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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太医彻夜未眠,直忙活到天际泛白,沙琳娜身上的剑才被安稳取了出来。
细细为沙琳娜止血上药裹好伤口,太医们才被准允退出大殿,于偏殿歇息守候,以备随时传唤。
内务府也安排了新的宫人来长春宫里伺候,悉心伺候料理着内务。
甬道里的尸首被拖走,血污连夜被洗刷一空,在天边泛起第一缕晨光的时候,整座皇宫又恢复了从前庄严肃穆的样子,仿佛那惊魂的一夜,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噩梦罢了。
唯独奇怪的是,叶青的尸首不见了。
李德海忐忑禀报这一点的时候,心里紧张极了。
顾衍倒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
“禁军统领那时候第一个冲上来,是来救驾还是救他的并不好说,既然他都变节了,禁军里是否还有人变节尚未可知。”
“您的意思是禁军里有人悄悄将他的尸首带走了要不要,奴才去彻查一番”
李德海心知叶青的重要性,试探问着。
“罢了,如今叛军的水有多深并不明晰,首要之务是将叛党连根拔起,借此机会将异己全部摘除,至于叶青”
顾衍眸色深沉,
“多半是被郢国国君的人救走了,朕那一剑,他即便不死,也多半不中用了。”
李德海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叶青被郢国国君救走,他们国君多半会息事宁人,装作若无其事。
若是顾衍执意要彻查,非要置叶青于死地,恐怕立刻便会招来战争。
如今内乱未除,外战又起,那整个国家,便当真会落入风雨飘摇的境地了,或许被人一举吞并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通此节,李德海再望向顾衍时,心中便多了一分酸楚。
原来贵为皇帝,也不能够随心所欲,须得考虑所有利弊。
但他从顾衍的眸中的杀意里瞧明白了,他绝不会就此放过叶青。
诛杀叶青,是迟早的事情。
李德海顿了顿,又开始禀报起另一件事情来,
“启禀陛下,禁军统领已经审问完毕,他确实有问题。”
“说。”
“原来那禁军统领的母亲是郢国女子,是郢国埋下多年的奸细,而统领也是郢国的暗棋,这次逼宫才被唤醒。”
“潜伏了数十年么”
顾衍嗤笑,
“藏得够深的。”
“奴才已经顺藤摸瓜,缴获了暗棋名单,请陛下发落。”
李德海从怀里掏出一本名册,双手捧到顾衍跟前。
顾衍接过翻看,越看神色越凝重。
那本名册里的人物,涉猎范围极广,既有朝廷肱骨重臣,也有贩夫走卒,绿林好汉,可见之前的匪患,也是这些人的阴谋。
顾衍看的薄唇紧抿,狠狠将名册掷于地上,
“给朕彻查,确有反心者,杀无赦。”
“是。”
李德海应了,忙不迭地躬身捡起名册,匆匆去了。
顾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撑在小几上,捏了捏酸胀的眉心。
缓和了一阵子,感觉自己身上的杀气渐渐散了,顾衍才站起身来,朝内间走去。
掀开层层纱幔,青纱帐后露出了一张白皙的小脸儿来。
沙琳娜阖眸安静地躺在那里,纤长羽睫轻轻覆在几乎白到近乎透明的小脸儿上,唇色浅淡的没有什么血色,看上去可怜极了。
顾衍心下骤痛一瞬,竟急急伸出修长指尖,去探她的鼻息。
轻轻柔柔,若有似无的温热鼻息拂在他指尖,像小蚂蚁爬过一般,有些微微发痒。
他心下这才松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多么愚蠢的举动。
他想要倾身去拥她,可刚一俯首便看见身上的斑斑血迹,他抿了抿唇,伸手解了龙袍,任其跌落在地,这才轻轻撩开锦被,缓缓挨了过去。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揽她入怀,但些许动作便使得她痛楚地嘤咛了一声,令他顿时僵在了那里,不敢轻易再动弹。
僵持良久,待沙琳娜轻蹙的眉心渐渐舒缓,复又昏睡过去之后,顾衍这才缓缓放下悬在半空中的手臂。
也不敢再去动她,只是侧身躺在她身畔,轻轻将头埋在她发间,感受着她的气息。
淡淡的玫瑰味道掺杂着血腥气味和浓重的药味一齐涌动在他的鼻息之间,不知怎的,却令他心里绞痛的很。
他万没想到,沙琳娜竟会挺身而出,为自己挡下那致命一剑。
从小到大,从来都是他独自刀口舔血,艰难求生,他从未奢望过会有人舍命来救自己,他更没有想到,这个人竟会是这样一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
