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昀动作微滞,望着虞晚乌黑的后脑勺,冷声道:“你这是一辈子不打算同朕说话了?”
虞晚背对着新帝,暗戳戳咬了咬唇。
她心内虽羞恼,但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若是长时间冷落了新帝,太后那边说不过去。只是,她无缘无故没了女子最为珍贵的清白,着实气人。
于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
魏昀就这般看着虞晚卷紧被褥,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
他只当她还在为了那日气恼,可她既然进了宫,那便早已是他的女人了。按照道理,妃嫔承了圣宠,该无比欢欣喜悦才是。
话虽如此,可虞晚毕竟并非一般女子,鬼主意多得很。
于是乎,魏昀难得好脾气地耐下性子,扒拉着虞晚的被子说道:“今日不用去请安?竟叫你起得这般晚!”
虞晚抿抿唇,太后那张慈祥的脸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她几番思虑,终于转过头来:“陛下前些日子才禁足了舒贵妃,她自觉没脸,这个月就不让咱们去请安了。”
自从上如嫔带着舒贵妃等人大闹暖阁,魏昀虽然不说,却罚了为首几位高阶妃嫔一个月的禁闭。
“日上三竿了还在赖床。”魏昀捏了捏虞晚的脸,指腹之下一片柔滑细腻,“小性子是愈发多了。”
虞晚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她见着新帝那张俊脸,便忆起那日的旖旎风光,不禁微微羞红了脸:“……陛下若是不来,旁人自不会知晓。”
“这么说,反倒是朕的错了?”魏昀被她气笑,但因着虞晚这副难得一见的娇态,那张英挺的面容瞧着丝毫不见怒色,指尖捏着虞晚害羞的小脸不肯松手。
虞晚咬了咬唇,她还是头一被新帝如此逗弄,这感觉着实新奇得紧。
视线悄然飞转,落在床边那只打开的锦盒上。
虞晚立时一怔,原本渐渐亮起的美眸一下子黯淡了,如果一盆冷水浇在了烛火上。
……是啊,性命都捏在别人手中,她又有何资格谈情说爱呢?
魏昀顺着虞晚的视线望去,也瞧见了那只雕工精美的锦盒,他面色一淡,收手问道:“太后送来的?”
旁边立着的云袖有些惊骇,没想到陛下从一个盒子便能看出端倪。她刚想帮主子遮掩一二,但见虞晚眼睫一眨,面不改色地扯谎道:“嗯,送来了一粒养颜丹,嫔妾方才已经服下了。”
殿内静了瞬,魏昀眼皮子突地一掀,淡淡问道:“太后每月会给你送药过来?”
虞晚颔首,轻声应下:“嗯。”
虽说不知为何新帝猜到了是太后送来的药,可她为太后打圆场总没错,那药可是连太医都查不出端倪来的,虞晚从未听说过世上还有这般诡秘的药,是以不敢随意泄漏太后的事儿。
魏昀听后静默无言,他微微拧起了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立在他身边的李福上前一步,笑着开口道:“虞贵人,陛下听闻你这几日身子不适,也命老奴准备了些补品,专门给您补补身子。”
虞晚一时讶异,她挑眉看着李福高声叫了候在外面的太监宫女,一行人端着各色物事进来。
李福笑着解释道:“这是一株五百年人参,放眼整个后宫都难寻觅,还有的是首乌、血燕、阿胶、海参……以及一斛西域进贡的雪玉灵颜粉,可使贵人肌肤莹润细腻,美貌更胜从前。”
虞晚抿了抿唇,知晓这是帝王恩宠,她虽有心推拒,反正她一人也吃不完那么多,但见魏昀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只好打算从床榻下来谢恩。不料小臂刚动了动,便被男人一把扶住。
魏昀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虞晚披在身上的外袍:“免礼,这是你应得的。”
虞晚愣住,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才侍寝一,麻雀就变凤凰了不成?
男人的大掌顺着她的小臂滑下,突然握住了虞晚那双小手。上次她亲自为他下厨,伤的便是这手,虽说如今已恢复了细嫩柔滑,可他仍旧情不自禁想起那日这手伤痕累累的模样。
现在她既成了自己的女人,滋味又那般美妙,魏昀自是不会放过这般一个尤物。
自从那日以后,魏昀在养心殿都时常会想起她,彼时他被虞晚气到,怒而甩袖离开。不曾想后来味起来,只觉这女子的滋味当真让人欲罢不能。
虞晚被他这番举动弄得不明所以,她低头看了看,又抬头望着陛下,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魏昀突然瞥了眼李福,随即起身道:“朕还有公务,走了,你歇着罢。”
虞晚木木地点了点头:“哦,好。”
李福笑眯眯地上前,以虞晚恰好能听见的声音,悄悄朝云袖吩咐道:“这雪玉灵颜粉可当药粉涂抹,陛下的意思是一定要给你家贵人的手用,保准儿能将玉手养得愈发动人,待没了再问内务府去取便是……要知道,就连舒贵妃都没这等稀罕物!”
