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对于主簿所说的这番话非常认可,尤其是因为寿春的事情上他出力最大,因此得到袁家的认可,这件事情上虽然受到父亲的赞许,可是他却知晓因为父亲和袁术的关系,父亲和家族的关系非常严峻,可对于他做这些事却没有任何怨言,反而还颇为赞许,这是为何,不管是袁谭还是青州的所有幕僚们都猜不透,这才有了后来他从邺城打听,只不过邺城没有消息传来,但是父亲的书信却来了。
内容只有一个,就是兄弟不管到了任何时候,绝不能有兄弟阋墙的事情发生。
兄弟阋与墙,这句话特别显眼,甚至当时所看到内容,今天想想,也就只要这句话能够让他记住,父亲的大度以及他对他们兄弟之间的期许令袁谭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深意,只是他是绝对不会轻易让出世子的位置,放弃对世子之位的竞争。
当年父亲从雒阳远逃渤海,其他的两个兄弟都还小,只有他跟着父亲身边,这之后因为袁术的原因,家人遭到了驱赶,族产更被充公,甚至连每年的祭祖大典都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汝南,这样的情况,他是绝对不允许再次发生,而现在父亲已经奠定了他在袁家的地位,没有人能够再去撼动他,甚至现在区区袁家已经再难入父亲之眼,所以日后他与兄弟们所争夺的可不只是袁家家主的位置,而是天下。
那个位置就如同袁家家主之位一样,只能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必须是他,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孙有朝一日同样被驱逐出邺城,这情况一定不会发生,而今天主簿的那番话可以说让他吃了一粒定心丸,现在上上下下对他的支持,让他底气十足。
邺城内部有沮授、荀湛这样的谋主为他奔走,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且沮授和荀湛这样的谋主,其才能他是知晓的,有他们在,父亲绝对不会不考虑他们的态度,但是在大将军府以及汉庭一路摸爬滚打的袁绍对这类事情太了解了。
当年的大将军府,有多少人是因为刘辨是长子的身份才支持史侯?又有多少人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这一切他看得太清楚了,当时或许他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遇到相同的情况,会与灵帝有类似的苦恼,因此既然见过了之前他们扶立史侯的龌蹉,所以当世家们再一次以立嫡长子这所谓的传统来要求他的一刻,他才会感到害怕。
当他的身份标签是世家的时候,他做这一切都心安理得,这本来就是正常不过的争取利益,但是当身份地位发生改变之后,就不同了,甚至他还感受到了世家的威胁,而这几乎灵帝当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灵帝更喜欢董侯,情况与他喜欢三子袁尚一模一样,但因为世家的原因,而坚持不立嫡长子,也一样。
主簿为袁谭分析的是很到位,但是有些话他却知道自己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就好像后面这番世家的影响力大,但是主公对世家的态度却已经发生转变的话却绝对不能说,不然这会让袁谭失去雄心,毕竟这是一场长期的较量,世家的支持有不利的一面,但是却不能否认他积极的一面,甚至袁尚为了能得到世家更多的支持,都有些不择手段了,所以有世家支持并不可怕,关键还是看自己的能力和实力,如果真到了无比强大的地步,那么大将军就一定不敢轻视,最后继位世子的也就一定会是公子袁谭。
而下一步,说白了就是寿春之战,虽然寿春之战已经无法改变,虽然袁术必败无疑,但是寿春之战之后呢,下一步冀州的方向会是哪里,重心有没有变化这才是关键,而如果能够知晓大将军的意图,那就更好了,当然这类消息一定不能从邺城获知,不然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还会让大将军觉得身边到处都是刺史的眼线,所以猜透大将军,非常困难,但是下一步的计划一旦猜透,那效果会十分有用,那时只要上表,就一定会让大将军觉得父子之间心有灵犀,多出彩啊。
“那你说,接下来父亲会做出什么样的部署呢?”袁谭询问主簿道。
“两种可能性,一是彻底将刘澜剿灭,二是稳住徐州,图谋中原。”主簿眯着眼说道。
袁谭点了点头,笑道:“父亲做出这两种选择的可能非常大,不过我所知晓的情况却是父亲对曹操攻打河内非常生气,甚至已经开始谋划进攻中原的事情了,从这些情报来看,接下来父亲十有八九会出兵中原,攻打兖州和豫州。”
“这些消息卑职也听说了,但是卑职觉得可能性并不大,首先现在刘澜的残余实力就在广陵,而且还有一部分在寿春,反观我军主力则在徐州休整数月,正是兵强马壮之时,如果这时候出兵,我觉得也一定是出兵广陵,击败刘澜最好,就算是将其打过长江也不错,那个时候最少刘澜将无力再图徐州,只能向吴郡、会稽发展,我们则可以安心攻打曹操。所以这是卑职心里认为的最好结果,反之如果我们这时候选择与曹操反目,那么曹操在走投无路之时,只能继续与刘澜联手下去,我们的胜算又能有多大呢?可如果攻打广陵的话,不管曹操的反应如何,是出兵还是不出兵,对我们来说都是非常有利的,所以卑职觉得拿下广陵乃是首先,而大将军的选择势必也会更倾向高览。”
