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四是薛景恒陪崔肆意回门的日子,故两人在薛家匆匆用过早膳,就坐着马车向云水街去了。
赵王和赵王妃思女心切,一得了消息,就亲自到门口迎接他们,身后还跟着崔绍和谢令仪。
“薛景恒见过岳父、岳母、大舅兄和大嫂。”
“快起来,快起来”
赵王妃是越看这个女婿越顺眼,模样性情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要不是碍着男女大防,她都想亲自扶他起来。
简单见过礼后,赵王妃拉着崔肆意到萱堂说话,谢令仪知婆婆有话要和小姑说,主动询问了崔肆意和薛景恒想吃什么,到后厨准备午膳去了。
“这两日你们没”赵王妃欲言又止。
崔肆意知道母妃想问什么,于是一五一十道“新婚那晚,我们虽然是在一张床上睡的,但是一人一条被子,昨晚,他将东西搬去了书房,说是最近一段时间都要在书房过夜,不过,白天会过来陪我用膳。”
赵王妃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不是她信不过薛景恒的人品,只是女儿生得如花似玉,薛景恒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孤男寡女,同在一个屋檐下,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难保不发生点儿什么。
既如此,分开睡也好,白天聚在一起,培养一下感情,等明年女儿过了生辰,再圆房也不迟。
“那薛夫人、薛小姐还有你那个大嫂,可还好相处”
崔肆意点头如捣蒜“伯母待我很好,还主动问我要不要出去住,薛小姐性格单纯,活泼可爱,大嫂举止大方,给人的感觉也很和气。不过,母妃把我当什么了我可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谁若是敢不长眼地给我添堵,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赵王妃重重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知道了,做父母的,哪有不为儿女担忧的你哥哥虽也成婚了,但你嫂嫂毕竟是嫁到咱们家里来,我善待别人的女儿,却也不能让别人苛待了我的女儿去即便外面说你再骄纵,又如何在我心里,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是个需要我小心呵护的粉团子。”
崔肆意闻言,忍不住倒在赵王妃怀里撒娇“我就知道母妃最疼我”
“即便如此,你在薛太傅薛夫人面前,也万不可随心所欲,他们毕竟是景恒的伯父伯母,又对他有养育之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不要让景恒难做,小心坏了你们之间的夫妻情分。至于小姑妯娌,若是合得来,就多走动些,若是合不来,面上过得去,也就是了”
赵王妃一面轻轻拍着崔肆意的背,一面又着意嘱咐了许多。
崔肆意出身好,又得景祐帝疼爱,就是在薛家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什么。
可赵王妃要的不是这些,她要的是崔肆意夫妻和顺,长辈疼爱,将来子女成群,承欢膝下,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
崔肆意明白她的意思,笑吟吟道“我都晓得的,母妃放心。”
两人说完体己话,赵王妃就拉着崔肆意向院子里走去,毕竟也不好冷落女婿太久,谁知正好瞧见崔绍站在花园里,拿着剑指向薛景恒的胸口。
崔肆意慌忙丢开赵王妃的手,一只手提着裙摆,向花园里跑去。
“你没事吧”
崔肆意绕着薛景恒来来回回转了两个圈,见他毫发无伤,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又略带怨气地看向崔绍“他又不和哥哥一样,天天在军营里历练,哥哥和他动什么刀剑万一伤到他怎么办”
“啧啧从前听旁人说女生外向,我还不信,如今算是见识到了,实话给你放这了,刚才如果不是你出来,让他分了心,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指不定到最后被剑指着的是我”
崔绍实在看不得自家妹妹这样护着一个男人,明明小时候他和别人打架,妹妹都是无条件向着他的,怎么一嫁了人,就都变了
赵王见崔肆意怒气未消,也上前解释道“阮阮,阿绍说的是真的,女婿的剑法真不差,我瞧着和阿绍也不相上下。”
薛景恒捏了捏崔肆意的手心,以示安慰,然后对着赵王和崔绍拱手道“多谢岳父和大舅兄夸奖,我没事的时候也会练一练,也是为了强身健体。”
崔绍不屑地撇撇嘴。
装什么大尾巴狼只是强身健体的话,能和他吃饭的本事一样指不定私下怎么勤学苦练了,现在却在小姑娘面前装云淡风轻
是显示自己天赋异禀吗
还不是为了博好感
这时,赵王妃也走了过来。
