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北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表情端肃,不一词,等着伊兰走进来。房间中一时很安静,配着一身笔挺军装五官冷峻的他,隐然透出一股威慑感。
伊兰忐忑着,顶着他的视线默默坐下,两人平视,对望一眼。霍斯北目光平和,却没有一丝笑模样,伊兰赶紧垂下眼睑,目光投注在桌面上,显得很循规蹈矩。
她心知房间中必然有监控,他们只能装陌生,但霍斯北一向在她面前轻言浅语很温和,今天这样威仪凛然,令她有些不习惯。伊兰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要叫霍斯北“长官”,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蓝兰……女士,”霍斯北语声稍顿,品味着这个名字,盯着伊兰问道,“这个星期有没有异常情况?”
他的音质仍似冬日清泉般醇净,声音不高时,透着一丝丝暖融之意,煞是好听,伊兰最是喜欢。但霍斯北将个人感情掩藏得好,此时听来,一本正经,语调清冷,宛如严肃盘问。
“没有。”伊兰抬眸道,说完又低头,她心里乱,不敢多说话。
霍斯北自到了塞米巴后,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瞅着伊兰,她一头卷披散肩膀,外形活泼张扬,一缕头夹杂着金色擦过她的耳廓,垂在她胸前,尾梢调皮地绕着圈。很好看,霍斯北在心里满意道。
他沉默地将视线移至她光洁的额头,掠过眼睫、鼻梁、嘴唇,停在她微收的下巴上,放在桌面的手指不易察觉地轻拢,生生控制住了自己想抬起她下巴的冲动念头。
“蓝兰……女士。”霍斯北手指轻点桌面。
伊兰抬眼,迎视着他,一声不吭,很有种屏气凝神听教训的即视感。
“有一些安全方面的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希望你配合。”霍斯北面上没有多余表情,语气淡淡。
“好的。长官。”伊兰顺从答道,望着霍斯北的脸,暗地在咀嚼长官这个称呼。
“你在餐厅工作,早上几点上班?”霍斯北选了一个寻常的问题。
“九点。”伊兰心中不解。他问这些似乎太琐碎了。
“几点下班?”
“七点。”
“使用什么交通工具?”
“悬浮车。”
霍斯北点点头,她不再搭乘通勤车,让他放下心来。“最近每天都是?”
“是。”
“车主是谁?”霍斯北知道塞米巴的悬浮车数量不够,购车需要资格。
伊兰咯噔一下,无奈地说道:“苏篱。”
“你和苏篱什么关系?”霍斯北接口问道。语气语调都很平平,仿若不过是按例询问。
伊兰却是暗暗叫苦,两人隔着案桌对视,霍斯北眼如深潭,静静等着她回答。
“朋友。”伊兰硬着头皮吐出两个字,实在不敢在他面前说男朋友。
霍斯北停顿一下,按捺住自己,没有往深里问什么样的朋友关系,转而问道:“你的住址?”
伊兰暗吁口气,很松快地说出家庭社区。霍斯北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在她脸上。她恍然醒悟,头皮麻,赶紧垂下眼睑,避开他的视线。心里真委屈,这是任务安排的,不是她要自己选的。
“一个人住?”霍斯北一路往下问,声调如常。
伊兰真急了,她现在也是护卫队的常客了,基本情况早就在护卫队挂了号,上次慕容姐姐就没问这么详细。任她自由挥,随便说说上班过日子的情况。如今,霍斯北亲口向她盘问这些细枝末节,摆明就是心中介意。虽说肯问是好事。偏偏她不能解释。
她轻吸了一口气,直视着霍斯北说道:“不是,和苏篱一起住。”回答这个问题绝对不能躲躲闪闪不敢对视,不然容易引起误会,一定要坦荡自然。
霍斯北面无表情,半晌说道:“介绍一下房屋周边环境和内部构造。”
“二层小楼。前后邻居隔着草坪,左面邻居是一对兄妹,右面暂时没有人居住。楼下是客厅,一间储藏室,楼上是卧室,有两间。”伊兰说得条理分明,她的眼珠也黑白分明地迎视着霍斯北。
霍斯北见她这么卖力介绍,把楼下楼上几间房说得清清楚楚,知道她在曲折地解释,心里熨帖几分。
“平时独居时间多吗?”霍斯北问道。
伊兰又松一口气,这问题的答案保管能让霍斯北稍稍称心,她连忙点点头,老实答道:“阿离是矿工,两三天才回来一次,我自己在家的时间比较多。”
“阿离?”霍斯北抬眸望向伊兰。
伊兰心中一哆嗦,她这几个月这样称呼关离,已经十分顺溜了,那就是一个任务中的人称代号。
“就是苏篱,平时大家都这样叫他。”伊兰说明道。
霍斯北不置可否地嗯一声,点开通讯器,在投影屏上记录此次的汇报内容。
他的余光扫到对面的伊兰,即便此时他不向她问话,她仍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丝毫不敢乱动。
他垂下眼睑,自顾忙碌,用冷淡的表情掩去了忧心。
长久以来,伊兰在他面前不娇不骄,却宜嗔宜喜,他也见过几回伊兰在库亚工作的情景,极为冷静从容,可他几曾见过伊兰这样拘谨?在他面前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她在其他人面前会怎样谨小慎微。
霍斯北能体察到她镇定之下的战战兢兢和惶恐不安,她不敢行差踏错。他也知道她多半是怕不小心露出端倪,砸了任务,大概还有些怕他生气怪罪。
霍斯北瞥见伊兰安静柔顺又怯弱地坐着,面上不动声色,内里暗暗心疼。
往日,他和伊兰聚少离多,伊兰又很能独立自主,他想宠也宠不上。所以,他们两个一旦有机会相处时,他对伊兰即使不是无原则的退让包容,不过,他心里也就差不多这么打算了。偶尔他对伊兰说话的语气装得很凶,态度很坚持,心里还是柔软的,随时准备再让一步,一切以她为主。
但他们两个相聚在塞米巴,此刻明面上的身份有别,他只能端着护卫队长官的架子,居高临下和她保持距离,任她这么孤清地坐着,一句关心安慰的话都不能说。
在外出任务非同儿戏,绝对不容有失。就好比她和那个苏篱借着朋友的名义同住这件事,在情感上令他十分妒忌难受,但是理智上他懂得他们不过就是合作。这些话也是没有办法和她敞开探讨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