马威,打击主公威信,还请主公遣使先行。”
周亚夫是前汉开国功臣绛侯周勃的儿子,当时领军驻扎在细柳,天子亲自去慰劳军队,没想到使者和天子都被披坚执锐的军士挡在了营外,号称“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在得到周亚夫的军令后,天子等人才被放行。事后周亚夫不但没受到责罚,反而被升为中尉。
刘和可不是天子,而是大军的主将,若是被拒之营外,哪怕只是一会儿,传出去都是对威信的巨大打击。
刘和沉默不语,朱禾却闻之大怒,“公子,禾愿为前使,会会这军中诸将。我到要看看,谁敢拦我老朱!”
诸多亲卫中,朱禾可以说是最有学问的,别看他急躁易怒,活脱脱一副武人模样,实际上这厮从小陪刘和一起读书。
刘和摆摆手示意朱禾稍安勿躁,看着气定神闲的封旻,笑着说,“想必先生心中早有定计,和愿洗耳恭听。”
封旻整了整衣冠,躬身行礼道,“旻毛遂自荐,愿为主公前使!”
朱禾的眼珠睁的滴溜儿圆,心中暗骂,这不和老子的话一样?
但在刘和心中,封旻可比朱禾这个这厮靠谱的多。就像上次混进府中,府邸那么大,人那么多,每天不需要有人送菜、有人出粪啊?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找个什么理由混不进去?要不是侥幸,直接就被打成了死狗。
刘和沉吟片刻道,“这倒是个办法,但消息不一定可靠。军中的一切,我们都不是很清楚。”
他知道封旻主意已定,毕竟封旻这个主簿也需要一定的威望堵住他人的嘴,也不劝阻,只是叮嘱道,“先生多加保重,和可以失去威信,但不能失去先生啊!”
封旻心中感动,郑重行礼道,“臣必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