只见她嗔怪地瞪了赵王一眼,轻斥道“刀剑无眼,小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你一把年纪了,怎么也不知道在旁边劝着些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得,儿子没错,女婿也没错,错的都是他
不过,这话赵王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连连称是。
崔绍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中午吃午膳的时候,已经忘了这茬,又像往常一样,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还时不时给薛景恒夹两筷子,以示地主之谊。
眼看着盘子里的小酥肉就剩最后一口了,崔肆意伸手去夹,没想到却被动作敏捷的崔绍截了胡,不由瘪了嘴。
崔绍慢条斯理地吃完后才道“我以为你不吃了。”
崔肆意扁嘴“我打算放到最后吃的。”
崔绍笑意更浓“怎么妹夫在场,不好意思一下子夹太多”
崔肆意被戳中心事,只得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崔绍也不甘示弱,向她做了个鬼脸。
谢令仪受不了自家夫君的幼稚,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赵王就更直接了,语调悠悠道“我看阿绍多吃了块肉,有力气了,明日清晨起来,就多扎半个时辰的马步吧”
见崔绍苦了脸,崔肆意立马又眉开眼笑了。
一旁的赵王妃看向薛景恒,略显尴尬道“王府的日子,倒还没那么拮据,只是这俩孩子从小吃饭就爱抢着吃,让景恒见笑了。”
“不会,很有趣。”
薛景恒看着眼前的景象,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他父母早逝,即便是早些年父亲还在世时,也未和他同桌吃过饭,说是怕把病气过给他,母亲则整日围着父亲转,也无心照顾他。
在他印象里,每次听完先生授课,回去还未和母亲说上两句话,就被母亲派人送到了伯父伯母那里。
所以他虽是六岁那年失去双亲,但其实从三岁那年父亲病重后,就已经跟着伯父伯母生活了。
伯父伯母待他很好,就是待亲生子也不过如此,可到底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而且伯父伯母都是循规蹈矩的人,饭桌上也从不说话,虽然合乎礼数,却多少冷清了些。
现在看见崔肆意和崔绍这般,心中只觉得柔软。
当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照亮整个屋子时,薛景恒和崔肆意主动告辞。
赵王妃纵是心中不舍,却也知女儿正值新婚,在娘家留宿不好,反正两家离得不远,以后常来常往就是了,于是和赵王一起将两人送上了马车。
崔肆意一上马车,就靠在了车壁上,一脸困倦。
薛景恒轻声道“昨晚没睡好吗”
崔肆意点头“嗯,你昨晚没在我身边,我有些不习惯。”
薛景恒无奈,他就和她一起睡了一晚,她怎么还养出习惯来了
崔肆意在心里偷笑,其实是因为她最近买了一批好看的话本,昨晚睡不着,就翻出来看看,没想到一时没注意,就睡得晚了。
看来薛景恒和她分房睡,也不是没有好处。
薛景恒眼睛看向别处,故作随意道“今日在花园里,为什么那么维护我”
崔肆意甜甜一笑“因为你是我夫君啊,我还指着你以后护着我呢”
薛景恒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不过,崔肆意没有看见,因为她已经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眼看她快磕到车壁了,薛景恒伸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结果马车还是晃个不停,索性大手一捞,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鼻间萦绕的还是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清香,只不过这次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沉溺其中,不用再担心被她扰了心智。
看着崔肆意恬静的睡颜,薛景恒脑海中又浮现出她在船上为他渡气那一幕,不知不觉就低下了头。
“公子,到了。”
薛景恒闭了下眼,暗暗恼恨竹叶多话。
崔肆意也醒了过来,蓦然又闭上眼睛。
薛景恒轻笑“不是都醒了还装”
崔肆意抱紧了他脖子“还困,你抱我进去”
薛景恒正色道“青天白日的,成何体统”
崔肆意将他抱得更紧“之前我路过赌场时,很多姑娘下注说你肯定不会喜欢我,我要让她们看看你是怎么宠我的气死她们”
攒眉蹙额,红唇微嘟,眼神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可话里话外还要气死别人。
薛景恒一开始还想教育她攀比之心不可有,可听完后又觉得心中微甜,最后只得笑着摇头,抱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