笮融心中叹了口气,他现在所带粮草根本就不容他逃到寿春,所以劝他先将面前徐州军击破,以其军资来补充辎重看似是不错的办法,但太过冒险了,若是败了他连带领残兵败将逃离的资本都没有,所以他的想法是当即派出部队到亭里之间收刮粮草,只有粮秣充足他才会与刘澜背水一战,这叫未虑胜,先虑败,乃上将统兵不二法门。
在拒绝众人请战后,他下达了命令,派出了部队,可是校尉穆崇却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不祥之感来,他发现眼前徐州军中迎风舒卷的大纛旗,有徐字旗、周字旗、裴字旗、管字旗,就是没有代表刘澜的刘字纛旗,也就是说这里的徐州数万士卒并非是刘澜亲自率领,那刘澜现在又会在哪里呢?
他像笮融提醒过其中怪异之处,可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关心这些,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能从百姓手中获得多少粮秣,可穆崇同样担心,若刘澜已然知晓丹阳军粮草即将告罄的消息,那始终没有出现的他会不会正在算计着丹阳军,一旦笮融真派出抢粮部队,十有八九将陷入到刘澜所布下的陷阱之中。
可就算他已看出了一切,偏偏无法阻止笮融,现在刘澜就算当着笮融的面挖个坑,他也不得不跳,这就是阳谋,蓦地,他不经意间瞅向了远方徐州军盖起的营帐,如果从始至终这一切就是一场阳谋的话,那莫名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徐州军恐怕就是刘澜在逼笮融来进攻。
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会让穆崇觉得阳谋比阴谋还恶心,让人咬牙切齿却偏偏又无力去使。尤其是薛礼的投降,更是让他出现过动摇,在山穷水尽的现在他也萌生过投降的念头,可是每每想到曹豹的下场,每每想到笮融的恩情,他便抛弃了这样的念头,并非是下不了决心的,而是他始终认为,一个人既然在他最风光之时投靠了他,被受到了恩惠,那就绝不能在他最困难之时舍他而去,这是一个人立世之本,不然就算天下再大,恐怕也没有其容身寸地。
时间流逝着,夜色渐深,可前往四周亭里劫食小队却始终没有传回消息来,笮融变得焦躁起来,在营帐中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他害怕真被穆崇预言对了,那样一来,明日一早将会是丹阳军吃到的最后一顿饱饭,那时眼前这波徐州军就算真有啥阴谋诡计,他都不得不派兵去攻打。
“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有回来的吗?”始终保持着冷静的笮融说道。
“没有。”众将都在帐内,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之下,要改变眼前的命运,他们就必须要守在主公身边,随时听候吩咐,向徐州军发起猛攻。
“再派!”
报~~~~
就在第二波斥候再次派出之际,帐外终于传来了声响,有斥候回来了,他们并没有发现抢粮部队,可却中了敌人围困,随后就见到了薛礼,他说从刘澜处逃脱了出来,有脱身之法,只要将军看过书信一切便都知晓了。“
“呈上来!”
