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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庭院内一下子寂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望了过来。
在这浣衣局内,关起门来,陈嬷嬷就是天,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同她说话,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等着瞧沙琳娜的下场。
那陈嬷嬷愣了愣,哂笑了一声,拍拍摇椅的扶手站起身来,抄起手边的竹条,走向沙琳娜,
“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也是如此,太后寝衣上的破洞,分明是你的疏忽。”
“啪”
一鞭狠狠抽在了沙琳娜的胳膊上,
“你要反了你”
陈嬷嬷咆哮着高高扬起手臂,又要狠狠抽下一鞭却被沙琳娜一把攥住了手腕。
沙琳娜迫视着她,碧蓝的眸中翻涌着怒意,
“不过一个掌事嬷嬷,谁给你的权利恣意殴打宫人”
强烈的压迫感令陈嬷嬷下意识地颤了一瞬,立刻强撑出气势来,
“唷,还拿着贵妃架子吓唬谁呢如今你就是个粗使宫女,我掌事官儿再小,也压过你一头你当你还是贵妃娘娘呢”
沙琳娜嗤笑一声,
“是不是贵妃,不过我一念之间,我只是不屑利用感情罢了。”
“那你说什么大话,既落在我手里,就得受我的管教”
陈嬷嬷忽地挣开她的手,狠狠又一鞭子抽向沙琳娜。
沙琳娜一把拂开她执鞭的手,利落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在她脸上。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你”
陈嬷嬷踉跄两步,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指着沙琳娜,
“你敢打我”
“奉还你那一鞭罢了。”
陈嬷嬷气的浑身发颤,大喝一声,
“快来人把她给我往死里打”
“”
众人皆泥胎木偶一般,没有丝毫动静。
陈嬷嬷惊疑地四下环顾,大吼着
“你们都愣什么呢快把她给我绑了”
仍然没有人动弹,小宫女儿们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陈嬷嬷彻底恼了,
“唤不动你们了是吧信不信老娘抽死你们”
“哎哟,瞧您这话儿说的,咱们哪儿敢不听您使唤呐,只是这傍晚才挨了您的鞭子长了记性,咱们可不敢再打架闹事儿了呐。”
下午挨了鞭子的小宫女儿撇了撇嘴,那语气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贱蹄子,我抽死你”
陈嬷嬷气的握紧了鞭子朝她抽去。
“哎,您可不能光拣软柿子捏啊,瞧咱们不还手儿就可劲儿抽咱们这些老实人呐”
那小宫女儿似被鼓舞了似地,竟然也一把攥住了陈嬷嬷的手。
“就是,你凭什么打人”
“是啊,你太欺负人了,我们虽然是犯错被贬来劳作的,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宫女编制,你凭什么打我们”
众人渐渐围拢上来,她们日常被这陈嬷嬷欺凌折辱,百般克扣,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地默默忍受着,今儿却似出现了一个溃口一般,那些屈辱不忿,顷刻间便喷薄而出。
陈嬷嬷见情势不对,渐渐失了嚣张气焰,但仍嘴硬着,
“那当然是你们懒怠犯错,我才会略施小惩啊。”
“宫女若犯错,自有慎刑司惩戒,你凭什么滥用私刑”
“是啊,凭什么我们劳作,都是有月例银子的,这几年来你一分也没发给我们,是不是你都贪去了”
“还有月例银子的么”
一个小宫女诧异望向说话的小宫女。
“咱们都是宫女,自然是有的,我听内务府做账的小陆子说了,从来都不少浣衣局一钱的。”
“巴子的你真是要死了你”
那小宫女登时便红了眼睛,挤开众人一把夺了陈嬷嬷手中的竹条,狠狠抽打了下去,哭吼着
“你个贱婆子不给吃饱穿暖,逼我卖命也就罢了,我家里发了灾问你支银子,你不是说我们都是戴罪之身根本没有月例银子么”
她疯魔了似地,甩了竹条扑上去扯住陈嬷嬷的头发连抽了十几个大耳刮子,咆哮着
“我全家都没了,你知道吗我父兄和母亲,全都没了”
“我还你,我还钱给你都还你”
陈嬷嬷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哭喊求饶着,想要往外跑去,却被傍边的几个小宫女死死架住胳膊,根本动惮不得,只能口齿不清地呜咽求着。
“还我你拿什么还我”
那小宫女越发凄厉,竟转身去抄起一把剪刀,就要狠狠扎进她的心窝里。
沙琳娜见势,忍痛扑过去一把捉住了那小宫女的手。
“你放开我别管闲事”
小宫女奋力拂开沙琳娜,就要往下扎去。
沙琳娜仍是不肯放弃,转身再一次捉住她的手,
“快放下,如此杀了她,岂不搭上了你自己的一条命”
“我家人都没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我跟她拼了”
