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孜站在卫生间的门口,脸色铁青地翻看着手机。这里没有开灯,黑暗里,屏幕映亮了他的脸,衬得他神情愈发阴森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一行行文字上。
“微博热搜：ik夺冠。”
“ik3：2csi。”
“wing超神。”
“shark预判。”
“通宵看s赛。”
……
还有一个，比所有这些热度都要高的话题,格外张扬地挂在热搜第一的位置。
“wing亲了一下si1ence。”
于孜：“……”
好直白的热搜题目。
他没有说话,只觉得眼睛有点被灼伤的感觉,很想把目光从那上面移开,但划屏幕的手却不受控制地点了进去。
于孜一点点地浏览着话题里面的内容。
“我□□□□□□□□□□□□操！！”
“我嗑瘟了磕死我了我嗑瘟了磕死我了我嗑瘟了磕死我了！”
“我他妈睡不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呀！我好想昭告天下！我嗑的cp！居然真的szd！！”
“卧槽我人傻了，如果不是看的直播我甚至会觉得那是假的。。卧槽真的不是借位吗,导播还想给特写你怎么那么会。。。”
“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他们表达喜悦的方式,夺冠了肯定很高兴，男孩子心情激动了都会这样,虽然但是，虽然但是……太rio了我都替他们圆不下去了……”
“？路人，虽然我知道你队喜欢营业,但夺冠的时候居然也可以营业吗？都拿冠军了第一反应是营业？？还是说……我草我他妈不敢想了,只能说……真敢啊。”
“我好酸，为什么去年我家那位夺冠之后就一直抱着教练哭,连眼神都不给他辅助一下？我好想艾特他出来学一下？？”
“不仅没有给眼神，甚至下赛季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呢嘻嘻。”
“……妈的,别杀了。”
“今天夺冠了，我一直在哭。这眼泪不仅给我爱的ik，也给我自己。我拆了这对一年半,哈哈，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没有疯，真他妈好笑哈哈哈哈哈，终究是错付了.jpg”
“jms，我在现场，买了前排的票，我看的好清楚啊我好绝望啊。哈哈哈。。”
于孜就这么静静地逛了热搜广场十五分钟，通过文字感受着这个话题下来自陌生人的悲欢喜怒。
半晌，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凝视着镜子中自己的脸。
“有那么好看吗？”于孜幡然醒悟一般，骂骂咧咧地反问着自己，“我他妈看这么久干什么？！”
……但不得不说，如果自己不是ik的教练，看到这么劲爆的内容，他应该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吃瓜快乐。
可他就是。所以他笑不出来了。
虽然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真的特别想笑。
于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三个小时前，事情还没有演化到现在的这个地步。
今天，11月7日，是s赛总决赛在欧洲举办的日子。
对于ik来说，这是一场异常艰难的比赛。
他们面对的是同样来自亚洲、来自隔壁赛区的一号种子，被誉为不可战胜的铁骑，夏季赛里崛起的新星，6-0的a组常规赛第一名、八强四强赛分别以3-0、3-1晋级的队伍，csi。
ik能从小组赛里一步一步爬上来，也很不容易。
他们抽签的时候手气太烂，被直接分去了“死亡之组”c组。小组赛里的搏杀惊心动魄，四个队伍的成绩都不相上下。最后打了加赛，ik才勉强战胜了来自欧洲的对手，以小组第一出线。
再一路打过八强、四强。他们并没有对手csi那么幸运，八强赛3-1赢下，四强赛就遇到了来自欧洲的强敌、夏季赛冠军兼一号种子。
那场比赛堪称九死一生，第四局里，欧洲的对手甚至在已经以2-1领先的情况下，又拿到了大优势。
他们拆到门牙塔的时候，ik已经只剩下了辅助一个人。adc没忍住，离开了自己的队友想去虐泉。同时ik双c复活，阿卡丽隐藏在霞阵里一拖四，ik的下路则抓住机会，秒掉了对面拆塔的关键人物adc。
兵线断了，基地没拆掉。
最后ik赢了那盘比赛，也赢了下了整个半决赛。
比赛结束之后，整座场馆里寂静无声，只有零星的尖叫声在此起彼伏地响起。
因为这里是欧洲主场，来现场的观众百分之七十都支持他们的本土队伍。
这份安静，就是那位adc为自己的狂妄与鲁莽付出的代价。
到了决赛，有不少的欧洲观众都选择支持csi，而非ik——这支把他们主队送出场的队伍。
但欧洲本地还是有数量不少的ik粉丝的，比赛当天，双方的加油声都很热烈。
决赛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第一盘就打到了55分钟。不是漫长而枯燥的运营，而是从头到尾都在打架。人头比来到了血腥的22-23，ik多一个头。
那个人头是csi的打野给的。他在关键的远古龙决战团里棋差一招，抢龙失败。
ik拿下了第一局和第三局，csi拿到了第二局和第四局。比赛从下午三点开始，一直打到了晚上九点。九点二十分的时候，决胜局正式打响。
于孜紧张得浑身发抖。当年他自己上场比赛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直到一血诞生。
一血诞生在ik下路组到6之后，对面四包二来针对他们。
然后琪亚娜操作失误，闪现推空。ik的霞甩大躲过对面辅助致命的控制，洛抬起了后排的adc。霞灵巧地落地后，收回的羽毛拉死了对面抗塔失误的打野。