这个薛礼奸猾的很,如果是别如此传递信件他还会怀疑一二,可是他的话那就确信无疑了,此刻他心中确信无疑薛礼从江都逃了出来,之所以没有来见自己而是假借他人传递信件,自然是他知道自己深陷包围,不敢贸然而来。
笮融展开书信只是看了一眼,神情便开始狰狞起来,冷哼一声将书信在油灯前焚毁,他万万没有想到薛礼不仅没有从江都逃出,反而还当了刘澜的说客,想让他投降,绝无可能,就算死,笮融也不愿做第二个曹豹!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薛礼既然能写信劝他,同样能劝说其他丹阳军,只不过并非是像给他这般送信,而是尾随着斥候靠近了丹阳军营盘,将书信系在箭矢之上射入到了营中。
今日执夜的校尉名叫孟广,地地道道的丹阳人,而丹阳属扬州,如今控制扬州治所寿春的又是袁术,按理来说在徐州刘澜还是寿春的袁术选择中他会倾向于后者,可并非那样,毕竟袁术是将刘繇赶走的,所以内心之中他更愿意投降刘繇,其次刘澜,对于袁术这等强盗他从没有想过投效。
是以在得知无法南下回到家乡投靠盘踞在丹阳境内的刘繇反而是前往寿春时他心里就有了疙瘩,奈何她根本无法改变笮融的想法,可是一切都随着飞箭莫名出现改变了,书信被士卒们看到,随后汇报到他手中,在未看到劝降书信之前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要焚毁,以免影响军情,可是在出于好奇观看信中内容之后,他放弃了,任由事态发展而没有通知笮融。
信中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决不追责,甚至信中薛礼还保证如果有谁愿意继续留在徐州军中,他能够保他官职不变,如果有人想归故土,徐州军还会派发钱粮,保证他安全回返丹阳郡,而如果有谁选择继续留在徐州,不管是哪个郡,官府都会保证为他们分派田地。
而在最后,信中还分析了如今丹阳军的处境,说明他们不管如何抵抗都没有活路,如果想要活命就需要每一个人行动起来,不然的话,等到天亮徐州军大举进攻之时,必将横尸遍野,片瓦不存。
孟广默认着书信在营帐传递,这个时候他头一个想法就是去找笮融,寒风之下,满腔热火的他期望着能够说服笮融投降刘澜,可是当他见到笮融话都没说完就被赶了出来,他的心彻底凉了,凉透了,他不愿随着笮融去死,与穆崇他们不同,他是因军功累迁到今日的位置,虽然他们号称丹阳军,可他这样的丹阳人却始终被排斥在以笮融为首的徐州将领之外,这一刻他决定带着他的兄弟们投靠刘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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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广打开寨门逃跑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笮融耳中,他被惊呆了,最最害怕发生的事情果然发生了,而且逃跑的丹阳军变得越来越多,现在他就算想扭转情势也不可能。
“天亡我笮融啊。”笮融逃出了佩剑,可剑还没架到脖子上,就被众将拦下:“主公不可!”
“败局已定,今日我一死,你们也好开营门,彻底投降刘澜了,不然尔等必受吾牵累!”一想到今后连立锥之地都没有,反而还要留在刘澜身旁提心吊胆,与其过曹豹那般窝囊的日子,还不如一死解脱!
“主公差异,胜败乃兵家常事,何苦因此一战而丧志?臣听闻汉初之际,高祖数败项羽手中,然最终却在九里山一战而成功,如今主公,虽与项羽一般统领三千江东丹阳子弟,可却万万不能去仿项羽啊。”
“可项羽当年还有丹阳子弟为其赴死,如今丹阳子弟却皆舍我而去!”
“主公诧异,丹阳军没了,可以再招,主公没了那什么都没了,此时此刻主公万万不可学项羽,当仿高祖,不能丧志。”
“是啊主公,照我看来,丹阳军投敌未曾不是一见好事?”
“怎么说?”
“试想若主公带领数万丹阳军突围去投袁术难上加难,可只我等数千人,人数少只需要携带必要口粮就能够隐秘突围,而且随着叛军陆续逃离,刘澜为了安抚逃军必然无法分心,主公趁此时机远遁寿春,借袁术之势再图发展,必可报今日之仇!”
提到报仇二字,笮融身边众将一个个眼中充满了浓郁的复仇之火,地位,财富,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刘澜而化为乌有,这个仇必须报,迟早有一天也要让刘澜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
笮融闭上了眼,手中佩剑当啷一声落地,他被说服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猛然睁眼,抬起头看向众人,道:“走,我们这就去扬州,去寿春,去找袁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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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数千丹阳军逃出军营未久便出现了徐州军,一路且战且逃,却发现徐州军始终阴魂不散,如跗骨之蛆,笮融就要崩溃了,而最关键的是你根本不知道从两旁何时会突然冒出徐州军来,如饿狼一般,咬一口肉就与后面追击的部队汇合,不纠缠却让人心烦。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徐州军。
笮融感觉中了圈套,尤其联想到薛礼的出现后这样的想法就更深切了,前方还有多少这般小股部队会突然杀出他不知道,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身边这些人将全部送命在前往寿春的路上。
内心之中充满了恐惧,他害怕这一切都是刘澜布置好的,害怕他正一步步跳到刘澜的陷阱之中。
一定要突破出去。向着前路落荒而逃的笮融很快发现前方再无阻敌,这让他常常舒了口气,可危险并未远去,身后的追兵一直紧紧尾随着他们,不管如何卯足了劲逃跑时始终都无法将其摆脱。
可就在他们********狂奔之际,路两旁又杀出了一彪人马,人数比他们多的多,想要突破必须决死一战,当然这个时候还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投降,如果今日在此碰面者是别人,也许笮融真就降了,可偏偏一骑出现在队伍前方的不是别人,乃是老冤家曹豹。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下一刻就算战死,也要把这位老冤家拉下马来!