沙琳娜心念瞬转,立刻换了个法子劝她,
“你这样杀了她,岂不给了她一个痛快,倒便宜她了,还是将她检举到慎刑司发落罢。”
“可他们利益勾结,官官相互,若是将她无罪释放了怎么办”
“不会的。”
沙琳娜真诚地看着她,湛蓝的眸中淌着细碎的光,
“我们联名上书,将她的罪状逐一罗列,我相信世间自有公允在,绝不会轻饶了有罪之人的。”
那小宫女犹豫一瞬,沙琳娜趁机摘了她手中的剪子,柔声安慰着
“你尚年轻,还有大好年华,过几年到了年纪放出宫去,成家生子,安度此生,才是你家人最期盼见到的啊,别轻易将一生葬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小宫女闻言,不禁潸然泪下,撇过头去。
接下来的事情也进展的很顺利,小宫女儿们自发地找来纸笔,将陈嬷嬷的罪状一共罗列了四十多条,浣衣局上下所有宫女全部摁上了手印,将陈嬷嬷连夜扭送进了慎刑司。
慎刑司甚为震动,如此大规模的宫人检举还是头一次,连夜便审理了此案,因着认证物证俱全,案情清晰明了,当夜便下了决断。
陈嬷嬷被杖责五十棍,赔偿所有贪污银两,充去辛者库为奴。
得了结果,大家都欣喜的很,还从陈嬷嬷赔偿的银两中拿回了各自多年的月例银子,实在是意外之喜。
众人对沙琳娜的态度也和善了起来,回到浣衣局后,好几个小宫女儿翻出了自己私藏的馒头塞给她,有些赧然,
“咱们也没什么好东西,你还饿着肚子呢罢,先垫巴垫巴,明儿早饭时你多吃点儿。”
“嗯,多谢。”
沙琳娜轻声谢过,自去倒了一碗凉水就着吃了一个。
“吃不习惯罢”
一个小宫女儿挨着她在庭院里的凳子上坐了,闲聊似地,
“看你的衣着,从前都是锦衣玉食的罢,这冷硬馒头,肯定是难以下咽的。”
“不算什么。”
沙琳娜和气笑笑,
“肚子饿了什么都好吃。”
“那倒是。”
小宫女儿也笑了起来,忽地腹中一阵微响,赶紧赧然地撇过脸站起身来,
“我先去睡了。”
沙琳娜见状,伸手拉住她的袖子,递了个馒头过去,
“一起罢,我也吃不完这些。”
“哦。”
小宫女低低应了,接过馒头,复又坐下来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你真好。”
沙琳娜回以一笑,继续垂首小口吃着手中的冷馒头。
“我叫小玉。”
小宫女轻声问她,
“你呢”
“沙琳娜。”
“你真的是贵妃娘娘啊”
小玉惊诧地望着她。
那小模样着实逗趣儿,惹的沙琳娜不禁轻笑,
“怎么了,不像么”
“不不,不是的。”
小玉连连摆手,急急解释着
“只是同我想象中的贵妃娘娘很不一样,我还以为”
小玉忽地声音渐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似地。
“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贵妃娘娘是个超级美艳的祸国妖姬呢,没想到”
“啊”
沙琳娜忍俊不禁,
“怎么,难道我本人不漂亮么”
“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玉急了,手足无措地捧着馒头,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我,我嘴巴笨,不会说,我的意思是,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我,我”
沙琳娜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替她解围,
“吃罢。”
“哦,好。”
小玉尴尬地垂下头去,啃起了手中的馒头。
两人吃完馒头,小玉主动搀着沙琳娜去洗漱安歇。
夜凉如水,些许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扇照进大通铺里,沙琳娜听着小宫女们微弱的鼾声,默想着自己的出路。
如今的她,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以替身的姿态留在顾衍身边了。
即便回到他身边,自己还能狠得下心杀了他么
她问了问自己。
似乎不能。
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对顾衍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那种情愫同别人都不一样。
对于叶青,
她似乎更多的是感激他曾经救自己出虎口,更多的是想要报答于他。
若是那时同叶青来中原后没有被他送入宫中,而是一直留在叶府,说不定此时,她也会深深爱上那样温柔清隽的叶青。
可是时光终难倒流,
叶青亲手捏碎了她的倾慕,如今又来寻她,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于他,再无丝毫情意了。
而耶律念齐。
沙琳娜心下一紧,想起白日里撞见他时的感觉。
她未曾料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他,也猜到了他没有追上来寻找自己,多半是因为在宫宴上见过郁晚晴了罢。
这样也好。
沙琳娜凄然笑笑,拉过粗布薄被捂住自己的脸面,任泪珠儿盈落。
认错了也好。
她闷闷地想着。
