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矗立在原地不动,旁人的打趣也渐渐停下,气氛有些尴尬。
崔景行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温柔,无奈叹气,仿佛对新娘在此时任性起来感到无可奈何。
于是亲自拉了她紧握的手搭在自己肩头,外人甚至没怎么看清他的动作,再定睛一看,新娘已被他稳稳背在背上。
气氛再次活跃起来,一行人簇拥着一对新人往外走去。
许妈妈落在后头,回身望了望头顶鎏金的“卢府”二字,深深一叹后,让管事锁门……
崔卢二人的婚宴无疑是大成朝有史以来最为热闹的,并非来宾最多,而是来的几乎都是年轻人,长辈极少。
老一辈人对二人的喜结连理都存有偏见,不愿前来。
然碍于崔景行地位摆在那里,又不能真不出席,只能打发家中年轻一辈的小子们代为参加,自己找借口待在家。
国公府自然硬着头皮也要来的,但也只有老太太跟老爷子二人,其余人跟别家一样的做派。
双方父母都未出席,这还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老太太跟老爷子坐在上首,受了一对新人的叩拜礼,一人面无表情,一人喜笑颜开。
老夫人甚至亲自将卢清楚扶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把早已准备好的玉镯拿出来给她套上。
低声道:“阿楚,你要好好的,祖母才能安心。”
卢清楚从喜帕下缘看见那只老太太戴了几十年的镯子,又听她慈爱地嘱咐,不禁红了眼眶。
或许知道她心里反感这场婚事,才故意不提“小两口”这一词,只叫她要好好的。
随着一声“礼成”,新娘被送进新房。
崔景行将一切的喧嚣都阻拦在外,自己陪着众人喝酒。
夜色厚重时,卢清楚全身已经坐僵,关节都不能动弹了,这才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吉祥如意守在外面,轻声道:“姑爷。”
崔景行颔首,让二人都下去喝喜酒,自己抬手推门而入。
来时他已在另外的房间里洗漱过,重新更衣了,但依旧是一身喜服。
女子安静坐在床边,红烛映衬着她的身影有些缥缈,仿若一阵风吹来便会不见踪影。
到了这一刻他景有些不敢上前,难以想象喜帕下会是一张什么样的表情。
在她身旁坐下,小心翼翼握住那双柔荑。
卢清楚下意识要抽出来,被他一把握紧:“别动,我有些醉了……怕伤到你。”
她能闻到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闻言顿时僵住。
秤杆就在手边,他拿起来,轻轻挑开她头上的喜帕。
阿楚本就生得貌美,如今大红的装束着身,竟衬得她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妖艳妩媚。
崔景行的第一反应是控制不住的生气。
想当年,她嫁给崔景崇时大约也是这番模样……竟被别的男子瞧了去!
敏锐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卢清楚猛然起身道:“无事的话我要梳洗了……”
话音刚落,因坐得太久忽然起身造成一阵头晕目眩,身体软了下来,被男子稳稳接住。
来不及拒绝便叫他抱了起来,放置在梳妆台前,西洋镜将两人的身影倒映得十分清楚。
崔景行动手,有条不紊将妻子发间的钗环一一取下,语气轻柔道:“阿楚,为夫知晓你心里的怨气,但我若告诉你,当年不是我不回,而是根本回不来,你相信么?”
抬眼看从镜中看他一眼,很快垂下眼睑淡淡道:“往事不必再提,如今崔大人目的达到了,心里怕是得意得紧吧?”
肩头被他捏得生疼,却丝毫不肯低头。
半晌,崔景行先妥协了,松开了手道:“先去梳洗罢,一会儿再细说。”
后头净房有从外面引进来的流动水,管道经过厨房灶上生火被加热,可直接使用。
卢清楚泡进热水里,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崔景行身着大红喜服的模样,不知又掳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方才他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但显然他不知,她所在意的早已不是当年的事。
今日太过疲惫,她靠在浴桶边缘险些睡了过去,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即是一阵低语。
崔景行没等她自己出来,径直入内拿起宽大的棉帕将她裹住!
卢清楚甚至连惊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再如何气,这会儿也控制不住脸颊滚烫。
“你……”
“你先歇息,我得马上进宫,太子急召。”
都这个时辰了突然召见他,难道宫里出了什么事?
他握一把那湿润的长发,道:“叫吉祥如意进来把头发擦干再歇息,我先走了。”
边说边退下身上的喜服,从柜子里取出朝服换上。
看他忙碌却又驾熟就轻的姿态,卢清楚握了握拳头,终是没上前,也没说一句话。
韩允在外头等着,见主子出来便要跟上。
崔景行抬手阻止道:“你留在府中,再调一批影卫过来,我怕崔景崇会对阿楚下手。”
“是,那主子您……”
“放心,我去宫中,不会有事。”
崔景行到达宫中,太子已在皇帝寝宫守着,他预测的事情果真出现了。
王续为带着晋王私军兵符进宫面圣,将探子打探到的军情一一上报。
重点不在于此,在于晋王根本没给皇帝派人去证实的机会,军队已悄无声息到达了长安城外,几乎与王续为前后脚到达!
得知此事,王续为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崔大人早有防备,派了人暗中保护他们一家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当即怒急攻心,让太子带禁卫军去晋王府捉人,只可惜晚了一步,人已经逃了。
李睿回宫复命,皇帝便知事已成定局,再无挽回的可能。
原本要起身,没成想忽然头痛欲裂栽倒在地。
太医立即诊治,轮番扎针下来,人是醒了,只是口眼歪斜,也说不出话来。
太医诊断乃是中风之症!
太子盛怒,下令将晋王生母倾贵妃以“同党”的罪名押入大牢。
女人不肯就范,丝毫没有平日里的高贵模样,挣扎起来像个疯婆子。皇后冷眼瞧着这场景,并无半分同情。
若这回还能让这贱人翻身,她这个皇后就白当了这么些年!
崔景行来时,皇帝喝了太子喂的汤药,已然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