她原本那样害怕,该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会扑过来啊。
顾衍心下动容,忍不住仍是将她拥进了怀中,小心避开她的伤口,紧紧拥在怀里,阖眸贴在她耳畔低喃着
“以后,换我来替你挡吧。”
秋日的清晨寒凉的很,肃杀的一夜之后,外头四处挂着凉浸浸的露水,寒意毕现。
唯独这一方锦被里,暖意融融,美好如春。
接下来的三日里,顾衍忙碌非常,剿灭叛党,肃清朝堂,铲除异己,大刀阔斧的巩固着自己的皇权。
封后大典的各项事宜也在紧锣密鼓的同步进行着,织造局里的绣娘不休不眠的赶制着最高规格的凤袍礼服,栩栩如生的金凤翩然飞舞在华贵的衣料之上,美丽极了。
凤冠也在加紧赶制着,嵌满了库里送来的最好的东珠,硕大饱满,圆润光泽,象征着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独有尊荣。
连翘皱着眉头发着牢骚,
“皇后娘娘的礼服是要紧,可我们娘娘的秋装也要紧啊,如今都秋日里了,寒气重的很,难道叫我们娘娘还穿着单衣么”
“哎呀姑娘恕罪,实在是没有人手,您前日送过来制衣的料子已经剪裁好了,只是眼下能用的绣娘全都调去绣凤袍了,恐怕还需得您宽限些日子。”
绣娘管事认得连翘,知道这是淑妃娘娘从前的贴身丫鬟,如今是未央宫里的掌事宫女,得罪不起,少不得好言好语的回话。
连翘可不买账,一甩脸子,
“别拿凤袍来压我,我们淑妃娘娘可也是正经的主子娘娘,待我去回了她,看她怎么发落你。”
“哎,姑娘您别姑娘”
还未待绣娘管事找补,连翘便已然气呼呼地拂袖而去,根本不理会她的呼唤。
直到回到未央宫,连翘才略收敛了跋扈气质,躬身进了大殿,走到斜倚在贵妃榻上小憩的郁晚晴身畔。
“如何”
郁晚晴睁开眼睛,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把新做的衣裳拿来我挑一挑。”
“没拿到呢。”
连翘撇撇嘴,一副吃瘪了的模样。
“没拿到”
郁晚晴皱眉,
“什么时候织造局的手脚竟也这样懒怠了,好几日了还没做好么”
“哪里是没做好。”
连翘很是气恼,
“压根儿就没做。”
郁晚晴的面色当即沉了下来,
“为什么”
“还不都是因为那个沙琳娜。”
连翘轻嗤,似乎有些愤愤不平,
“陛下的意思,似乎是只要那沙琳娜一醒来,便要立刻举行封后大典,如今那织造局里,所有的绣娘都抽去绣凤袍了,根本就没人替您做秋装。”
郁晚晴闻言,登时一口气涌上来,不爽极了。
她平生最恨有人这样轻待自己,从前是个私生女,流落在异域,受尽白眼欺凌,她就立下誓言,势必要不择手段地成为人上人,吃最好的东西,穿最好的衣裳,过最好的日子。
为了这个信念,她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择手段也无所谓。
于是她才苦苦寻到了生父,认祖归宗,成为了世家小姐,虽然只是庶女,但这又有什么所谓呢,女子的命运,本就不在这嫡庶之分上,只要她努力,她自然也能嫁得贵婿。
于是她瞄准了京城名媛都心仪不已的质子叶青。
他生的俊美,身份尊贵,虽然只是质子,但自己身为庶女,嫁给正经皇子只能为侧妃,若嫁给叶青为正妃,日后再跟着他回郢国,岂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妃了么。
奈何她使出万般手段,叶青都只待她淡淡的,反倒是那个落魄皇子顾衍对她极为上心。
可她才瞧不上那个顾衍,虽说有个皇子的名头,但这皇子与皇子之间,差距可是天差地别。
顾衍既无后台母族又无圣宠,夺嫡无望,甚至多半会在新帝登基后被忌惮除去。
她才不要做一个没有前途的侧妃呢,随时会被除去不说,以后她生出的子嗣,仍旧是庶出。
她已经受够庶出的苦了,无论如何,她都要为她的孩子,争一个嫡出的身份。
思及此处,她想起自己如今的淑妃头衔,虽贵为妃位,但说白了,依旧是个妾室。
况且那日顾衍表现的已经很明白了,不过施舍她一个名分,给她一辈子吃穿而已,圣宠是万万不会再有了的。
那样的话,她还哪里会有子嗣呢。
郁晚晴越想越气,殷红指甲嵌进掌心,眼神愈发狠戾。
一醒来就封皇后是么
那也得她能醒过来才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久等了,马上来回覆宝贝们的评论,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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