阿念哥能出现在宫里,多半是以使臣的身份来的,若是他知道了她的处境,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若是当真闹起来,或许不止她小命难保,还会牵连阿念哥的性命和前途。
她已然这样可悲了,可不能再害了阿念哥。
顾衍
她又想起了他,心里顿时酸涩了起来。
原本她完全可以将今日那声梦呓装作不知,乖巧在他身边扮演好一个宠妃的角色,慢慢用玫瑰珠花去侵蚀他的神志。
可不知怎的,
也不知从何时起,
她再也不愿意从他嘴里听见卿卿那两个字儿。
再也不愿意他将自己当做卿卿了。
虽然她分明知道今日只是顾衍梦魇了,定是梦见过去的那些纠葛了才无意识地喊着梦话,但她心中的刺痛却是那般的真实。
她害怕这种感觉。
她害怕自己对顾衍有感觉。
她察觉自己似乎对他生出了些许占有欲,竟会因他的举动而心绪起伏。
从昨夜顾衍抛下她奔向卿卿的那一刻。
她就隐约知道了。
自己对顾衍似乎有着特殊的感觉。
她害怕极了。
她分明根本就不喜欢他啊。
可是无论她再怎么想要否认,今日的那声“卿卿。”仍令她崩溃了。
那一句句残忍的话语,一点一点地,将她的尊严打入了无间地狱。
玩物罢了。
别再问这种蠢话了。
恃宠而骄,御前失仪。
贬为粗使宫女,终身劳作。
“唉”
沙琳娜深深叹息了一声。
倦了
好想回家啊
长夜孤清,难以入眠的又何止沙琳娜一人,流云轩内,顾衍躺在沙琳娜的榻上,摩挲着手中的玫瑰珠花,静静听完了管事太监的禀报。
“她受伤了”
顾衍蹙起眉头,瞥向管事太监。
管事太监连忙恭谨应着
“是,据慎刑司汇报,娘娘似乎崴了脚踝,难以行走。”
“你明儿寻个由头,去替她诊治。”
顾衍顿了顿,
“遮掩一些。”
“是。”
管事太监想了想,
“那奴才便安排太医院派太医去为浣衣局所有宫女验伤,顺便诊治。”
“嗯。”
顾衍不置可否。
“那何时接娘娘回来”
管事太监试探问着。
顾衍“啧。”了一声,
“她倔的像头驴似的,今儿都敢拿枕头砸朕了,明儿岂不要上天且晾她几日,挫挫她的傲气。”
“是,那奴才安排下去,不许任何人再对娘娘不敬。”
管事太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儿,歉然的很。
“今儿是奴才的疏忽,不想这些个拜高踩低的东西们,竟如此作恶,若不是慎刑司来报,奴才还被蒙在鼓里呢。”
一句话将自己摘了干净,又试探问着
“今儿那几个欺辱娘娘的奴才,如何处置”
顾衍捻着玫瑰珠花儿,似是困意来袭,背过身去随口吩咐着:
“全部杖杀。”
“是。”
管事太监低低应了,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屋外,轻轻地阖上了门扇。
这冗长的一夜终是过去了,弦月西斜,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浣衣局里的小宫女儿们也纷纷起身,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虽然管事嬷嬷没了,新管事还未分来,但大家还是有条不紊地做起了各种活儿。
沙琳娜腿脚不好,大家照顾她,便分配她去做些不需走动的活儿。
她坐在庭院的矮树下,分拣着各种质料的衣裳,倒也不算很辛苦。
快到晌午的时候,由小太监引着来了两个太医,说是要替陈嬷嬷打过的小宫女们验伤。
沙琳娜也在其中之列,太医仔细验完伤势之后,还开了张满满登登的补药方子给她。
她接过来一瞧,暗暗咂舌,心想这些个太医也真是不知柴米油盐贵了,这方子上尽是些鹿筋虎骨之流的名贵药材,如何是她这般小宫女能掏的起的。
她无奈笑笑,礼貌称了谢后便搁在了一旁,打算仍是用叶青给的那瓶药膏。
谁成想那太医验伤回去之后,竟巴巴儿地还派了个小太监送了按那方子制成的药膏来。
这下子沙琳娜更诧异了,暗道是自己草率狭隘了,不是太医不知柴米油盐贵,而是这太医出手太阔绰了,竟慷慨赠药,实在是医德高尚。
还未待沙琳娜感叹完,便听见小玉在唤她,她抬眸望去,却见小玉在院儿门冲她招手,
“娜娜姐,有人找。”
说着小玉往旁边儿让了让,露出了身边的那个人。
沙琳娜细细望去,竟是檀儿,她且惊且喜,顾不得疼痛,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一把捉了檀儿的手,焦急问着
“你怎么样可还好么有没有受欺负”
檀儿一把搀住了她,瞧她跛着脚走过来的模样儿登时红了眼圈儿,
“好,我没事,被分去了御膳房。”
两人相携避到了门口的墙根儿下,小玉识相地进去干活去了,檀儿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包袱塞给沙琳娜,
“都是您爱吃的,还热乎着,想着给您送来。”
“没得巴巴儿地送这些做什么,这儿有吃食。”
话虽如此,闻见那温热包袱里散发出来的烤羊肉味儿,沙琳娜仍是忍不住酸了眼眶。
“这皇宫里,不许私相授受,你们难道不知道么”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再坚持一下下,马上到谷底要触底反弹了,三章内必开火葬场,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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