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林秘书一大早就发现许总心情不好,昨天还春暖花开春花明媚的,过了一晚上却像惊蛰的响雷将人劈回了原形。
新来的肖经理还准备嬉皮笑脸打个招呼,许永绍不咸不淡吭了声,肖经理立马收敛笑容。等许永绍进办公室,他遮着嘴问林秘书:“许总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
林秘书揪住机会给他纠正错误观念:“这才是常态,真正的许总不会给新人留脸面的,你不知是借谁的光爽了一阵子,日后可得留心咯。”
林秘书泡了杯咖啡进办公室,许永绍正埋头工作。表面看不出什么,桌面却摞了高高一沓文件,仿佛想拿它把时间空隙塞满,省得想些乱七八糟的。
林秘书是真好奇,好奇得目光都快给许总头顶挖洞了,又不敢撞枪口,谨慎地往门口退。
退了一半,许永绍突然抬头:“林秘书。”
大老板一脸正经:“我好像病了。”
“有种东西在体内扎根,我想拔,可如果要拔,得连心脏一起拔掉…”
“你说我怎么做比较好?”
林秘书愣愣瞌瞌地退回门外,肖经理好事询问:“许总跟你说什么了?”
林秘书挠头:“说他病了。”
“啊?很严重吗?”
林秘书继续挠头:“…我略略视诊过,没别的病,是中二病延迟发作。”
这种好奇心延续一周后,他终于从老贺那里打听了点名堂。老贺说:“许先生八成是和康小姐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
老贺自信满满,说许先生平时气定神闲,除非搓板路颠人,否则半小时下来姿势都不带换,那天十分多钟却左右腿来回换着跷,看架势像找人算账。
果不其然,老贺守在车里,看见康颜逃也似的跑出巷子,许永绍过了挺久才出来,一脸的失魂落魄,车都怼眼前了也看不到。
老贺手心叠手背一拍:“我女儿说了,那些霸总文把男女那点事剖析的透透的,回头我和她一讲,她正儿八经给我分析,说她拿压岁钱做赌注,这妥妥的虐文走向啊。”
林秘书觉得在理,点点头,心念忽动:“哪本霸总文这么牛逼?学它能找着女朋友吗?”
老贺沉吟片刻:“啊这…我觉得你可能会进监狱。”
合同正式签定那天,郑总请客吃怀石料理,因为是私密包间,许永绍只带了林秘书前往。
林秘书坐车里,觉得许永绍持续性情绪低落也不是事,试探性说:“其实吵架也没什么,女生嘛都是要哄的,您低个头,哄哄不就完事了嘛?”
许永绍没发话,老贺向来不喜欢康颜,觉得她就是个虚荣心爆炸的女学生,此时也毫不客气:“女人就爱玩欲擒故纵,跟我婆娘一样,爱玩失踪不回消息,美其名曰增加新鲜度,说白了就是发神经。”
许永绍凉凉扫了道眼风,老贺闭嘴。
许永绍闭眼往后靠:“哄什么?又不是离开谁就活不了,不至于。”
两人进包间,郑总已经点好套餐,端小瓷杯咂一口烧酒。见许永绍进门,她连忙招呼落座,一开口,直往许永绍心脏补刀:“许总和贝克先生交流过了吗?听说最近有批原石,印度的,成色相当好。”
林秘书心头一咯噔,许永绍淡淡回到:“暂时还没有,最近挺忙的。”
郑总是人精,察言观色一流,知道话题不对路连忙转移,和旁边包手卷的主厨交流起做饭心得。
许永绍菜没吃多少,酒倒是灌了不少,四十五度的烧酒两瓶下来眼神都飘了,结束语说得词不达意,但姿态还算正常。
林秘书送别郑总,回头一看,许永绍没了踪影。他环视一圈,发现许永绍正蹲在枯山水旁,灯光照出的水影效果幽幽推着蓝色波光。
林秘书急忙跑去喊人,许永绍紧盯地面眉头紧锁,仿佛在思索什么大事。
林秘书问:“老板,您想什么呢?”
许永绍仰头,满脸通红眼睛黑亮,指着脚下的细砂碎石:“诶,这水里怎么没水啊?”
这不废话嘛?!枯山水哪儿来的水啊?都是灯光效果!
林秘书哭笑不得地搀扶他:“您喝醉了,送您回家里休息休息,不然明早得宿醉头疼。”
许永绍“哦”一声,借林秘书的力气站稳,踉踉跄跄地送进车里,林秘书终于松了口气,放心地挥手叫车回家。
许永绍歪坐着,慢慢伏倒后座,没多久又支起来:“去山大。”
老贺从后视镜打量他:“许先生,那个…您喝醉了,不太清醒,可能不记得您跟康小姐其实…”
“我是有点醉了,”他神色淡然,目光平直,“但我清楚我在做什么。”
老贺无奈拐弯,按许永绍的意思停在康颜宿舍楼前。许永绍果然醉得不深,还记得康颜拉黑了他的电话,知道借用老贺的手机拨号。
手机振铃时,康颜正和艾哲美看动漫,已经演到了高潮部分,却不得不点暂停。
康颜带着戛然而止的烦躁:“喂?你哪位?”