云袖连忙恭敬应了:“奴婢知晓了,一定按照陛下的意思,每日给贵人涂抹药粉。”
李福见她懂事,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宫人们将御赐的补品放下,便带着人走了。
他们走后,虞晚却是闭上美眸,倚着床一言不发。
……没想到她自个儿是没把侍寝当一事,新帝他倒是心中记挂上她了,真真是应了那句“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老话。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会走到这般境地,当初只是为了父亲进宫罢了。
罢了,太后那边今后好交差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福走出去时,恰好见着魏昀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悠雨轩门楣下方,后头跪着一圈悠雨轩的宫女。
兰芷原本是好奇陛下都跟自家主子说了什么,于是出来看看,没料到会遇到陛下本尊,她只好飞快地把自己推了去,躲在盆景后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却不知一片浅蓝色的衣角已经出卖了她。
魏昀显然也看到了李福,便朝外走去。待出了悠雨轩,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魏昀方才问道:“她院子里那个坐轮椅的婢女,可让太医看过腿脚?”
李福愣了愣,反应过来陛下说的是虞晚的那位小宫女兰芷,于是他思索片刻后答道:“应当未曾请过。据说那丫头摔断了腿后,起先是养在卫国公府,虞贵人便一直为她请京中有名的大夫来看。后来贵人进宫了,那丫头的境遇便不知怎的一落千丈,到如今怕是许久没请人看过腿脚了。”
魏昀听后难得好心道:“请太医去瞧瞧。”
李福笑着弯腰应了:“嗻。”他只觉眼前的主子愈发有人情味了,这可是件大好事。
原先魏昀面对朝臣恩威并施,虽说是个宽宏大量的样子,但那仅仅是为了做一位优秀的君王。魏昀在骨子里,依旧是冷血无情的一个人,如今这般倒是让人觉得温暖许多,仿佛春日来临时,雪山坚冰在逐渐融化一般。
陛下赏赐悠雨轩的事儿,没一会儿便传遍了整个后宫。原先有好事的宫女太监们听说虞晚侍寝,却是半分好处都没捞着,暗地里都幸灾乐祸得很,替自家主子叫屈。
没成想陛下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这般大方,竟是差点搬空了内务府摆放最上等补品的库房。
如今新朝建立不久,大部分珍品还是从各地搜刮而来,亦或是从前朝遗留下来的少数,是以内务府库房并不如前朝那般充裕。如今最好的补品大半落于悠雨轩,可见虞贵人受到的荣宠有多深。
一时间,各宫见着悠雨轩的人,都是客客气气的,连句高声话都不敢说。
然而最令虞晚惊喜的是,魏昀居然给兰芷请了太医过来,一时她也顾不得云袖在那儿清点补品了,亲自领着太医去了兰芷的屋子,主仆二人眼中不约而同地闪烁着泪花。
曹太医是目前宫中治腿伤最好的太医,经验丰富老辣,由他来给兰芷查探病情,虞晚自是放心不过。
只见他沉吟半响,突然面露异色,瞧了瞧兰芷道:“这位姑娘,敢问你除了那一摔下楼梯,之后可曾又摔着过一?”
兰芷微微愣住,不解这位年老面善的太医究竟是何意:“不曾,只那摔着了腿,不知大人何出此言?”
曹太医沉声道:“还请姑娘转过头去,容老夫查探一二头后。”
此话一出,不止兰芷,就连虞晚都感到有些奇怪,她忍不住在一旁开口道:“曹大人,我本是外行人看热闹,不宜开口冒犯您。可兰芷只是伤到了腿,您看她的头后面做什么?”
曹太医微微一笑,并未动怒:“贵人所言极是,若非老夫先前为这位姑娘把脉,此刻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还请贵人信任老夫的医术,容老夫查探后再做结论。”
虞晚觉得蹊跷,但事实上若是兰芷能多让太医瞧瞧,并无坏处,旁人还求之不得呢。因此她便允了:“兰芷,你便按曹大人所说的做。”
兰芷原本有些胆怯,此时听虞晚一说,顿觉一点儿都不害怕了,她推动轮椅缓慢地转过了头。
曹太医上前,轻轻按了下兰芷的后脑勺,当他试探着触及某个穴位时,兰芷突然疼得尖叫一声,随即便不省人事地歪在了轮椅上。
虞晚这下完完全全愣住了,正不知该说什么,却听曹太医缓缓道:“依老夫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位姑娘后来还曾摔过一脑袋,如今瘀血一直未化,俗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影响了她腿部恢复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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