仅仅是一血，于孜就差点哭了。他不停地跺脚，激动地抓着副教练，讨论比赛的走向。
第五局的决胜局，全球上千万人同时收看的s赛奖杯争夺战。
于孜不知道这30分钟，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可能是因为高兴傻了。
因为从第十二分钟开始，ik就掌握了绝对的优势。这个优势是从零换三的小龙团战里建立起来的。先动手的人是csi，他们埋伏在草丛里，瞄准的是即将路过的wing。
霞使用r技能和对面的三人冲出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两件事。没被秒掉的情况下，吴郢凭借恐怖的直觉，就这么骗了对面两个大招。
十二分钟的时候，两个r技能何其珍贵。
csi的三人都死了。零换三。霞收获了她的三杀。
于孜快被他的引诱动作吓得心脏骤停，又因为后面他完美的发挥而狂呼乱叫起来。头昏脑胀间，他忽然想起，这是他第一次见到wing的时候，就预想到过的场面。
两年前，crazy拿了一场自己的排位回放给他看。crazy指着自己对位的那个id叫“beconfident”的adc问，紫哥，你觉得他怎么样？
当时于孜就觉得，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利器。一把没有刀背的刀，进与退的每一个动作里都写着“杀人”。
能打，并且有勇气打。
起初为了迎合版本，他强行要求吴郢收敛自己的风格。这不是目光短浅，刻意打压，只是不适应版本的队伍永远只能等死。
经过了一个赛季的磨练后，他们才终于等来了属于自己的版本。
ik拿到优势之后有一套标准的运营体系，是于孜自己手把手地教会他们该如何配合的。
他看着ik拿下三条小龙后，借着视野优势侵吞对方的野区资源。
看着他们埋伏在野区，等对面聚拢走近之后，洛来了一套完美开团。
看着他们利用拉扯消耗对面的血量，不求激进杀人，只为稳妥冲塔。
他熟悉他的队员的每一个动作。
水晶爆炸的那一刻起，于孜的意识也跟随着它炸开了花。他根本冷静不下来，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回到了自己夺冠、站在世界最高点的那一天。
尽管他已经退役太久太久了，但当年的感觉依旧烙在了他的身体中。略一震动，就能共鸣。一把火烧在了血脉里，炽烈而滚烫。
于孜忘了自己是怎么冲上舞台，怎么举起奖杯，又是怎么离开的了。等他昏昏沉沉了一路、终于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洗手间的门口。
于孜站在餐厅的卫生间里。他洗了个手，用冷水收了收自己太过发散的意识。
然后他打开了手机，准备看看在这段自己高兴到疯的时间里，有没有人联系他。
然后他就看见了微博推送。
——“wing亲了一下si1ence。”
于孜：“？？？”
……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
他原本以为又是媒体炒作，心说这炒作就算了，怎么还挂到了热搜第一的位置。等到于孜点进微博热搜、看到直播间截屏动图之后，他忽然就不这么觉得了。
动图截出来有点糊，图也很小，为了把队友都截到了外面去，导致图里选手的脸都不太看得清楚。
但能看到，背对着观众席的那个人，将手环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拉低了他的头。
然后很真切地，在对方脸侧亲了一下。
这个人的背后，黑底金字地写着“wing”，每一个字母都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怕别人认不出来似的。
甚至还有后续——被亲的那位脸对着镜头这边，似乎是在笑。
他笑着，摸了摸正贴在自己身前流泪的吴郢的头，动作里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于孜：“……”
我……操？
——到现在为止，半年过去了，他都还记得春季赛结束后，自己心里那位最信任的、行事上堪称完美的队长，是如何向他坦白的。
当时商昀州进了他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紫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于孜很少听到他用这种谈论秘密的语气说话，把目光从一张张地纸质资料里挪开，抬头问，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和吴郢在谈恋爱。
商昀州轻描淡写地说，仿佛他说的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的神情也很平静，那态度仿佛是在说“我不是来寻求同意的，我只是通报你一声而已”——而事实上，他正是这么想的。
于孜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
他张大了嘴。
十秒钟后，教练的怒吼声从办公室一路传到了训练室里。比ik在训练赛里被零封后的时候声音还大。
“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你在和谁谈恋爱？！”
“和吴郢啊，”商昀州火上浇油地又来了一遍，怕他听不懂似的，还特意加上了注释，“我们的a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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