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宫人见得他如此自欺欺人,不禁触目恸心,抽抽搭搭。
墨香跪走到他面前,拽着他的龙袍下摆,泪痕蜿蜒道:“皇上,琬美人,真的……真的是被太后娘娘赐死了,太后娘娘有旨,不准任何人向皇上泄透半点消息,琬娘娘为了皇上,为了皇上与太后的母子之情,她便全然忍下,每当皇上来到承欢殿,她便强颜欢笑,不让皇上起半分疑心,皇上不在的时候,便会独立流泪,今日,皇上去狩猎,已是太后娘娘给的最后期限了……”
龙世择紧握拳头,手指咯咯作响,额上的青筋暴动,眼露戾气。他缓缓闭上眼睛,冰凉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绵亘蜿蜒的流下,滑过衣襟,滴落在这片青石砖上,渗透到每个人的心底,滴滴蕴藏着他对纪琬凝的思念与悔恨,滴滴含恨着他对太后的独览政权。
黑暗里,他狭长的深眸掠过往昔的件件往事:
廊下那一抹窈窕欣长的身影,冲他回眸一笑,道:“皇上……”
屏风后她为他使劲全力跳那一曲凤舞九天,只为驳得他一笑。
床榻边她彻夜不眠的照顾酒气熏天、涕下沾襟的他,唯有她,了解他的负弩前驱,凌云壮志。
他再也见不到那一张清丽温婉的容颜,再也听不到与他鱼水之欢时她那一声声娇媚含羞的吟~哦,再也吃不到寻常百姓家娘子为夫君做的那顿珠翠之珍,放眼整个皇宫再也不会有人为他挑灯夜战,只为让他穿上娘子为夫君亲手做的那件锦服,只有她待他,是真的如娘子待夫君一般,抱诚守真,情深潭水,举案齐眉。
“朕堂堂一国之君,连自己最宠爱的妃子都保护不了,甚至连她被赐死自己都不得而知,皇宫全上下的人都知道,唯独朕是最后一个知道。朕当真成了这个皇宫、整个南越国最大的笑话。”他不禁深深自嘲道,泪水已迷蒙了他的双眼,迷蒙了承欢殿内的一切,迷蒙了他的世界,他狭长深邃的眸子比乌云压境还要晦暗。
忽的,他想到什么,将跪在脚下的墨香一把提起,他几近癫狂:“尸体呢?尸体呢?为什么会没有尸体?”
墨香猝不及防,大惊失色,险些叫了出来,她被他抓的生疼,却也不敢喊痛,龙世择问到了尸体,眼泪再一次盈满双眼,颤颤巍巍道:“太后娘娘说,琬娘娘不配入皇陵,扔向乱葬岗,皇上,奴婢求求你,求求你去救救琬娘娘,琬娘娘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妃子,怎么可以……可以扔向乱葬岗,连个全尸都不留呢?”
他缓缓松开她的肩头,眸色里尽是深深的冷冽,忽的,他仰天长啸,惊的树上的鸟儿在暗夜里鸟散鱼溃,丝丝缕缕的月光披在他的身上,他面目狰狞,犹如从地底钻出来的吸血鬼魅,一厮厮长啸激荡在这承欢殿的上空,凄凄惨惨,泪水在他黯然无光的深眸里四溢,他寸心如割,却无处发泄。帝王之悲,无人敢上前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