袁谭沉思片刻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父亲的心思哪是这么容易就被猜到的,如你所言,攻打广陵确实是不错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全天下人都清楚的选择,既然人人都知晓这是对冀州最有利的选择,那么刘澜自然也会清楚,那我问你,我们攻打广陵之时,刘澜会没有防备吗?一定会,以刘澜的实力,文丑真的能独自战胜刘澜?我看未必,而父亲心中也明白,这件事会非常困难,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声东而击西,若是我,当天下人,尤其是我们的对手都知道我们要打广陵而开始严防死守的时候,那绝对不能真的这样做,做了就一定不会讨到好处,就算胜也一定是惨胜,那么当我们与刘澜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利的只会也只能是曹操。
换言之,如果当全天下人都觉得我们要打广陵,可我们偏偏出其不意,杀了曹操一个措手不及之时,那又会是一个什么情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消灭曹操,不给刘澜和曹操任何反应的时间,等刘澜反应过来之后,我们已经夺下了兖州和豫州,他就是想助曹操一臂之力也已为时已晚,那个时候,我们在与刘澜争夺广陵,底气就更足了,就算一直与他们耗着拖着,最后也一定能够将刘澜耗死拖垮,你说是你的想法对冀州更为有利呢,还是我说的这些对冀州更为有利呢?”袁谭颇为自信的说道。
“自然是刺杀深谋远虑,卑职不及也。”主簿说这句话有没有恭维的意思在里边,肯定有,但更多的还是由衷的佩服,因为他仔细想了想,如果一切都能够按照刺史所设想的一切发展的话,那攻打中原显然才是最佳的选择。
“这件事非同小可,既然你说必须要与父亲一致,那首先我们就不能盲目,必须要慎重考虑,最好我们内部先确定,然后再和文丑那边通通气,看看他的态度,如果一致,我们就立即传书回去,如果不一致,我们就听听文丑有何高见。”
“卑职自愧不如。”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我有些累了,你也就退下吧。”
“诺,卑职这就告退了。”
“嗯,别忘了明天把所有人都招过来,商议下这件事,看看他们的态度如何。“
主簿施了一礼之后便退了下去,书房里只剩下袁谭自己一人,坐在矮几前,一直望着主簿匆匆离开关上了房门才又坐了下来,他并没有从侧门返回内宅休息,而是直接写信给文丑,与其明天听完帐下的态度再给文丑写这封试探他看法的书信,不如今天就提前写好,至于先送不送到徐州并不重要,哪怕明日听完他们的反应之后再传也行,所以今天提前写好,省得明天时间太过匆忙,而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你就太多了,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进行润色,甚至来推敲每一字的合理。
其实这封信会有多大的作用他并不清楚,可因为他对文丑的了解,所以非常清楚他的态度,以他的脾气,没有消灭刘澜那是肯定不会甘心的,而且还有更为要命的一件事就是颜良之死,他比任何人都想要为他报仇,是以如果问他该如何选择的话,十有八九,文丑会选择出兵广陵,而不去考虑其他,更不要说什么全局了。
所以他要知晓的或者说要试探出来的消息是文丑的态度,但关键还是他是不是力主出兵广陵,如果他力主出兵广陵的话,那么他有八成把握,自己的建议会被父亲采纳,反之如果文丑也建议出兵中原攻占豫州和兖州的话,那么这件事情父亲出兵兖州的可能就就几乎是百分百了,那么他传书回去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可是这功劳嘛,也就没有他的什么关系了,最多也就是拉近些父子关系,或者让父亲对自己刮目相看?
因为青州的几次失败,父亲对他失望至极,甚至他一直都觉得正因为青州的连番失利,才让有了父亲另立老三的念头,但因为这个念头,因为突然冒出的这个对手,虽然会让他们兄弟内斗,却也让他能够在几次三番的打击之后没有一蹶不振,反而越挫越勇,因为有了对手,所以他绝不能轻易认输,因为有了对手,因为要保住他日后的世子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话日后太子之位,他只能咬紧牙关,坚持到底。
虽然他现在也清楚,想让父亲理自己为世子的可能性已经从八成变成了四成,但是袁尚想顺利继位,也不会那么顺利,而且他能因为几仗的失利由八成变成四成,那么也就是说他表现的足够好的话,同样也有可能由四成变成八成,最后再一次力压老三,夺取世子之位,这一点他心里非常有数。
给文丑这封信写了很久,一直到日落朝食十分,也不过就写了一半,可以说袁谭这份信是真的用心了,每一个字都要斟酌再三,每一段话的用词都是反复再三写出来的结果,将帛纸收起揣入怀中,返回了内宅,吃过夜食之后,又继续在中堂写信,一直到临近子时,这才算是完成。
次日一早,袁谭起身之后就派人将府中的属官如主簿、别驾等十多人全部招到了议事厅,他们昨天就知晓今日刺史袁谭要议事,甚至连什么事都跟主簿打听的一清二楚,此刻相约而来,陆续落座。
在袁谭的左右两边分别为别驾与主簿,二人可以说是他的左膀右臂,不仅能干而且也深得他的信任,如今袁谭有任何事都会与二人商议,至于其他人包括治中在内,更像是摆设,袁谭也不会咨询他们什么,他们的责任就是负责处理一些公务罢了。
“想必今天的议题诸位也都清楚了吧,都来说说你们的看法,希望极为能够有有好消息给我。”
几人全都全都笑了起来:“我们都听说了,都一致觉得主公的分析非常正确,都完全支持主公直接传书回冀州,至于给文丑传信,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而且如果让文丑要是察觉到了,那主公在大将军面前出风头的可能性或许就要被文丑抢了。”
“哈哈。”袁谭笑了起来,本来想咨询他们的意见的,没想到他们却已经开始担心会被文丑察觉到意图,得意洋洋道:“好,既然各位都如此觉得,那么主簿就准备传书吧,把我昨日说的完完整整传回冀州。”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