“我。”
康颜脑袋宕机,回想许久这个「我」是谁,陡然起身:“许…!”艾哲美以眼神询问她,康颜冲她笑了笑,推开板凳去走廊,“…许先生?”
“嗯。”
康颜舔嘴唇:“您还有什么事吗?我觉得那天我应该说的很清楚了。”
“我在你宿舍楼下。”
康颜皱眉:“…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是不会下去的,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学分。”他慢吞吞说到,“我能让你得到,也能让你失去。”
康颜瞬间被他拿捏,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上来:“许永绍你什么意思啊?你用这个来威胁我?你这样太过无耻了!”
那端语气发沉:“如果你不下来,还有更无耻的,一心赚钱的商人,没时间再养一颗道德心。”
“我只给你五分钟,下来见我。”
康颜咬牙,怒冲冲挂断电话,外套不穿拖鞋不换,只着一条薄睡裙,重重踩楼梯下楼。
黑车停在隔马路的樟树下,康颜到车旁驻足,许永绍伸手开门,她原地踌躇几秒,坐了进去。
车内环境封闭,康颜闻到浓浓一股酒味,胃里翻江倒海。许永绍浑身发热,扯松领带慵懒后靠,眯着眼斜乜她。
康颜抿唇。
许永绍探身压来,酒气猛然变浓,康颜别过脸,喉咙不可控地痉挛,像有东西要涌出,她急急捂嘴干呕。
努力吞几口唾沫后,恶心感稍稍压了回去。康颜抬眼,许永绍的目光又狠又利,像冷刀割着面皮:“你什么意思?”
康颜下意识摇头,许永绍擒住她的后颈,双唇重重碾压她,故意伸舌尖顶她的上颚,抽走她的氧气。
康颜捶打男人的肩膀,双手使劲推,推不动,只好狠力掐背筋。
许永绍吃痛松手,康颜趁机推开他,冲动之下反手就是一巴掌!
耳光清脆响亮,蹲路边抽烟的老贺听得一清二楚,烟屑扑簌簌抖落:“做啥子?个瓜娃子还打女人?也太没得品了。”
许永绍本就微醉,添一巴掌更显脸红,像掐出了血印。
康颜握拳,指甲盖陷入掌心刺疼,强自镇定:“酒醒了吗?”
许永绍低头摸了摸脸颊,舌尖抵颊内滑动,歪嘴一笑:“康颜,你真是越来越他妈长本事了。”
他伸手要抓手腕,康颜猛力一甩:“放开我!”
她指着他,嗓音颤抖:“我警告你,你要是再用这种东西威胁我,我就敢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拼?怎么拼?你拿什么拼?”许永绍嗤笑,“你有的都是我给你的。”
康颜点点头:“对,对,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命。”她指自己,“我孑然一身,什么都不怕,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出来…”
“你闭嘴!”
她眼里光点跳跃,像噙了眼泪,许永绍忍不住想起那个梦,心跳蓦然发抖:“康颜,你最好给我放弃这种极端想法!”
他转头,只手抹了把脸,直视前方不看她,沉声低吼:“…滚蛋。”
康颜昂头,冷冷盯他一阵,推门离开。
等康颜走远,许永绍咬得腮帮子咯吱响,拳头发抖,猛力捶向驾驶座靠背:“许永绍,你他妈真够犯贱的。”
康颜弓腰伏在洗漱台,干呕连连却吐不出来,只能抠喉咙催吐,还是没用,眼泪倒是流了满脸。
她捶胸顺气,抬头看镜子里脖颈发红的自己,吐了口唾沫:“什么都不顺,身体也出毛病,都跟我作对!”
她挤牙膏准备洗口,艾哲美吃了鸭脖进来洗手,关切问到:“刚才听你好像在吐?你怎么了?”
康颜端漱口杯:“没事,可能中午睡觉着凉了。”
艾哲美安慰她:“那不要紧,吃点维生素b就行,不过你最近这几周怎么老不舒服?这吐法跟怀孕似的,你是不是瞒着我有情况啊…”
哐当!
康颜没留神,漱口杯碰倒洗手液,滚着圈摔落地面。
──“这期间不要吃避孕药,如果有性生活就戴套。”
──“向我证明你不讨厌我,证明给我看。”
──“除了怀磊磊的时候,其他时候没得推迟…”
……
艾哲美哎呦叫着弓腰去捡:“可别把按压泵摔坏了,才买来的还没用多少呢!”
康颜悄悄摸小腹,呼吸焦急,眼珠微微朝镜子斜,镜面倒映女人的脸,惨白仓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