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我抓到鱼了!”从湖边洗完衣服的安千宠兴冲冲推开木屋的门,见床上的男人听到自己的声音一点反应没有,无奈的摇摇头。
因为这阵子他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总是要让她叫很久。
“拓,再睡就没有鱼吃了,我会把它全部偷偷吃光光!”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安千宠踱步到他身边,小手反射性摸了摸男人的鼻息,感受到那股热气才感觉放心。当她把手放开时,舒气的表情蓦然一僵,复而又把手放在他的鼻气下。
不对,气息弱了很多!
“拓,拓你别吓我,拓,快醒醒,你再不醒我生气了!”恐惧下,她拼命摇着男人的手臂,吓得身心巨乱。
当她掏出警报器,想通知在海岸边另一头的邢书时,床上的男人动了。修长的睫毛颤了颤,深邃的眸子缓缓睁开,看到她,嘴角一扬。
“你回来了。”“呜,你别吓我,你想吓死我吗!”在男人不明就里的目光中,她趴在他的胸口上哭号,那副模样实在有够像是死了家人。
华拓无奈,摸了摸她的发顶,才发现手举不起来。
鼻子上的帕金森氏症症,到底恶化了自己身体内部的多少器官?
“傻瓜,别哭了,我不是还活着。”“拓,我们出去晒太阳,你别睡了,今天的太阳可好了!”匆忙擦掉眼泪,安千宠露出灿烂的笑容。
尽管她心里的灰暗越来越深。
扶着男人站在太阳底下,明显觉得他身体晃了晃,她赶紧扶稳:“没事吧?”他摇头,满嘴晦涩。
曾经叱咤风云,现在却成为帕金森氏症症的奴隶,这种落差让人真的很难适应。
所幸他够冷静,不至于崩溃。
在太阳底下坐了十几分钟,安千宠便扶着他回屋,因为她发现这个男人摇摆不定,仿佛要晕倒的样子。
躺在床上,华拓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儿,问:“你不觉得现在的我很没用吗。”她停止手上的所有动作,认真而带着笑意坐在床边,对他说:“不觉得。拓,以前的你让我觉得,有没有我都无所谓。可是现在,你需要我,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我喜欢照顾你,喜欢感受着被需要的感觉。”他突然懂了,眼角浮现可疑的湿润,只能紧闭双眼,不想被发现。
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华拓,就该是所向匹敌的男人,不该有脆弱,不该这样病怏怏的需要别人照顾。
而现在突然有一个人说,她喜欢他这种脆弱,需要被人照顾的感觉,他……真的很感动。
“好了,我去处理一下那条鱼,晚上有海鲜吃咯!”帮他盖好被子,安千宠吸了吸鼻子,起身走出小木屋。
阳光拂来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哭意,按住嘴唇跑到木屋后痛哭。
那样骄傲和傲岸的男人,为什么要让疾病缠绕着他?以前同样生过病的安千宠,太了解这种生病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如果不是他一直瞒着她,照顾她的病情,她很难相信自己会坚持到现在痊愈的这一刻。
回忆起男人过往霸道却从不虚假的关心,回忆起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里膨胀着幸福和无力感。
幸福,真的要随手抓住,不然代价将会是悔恨一生。
拓,不管以后会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单。
因为有了调料,安千宠做了一条美味的蒸鱼,推开门去叫男人吃饭时,见他在看书,心里松了下来。
嫣然一笑:“老公,饭做好了。”埋首看书的男人一愣,那副样子格外的好玩。
安千宠忍住笑意,边摘下围裙走向他:“来吧,试试我的蒸鱼手艺,你以前可是没机会尝到的哦。”夺走男人手中的书,一把掀开薄被,半强迫的让他下床后,安千宠带着华拓走出小木屋。
蒸鱼的味道很香,色泽远远看上去就让人味蕾全开。
华拓不禁竖起拇指:“真香,老婆,你做菜很有天赋。”小岛没有外人,两人互相腻歪对方,丝毫没有在城市里的谨慎和压力。
她美美一笑,夹了块最大的鱼肉放到他碗里,一脸期待:“尝尝,光味道好可不行。”嘴角蠕动,把鱼肉吞进肚子的里华拓继续赞扬:“很好吃,肉很鲜嫩。”“真的吗?哈哈,我第一次做蒸鱼耶!”太过兴奋的安千宠赶紧给自己夹了块鱼肉,只是嘴角的笑意很快因为鱼肉的味道而渐渐消失了。
她忘记放盐……看着埋首吃的很香的男人,安千宠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拓,好吃就多吃点。”“恩,你也赶紧坐下来吃。”她刚坐下,华拓忙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到她碗里,没有察觉女人的脸色有多难看。
不是因为她做的,所以说好吃,而是真的吃不出味道了吗?
