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未关,容福站在殿门口等候吩咐,听到里面动静,赶紧朝殿内看去,这一看,心内震惊,急忙走进殿内,颤着声音提醒:“殿下,恕奴婢多嘴,外臣留宿宫中,恐怕不妥,切莫惹人非议。”
宗云晔对容福的话如若不闻,抱着方洛走向红檀软榻,将人轻轻放了上去。
容福咬了下嘴唇,瞥了一眼喝得不醒人事的方洛,话锋一转:“外臣因事偶尔留宿宫中亦有先例,更何况方大人是太子侍读,留在东宫陪伴殿下研学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宗云晔依旧不言不语,只是朝外撩撩手。
容福知趣地躬身退出去,心道:方衍你就是个惹事精,这么点酒量还敢喝这么多酒,如果现在将你抬出去,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看见,又不知编出什么对于殿下名声不利的话了,罢了,罢了,就让你留宿一晚吧。
可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殿下行事谨慎,怎会不知轻重,今番如此行事,莫非……哎呀呀……莫非殿下他……
容福不敢再想,赶紧关紧殿门。
几个小内侍聚过来询问里间情况,容福急忙做了个收声的手势,压底嗓音:“你们这些不长眼的,说话小声点,人已经休息下了,不用伺候了,该干嘛干嘛去。对了,谁敢在外面乱嚼舌根,小心殿下打断他的腿!”
众人各怀心思,挤眉弄眼,蹑手蹑脚地散开了。
方洛躺在榻上嘴角噙着笑,睡得香甜。
宗云晔顺势坐在床边,红色烛光映得方洛白玉一般的面庞上一片柔和,唇角的笑愈加迷人。宗云晔看得出神,不由得伸手将落在方洛额前的一缕发丝拂至鬓旁。
手上的温热打在方洛脸上,令他有些轻痒,他微微颤动几下细密的长睫,翻了个身,将手边的倚枕揽入怀中,梦中口里喃喃:“嘿嘿,好吃,好吃,你也好看……你不知道,我,我其实不是……我不能说……”
“不能说什么?”宗云晔伏下身,轻声问。
方洛抿起唇瓣,却再不说话。
宗云晔望着近在咫尺的方洛,一时失神竟忘了直起身。温热的鼻息打在宗云晔颈边,带着一点点的酒香,颈侧生起的痒意一直痒到了心尖,他的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自律克己的太子闭上眼,压抑地低喘了一声,待睁开眼时已将所有情绪都压入眼底,他坐直了身,沉默片刻,望着琼鼻粉唇的方洛,无声地笑了:方润泽呀方润泽,你真的不该长了这么一张俊俏的脸。
一轮满月将银光洒进深宫高墙,宗云晔抬头透过窗子望着月下的一树望春,眉心不由得微起:母妃,您说过,望春花开的时候就是春天来到的时候,春日的阳光会融化一切冰雪。可为什么望春花已开,我心中的坚冰依旧没有消融……
夜风忽起,由窗而入,宗云晔感到后心拂过一丝凉意,他帮方洛把被子掖好,起身关了窗。
宗云晔带着几分怅然转身回到床边,看着熟睡的方洛,唇角情不自禁地挂起清浅笑意:“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你,我才不会那么压抑。”
轻烟氤氲之下,宗云晔渐渐迷糊起来,不知几何时也睡去了。
方洛这一觉睡得是天昏地暗,窗外天色已亮,他缓缓睁开眼,唤了两声方小午,却无人应答。
他心下奇怪,懒洋洋地爬起来,擦了擦眼睛,诶?这是哪儿啊?
方洛晃了晃头,想起自己昨晚被留在东宫用晚膳,自己嘴馋喝了不少的玫瑰酿,再后来……等等,方洛定睛一看,我去,我竟留宿在了东宫。
方洛吓一跳,一骨碌爬下床榻,只见远处太子宗云晔正被人伺候着更衣。
我的天啊,我竟和太子夜宿一处?
方洛下意识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衫,好在全副武装,从里到外并未有些许松散,这才稍稍放下心。
容福飘过来的眼神令方洛脊背发凉,那眼神似怨、似妒、似鄙夷、似暗笑,说不清道不明。
方洛小心翼翼地蹭至宗云晔身边,趁周围没人的空当,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殿下,臣惭愧,臣知错,臣不该醉酒,臣留宿东宫实在逾矩了,请殿下责罚。”
“责罚你?那还不等于责罚孤自己吗?行了,孤要去上早朝了,你若身子不爽就回家中休息,若愿留下就在此等孤回来。”
宗云晔和煦一笑,笑容中少了一贯的清冷。
方洛张了张嘴,抬眼触碰到容福谜一样的眼神,赶紧将要出口的话全都收起来,只道一字:“是。”
殿门打开,太子宗云晔冠插金簪,系朱缨,身穿红裳绛纱袍服走出大殿。
一众内侍恨不能将身体弯成个句号,方洛跟在宗云晔后面跨出大殿,躬身相送。
待太子登上等候在殿外的朱红漆宝盖华丽马车,朝金銮殿远去后,众人才缓缓直起身来。
方洛伸了个懒腰冲身边小内侍笑了笑:“殿下一般何时下朝?”
那小内侍紧张地低下头,恭敬的尺度令方洛吃惊,“回方大人,这要看众位大人有多少奏本,说不准的。”
“不必如此,我这人没那么多规矩,抬起头来说话就好。”
“奴婢不敢,不敢。”
新来的吧,这般谨慎。
方洛暗笑,放眼望去,却见其他内侍亦如这内侍一样,纷纷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他,一干人等全然没了平日里与自己相处时自然的样子。
此处无声胜有声,方洛突然秒懂,这些人看着对我恭敬,其实心里正在暗暗骂我“死断袖,死断袖。”
我去,冤枉啊,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不是!
现在解释一定会被认为是欲盖弥彰。
既然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此地就有银子,就有银子,你们爱想就想去吧,反正还有句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
方洛看着众人飘忽不定的眼神,大咧咧一笑,一甩袖子转身走回殿中。
一个眼尖的小内侍赶紧跟上,端了早膳送进去。
方洛吃着糕点,喝着米露,趁领导不在家,忍不住翘起二郎腿,心道:
小爷我前世吃够了爱情的苦,今生绝对不谈情说爱,什么莺莺燕燕,什么狂蜂浪蝶,什么俊男美女,都一边去,别想跟我这走剧情。
任尔东西南北风,小爷我自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