笮融带着丹阳军杀向曹豹,后者同样在同一时刻舞动长枪,如猛虎下山一般朝笮融杀来。
“冲啊,冲出一条血路,我们决不能死在这里!”在笮融的带领之下,这些深受其信任的亲卫兵们舞动着环手刀杀向了曹豹统领的徐州军。
“一个不留!”
曹豹一马当先,长枪横扫一击,嗤啦一声刺死一名丹阳军,鲜血喷涌而出,痛呼响彻云霄,然而曹豹却根本没有理会,他的眼中只有前方的丹阳军,还有在他们身后的笮融。
“杀!”
红了眼的曹豹再次迎向第二员敌卒,这数月来憋在心中的戾气好像在这一刻彻底宣泄了出去,手中长枪疯狂舞动,只是一眨眼间,便毙命了数名丹阳军。
“笮融。去死吧!”曹豹虎吼一声,举起长枪,直奔笮融而来。
“这句话该我和你说!”笮融疯狂大喝,迎向了曹豹。
“噗!”
突然,笮融身后一刀刺入了他的后腹,而曹豹不知何时却已勒住了战马,笮融没有回头去瞧最后关头是谁出卖了他,充血的双眼只是瞪着曹豹,后者再这一刻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笮融啊笮融,枉你一世英名,难道你在我身边安排人手的时候就没想过我早在你身边安插了亲信?”
“曹豹,我们斗了一辈子,今日我栽在你手下,早有预料,可你呢?就算你今日杀了我,又有何用,刘澜他……照样不会放过你,今日我就先到在下面去等你,用不了多久,我深信你必定会来陪我!哈~~哈~~~哈~~哈!”
“放心吧,我不会杀了你,我会一点点折磨你,还记得当初吗我们初次相见时的场景吗?事事往往就是如此,现在的情况与当年何其相似,依然是我居庙堂,你做楚囚,只是这一回你没有跪下来求我,如果你愿意,我还会放过你,还会在陶……刘澜面前举荐你,说不得用不了多久,你又能够与我平起平坐了!”
恍如隔世,一切好似又回到了最初,就好似大梦方醒一般,一切都没有发生,可他知道都发生了,而现在也不像当初,曹豹不被陶谦那般受刘澜倚重,而他更不会被陶谦当做牵制曹豹的棋子而出现,而他也再难像当年那般做出下跪求饶这等奇耻大辱的事情了。
曾经他发誓这个仇迟早要报,但他失言了。
笮融挣扎中再次向曹豹杀来,但这一回曹豹依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会慢慢折磨笮融,他没有失言,一枪刺穿了握在佩剑上的手腕,瞬间一扫,将其打落下马。
笮融还有最后一口气,万分痛苦的在地上挣扎着,因腹部伤处肌肉更是痉挛抽搐,一手更是捂着被长枪刺穿的手腕,可不管他如何去捂也无法阻止鲜血倏倏流出。
曹豹欣赏着这一激动人心的画面,尤其是他眼珠正不停向上翻着的表情让他痛快淋漓,从未有过一刻像今天这般解气,解恨,可就当他再举起长枪准备彻底让笮融解脱的一刻,他的手掌却突然停住了,刚才笮融那先去下面等他的话并非没有刺到他的痛处,许是兔死狐悲吧,这一刻非但没有亲手送他上路,反而对丹阳军士卒喊了句:“所有人丢弃武器,抬着他,随我去见刘州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