安千宠默默把鱼肉放进嘴里,如同嚼蜡。因为她知道,在男人的味觉里,就算自己做的再好吃,感觉也会跟嚼蜡一样。
没关系,她还是会每天都做,直到他腻了……在小岛的最后一天,气氛有些不一样。
当安千宠推开房门,看到男人在偷偷擦鼻血时,犹如被雷电击中,惨白着脸丢掉手中的果子奔向他。
“拓!”他拿出多少张纸,就染红了多少张,原本冷峻的脸庞也多了分憔悴和虚弱。安千宠不作她想,立即按下警报器。
“千宠……千宠……”笨拙的身躯无力的靠在她身上,仿佛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华拓一声一声不舍的叫唤着她的名字。
安千宠泪如雨下。
心像被抽丝一般的疼,声音仓皇却又有种伪装坚强的有力:“不怕,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别怕。”鼻尖的血已经再也止不住,华拓的眼皮不停的翻着,像是不舍得就这样闭上,再也看不到她。
“拓,不怕。”女人的声音突然诡异的平静,颤抖的小手摸着男人的脸庞,嘴角绽放出一丝绝望的笑容。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手术没成功,他…终究要离自己而去。就像他爸爸一样。
“千、千宠,记得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仿佛知道女人心里在想什么,气息接近消逝的男人,拼尽全力提醒她。
安千宠依旧在笑,当着他的面点头。
她会信守承诺,就算是晚一秒死,也是晚不是吗?小手摸向口袋里的匕首,其实…她带上这把匕首,是为了与他死在这个富饶美丽的地方。
这里的环境那么美,如果他没熬过去,那么在这里闭眼,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吧?
或许是她眼底的绝望让华拓感到害怕,尽管眼睛无力睁开,却还是紧紧抓住她的衣服,表情困苦的说不出话。
“拓,我现在突然庆幸那个孩子没了,因为这样,我就能无牵无挂的去陪你。你放心,我会比你晚去,因为我不想你看着我走。”男人惊恐的瞪大眼睛,鼻尖的血不断往外冒,抓着她衣服的手逐渐失去力气,却还在苦苦挣扎。
安千宠低首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泪水混进了男人的血液里,手中的匕首瞬间握紧。
呼呼呼呼——天空中突然出现螺旋桨的旋转声,握着匕首的安千宠蓦然抬头,再看向还没闭眼的男人,心里一暖:“拓,你也舍不得就这样抛弃我对吗?有人来了,拜托你坚持住!”“爱爱!”第一个冲进门来的,不是邢书,竟然是回韩国的李俊赫。
安千宠满身是血,表情错愕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外国男人,有一个四五十岁左右,气势上隐约让人觉得压迫。当他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时,表情拂过复杂,随即给了个手势。
两个外国摽榜大汉迅速从门外闯进,自安千宠手中抢走了已经闭上眼睛的男人。
“你们干嘛,把他还给我!”李俊赫立马按住她的肩膀,焦急道:“他们不会伤害华拓的,爱爱,如果你不想让他死,就让他们带走他!”“不,不行,我不要!你们都骗我,他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痛,很害怕,我要陪着他!李俊赫,还想当我朋友就放开我!”最后一句,她几乎用吼的。
对面的中年男子皱眉,吩咐下属把人送上飞机后,对着他们道:“他留在中国只有死路,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要阻止我。”法语。安千宠泪眼朦胧的看着中年男子,心里突然有种预感:他们是奥尔沃家族的人!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想离开华拓:“那你们把我也带上,我可以照顾他!”中年男子摇头:“你会影响他的情绪,如果他活了下来,以后自然会来找你。”看到外国男子全部撤离小木屋,想到即将要和华拓分割两地,安千宠歇斯底里的拍打禁锢住她的男人:“放开我,李俊赫我恨你,我恨你!”男人苦笑:恨吧,我只是信守承诺而已,何况…真的不舍得你崩溃或者死去。
私人飞机开走了,螺旋桨声越来越小,知道那个男人真的即将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安千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精神涣散。
“爱爱,他一定会活着!”安千宠失神地望着前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意识自我封闭。
没有办法的李俊赫只好把她带上船,离开小岛,驶往华家——两个月后。
华家庄园——这些日子以来,华家的所有人轮流照顾着精神涣散的安千宠,没有人敢离开她一步,因为她怀孕了,可是准妈妈似乎不怎么在乎。
推开房门,端着补汤的许诺拍了拍自己的脸,看上去有血气点后才走了进去。“千宠,看我端什么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