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得知自己的记忆被篡改后,裴小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
可有时候,言语就像一颗种子,落入心里的最初,是没什么感觉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裴小七就越发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有哪些记忆是被篡改过的,而真正的事实,又是什么样子。
裴知轻轻摇头:“你的记忆是萧飞改掉的,只有他才能帮你恢复,被篡改的记忆就好像被装在一只盒子里,想要打开盒子,就必须得到钥匙才行,而我不知道萧飞对你下的指令是什么。”
裴小七握着水杯,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那如果你得到指令呢?也没办法么?”
“如果能够知道指令的话,应该可以,只是……”裴知顿了顿,像是有什么顾忌似的,但很快,她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凝重地盯着裴小七。
“你……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裴小七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他有没有告诉过你有关你部分人格被封存的事情?”
“嗯?谁?”裴小七消化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裴知说的是凌少爵,但她的注意力却已经落在了人格被封存上,“你说什么,我的部分人格被封存?”
看到裴小七的反应,裴知验证心中的猜测,凌少爵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是的,萧飞除了篡改了你的记忆,还将你的部分人格封存起来了。”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虽然不明白人格封存意味着什么,但裴知那过分凝重的表情,却让裴小七感到很不安。
“这个……”裴知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萧飞他……他可能是想……”
裴知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原本就感到不安的裴小七,心里越来越害怕,她抓住裴知的手,声音有些急切:“他到底想做什么,你说啊,为什么无缘无故把我的部分人格封存起来。”
裴知的眉间似有不忍的神情:“他可能是想把你当做试验品。”
从顾萧飞留下的日记和录像中,裴知才知道,顾萧飞这些年来,一直在致力于研究有关人格转移的实验项目。
而裴小七,可以说就是顾萧飞最初的试验品。
“什么试验品?他要做什么实验?”
“小七,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裴小七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她松开裴知,等待下文。
裴知略微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具体怎么回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实验可能与人格转移有关。从他留下的日记来看,他之所以封存你的部分人格,那是因为在想要对你进行人格转移的时候,发生意外,导致结果失败,所以便只能把你的部分人格封存起来,并且……虚构出了另外一个人格,也就是现在的你。”
虽然每一个字裴小七都听进去了,但组合在一起,她却听不明白。
也许是看出裴小七的疑惑,裴知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就是,在你的体内存有两个人格,其中一个处于沉睡状态,现在苏醒的这个,是你。”
“人格分裂?”裴小七这次算是听明白了,但在明白之余,一股强大的恐惧感,却像一只大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心脏,疼的她握着水杯的指关节,都开始泛白。
裴知有些担心地看着眼中浮现害怕女儿,“严格意义上来说,你的情况不属于人格分裂。因为你处于沉睡状态的,只是部分人格,而非完全独立的人格。”
裴小七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一部电影,说的就是女主拥有双重人格,其中一个人格拼命想要杀死另外一个人格,以获得身体的支配权。
想到这里,她的后背不禁冒出了冷汗:“我……如果那部分人格苏醒了,我……我怎么办?我会不会就这么消失……”
裴知皱起眉头,良久,吐出了一句让裴小七感到绝望的话:“我也不知道。”
握住心脏的那只手越来越紧,裴小七死死地捏住水杯,脸色白的可怕:“我……我有的时候会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裴知偏过头,盯着裴小七苍白的脸色,等她继续说下去。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裴小七说:“最近几个月,我听到有人叫我裴忆尘,而且……那个声音让一直让我离开他……那个声音,会不会就是我另外的人格?”
裴知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
裴小七抬起头,盯着裴知,突然,她把水杯丢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抓着裴知的肩膀,声嘶力竭地怒吼:“我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可以不知道!”
愤怒,绝望,憎恨。
所有的情绪,交织成一张绵密的大网,缠得裴小七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双重人格,开什么玩笑,这种只会才小说和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桥段,为什么偏偏就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可是——
裴知不可能会对自己开这种玩笑。
裴小七拼命地摇晃着裴知的肩膀,没一会儿,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裴知刚才的那句:顾萧飞虚构了另外一个人格,也就是现在的你。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呜呜……我不相信……我的人格不可能是虚构出来的……”
如果现在的这个自己不存在,那么过往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那种真真切切的感受,怎么可能会是虚构的人格,所能够体会的到的。
看着哭得眼圈通红的女儿,裴知也跟着难过起来:“小七,你听我说,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萧飞只是虚构了你部分的人格,那部分被虚构的,正是用来弥补你被封存的那部分。”
其实裴知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裴小七能否听的明白,但她只能尽力去解释,以安抚女儿的害怕和恐惧。
情绪处于激动状态的裴小七,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拼命地哭。
待裴小七哭累了,裴知轻轻地把她拥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却被裴小七一把推开:“滚,我不想看到你。”
裴知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女儿充满愤恨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继续待下去,只会让她的情绪更加不稳定,便还是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裴小七一个人。
她抱着双膝把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儿,告诉自己不要去相信裴知的话,她才不相信什么人格被封存的事情,她现在只想赶快见到凌少爵,只有待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她才能够感受到安全。
瞥了眼强上挂着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
一整个夜里,裴小七就那么盯着时钟发呆,她决定等天亮,就让裴知带自己离开这里,她不要待在这种会让自己感到压抑的地方。
只是,等到快要黎明的时候,一阵阵浓重的睡意袭来,裴小七终究还是没抵抗的住睡眠的诱惑,闭上眼睛,连被子都没盖,就这么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裴小七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和往常一样,像只小猫似地蜷缩依偎在那个让她迷恋不已的怀抱里,鼻腔中熟悉的冷冽气息,以及那温暖的胸膛,都让处于睡眠中的她,不自觉得想要汲取更多温暖。
因为梦,太过美好。
所以当裴小七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依旧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心头的那股难过和悲凉,便被无限放大,让她又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裴知。
“小七……有件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凌少他……”裴知皱着眉头,过了很久,才把最后两个字儿说出口:“死了。”
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裴小七一动不动地盯着裴知,像是压根儿没听见她说的话。
但事实上,她不但听见了,而且听的非常清楚。只是——
她不相信。
“我不相信,他不会死的。”
“小七,凌少他……真的死了……”裴知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倦意,“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去医院。”
裴小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想起之前看到凌少爵躺在担架上,浑身是血的那一幕:“不……不可能,我不相信,他向我保证过,他不会死的。既然你们已经设计好了抓到沈麟的计划,他怎么可能会死。”
如果说最开始,凌少爵是为了换取沈麟治疗自己高烧不退的方法,所以才答应交出自己的命,那么裴小七或许还会相信,计划出了问题。
可是现在,既然早就已经安排了利用茶室的机关来活捉沈麟,那凌少爵不可能会再蠢到去遵守与沈麟之间的约定,把自己的命交出来。
“动手杀了他的,是我。”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
看着走进来的楚非,裴小七瞪大眼睛:“你……”
楚非单手插在裤兜儿里,欣长的身躯半靠在门框上,嘴角噙着一抹极为清冷的弧度:“我想要杀他,你很惊讶么?”
裴小七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