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京都和阳山之间,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
若是驾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行路,大约又十来日的路程,即便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怎么着四五日的工夫也是需要的。
秦敛人虽是回了京城处理朝政,但他的心魂却是完全留在阳山的。
现在对他来说正式情最浓的时候,这一次回去以后,他以雷厉风行之势处理了积攒一堆的朝政,才忙完,他便又向小皇帝赵宸告了几日的假。
然后快马一匹,逆着日趋尖锐刺骨的寒风再次北上,往着阳山的方向一骑绝尘而去……
这几日的天儿愈发地寒冷了,行宫是在阳山的半山腰上,比山脚下更是要寒冷几分。
温溪除了去温泉池子里泡一泡外也越发不大爱出门了。屋子里燃着好些个炭盆,炭火哔剥作响,屋子里倒是温暖如春。
温溪的这间屋子是整座行宫里地理位置最好的一间房,夏阴凉,冬日里也是最避寒风的。
一群女人也都不大爱出门了,这日大家三三两两地凑在温溪屋里,开了三桌,热热闹闹地打起了麻将。
这麻将还是当初柳诗婳为了讨好缪太后而捣鼓出来的。
作为温溪前世的国粹,麻将的魅力固然也是无法阻挡的,当初一经问世便立即风靡整个皇宫,后来很快便在京中流传开来,这么些年过去了,麻将已经在整个大召流传甚光。柳诗婳当年便是凭借此而在京中在百姓中名声大噪一番。
但温溪对麻将却是很平常的心态,她前世也就过年亲朋好友聚会的凑人数的时候会搓几局,牌技一般,她对此兴致一般,可有可无的心态。
但宁妃却是个麻将迷,这次来阳山她还专门带了好几副麻将牌,想着有空了便约上几个人搓几局。正好这几日不是下寒雨便是飘小雪,山路难行,大家也懒得出门下山去,便都窝在了行宫里。
于是宁妃就组了局,一群女人跑来温溪的地儿上错气了麻将,温溪闲来无事,便也加入进去。
“七筒,碰!我胡了!”
阿蛮珠倒是学得很快,被宁妃手把手教着学了没几次,就开始胡牌了。
“太后娘娘,你看你又输了,说好的,那这只月宫玉兔步摇就是我的啦!”阿蛮珠兴奋地嚷嚷。
温溪失笑,将发髻间的月宫玉兔步摇拿下来递给了阿蛮珠。
阿蛮珠也不讲究什么客气,接过步摇后欢欢喜喜地插在了自己的头上,还故意摇头晃晃步摇上的坠珠。
温溪的大嫂金氏好笑地看着阿蛮珠,对着温溪摇摇头,“娘娘今日牌技生疏了,再这么输下去,你带来行宫的那点子钗环首饰可就要全部挂到公主身上去了。”
说完大家皆是一阵嘤嘤嬉笑。温溪也跟着一道笑开了,但笑意却不达眼底深处。
她牌技虽一般,但要比过初学的阿蛮珠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因为,今日她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罢了。
就在今日一早,她收到了儿子的信函。
赵宸用密密麻麻的大几页信纸向温溪分享了她在京都的日常生活,还可她聊到了惊奇发生的一些事。
赵宸在心中告诉她说,因为国宴刺杀案告破、缪氏倒台,在拿到了阳玉令并抄了缪府之后,他们得到了一些极其珍贵的线索——
关于当年温家军被陷害战死在白狼城的线索,一些可以让他们追查下去还温家清白的线索!
这些年来,温和和温煦言在暗中从未放弃过追查当年的真相,虽然很清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已经死掉的赵韫,但温溪和温五还是想当着全天下的面还不得安眠的英烈们一个清白,温煦言说过他想堂堂正正地从白狼城迎回父兄们的尸骨……
赵宸还告诉她,这些来之不易的线索是秦敛拿给他的。
赵宸还誊抄了一份给他舅舅,对此,温煦言表示代温氏一族献上对秦敛的感谢。
赵宸还提到,秦敛祭祖奔波回京之后,连续多日忙得连轴转,再一次商讨政事的时候,自己发烧却毫无所觉,差点一个失力倒在他的书房里。
事后赵宸唤来了太医为其诊治,太医说,秦敛身上还有当日国宴厮杀中下的余毒未完全清楚,再加上连日来太过疲劳忙碌,未得按时用膳服药和休息,劳逸不结合,导致他身子扛不住,来回奔忙时受了风寒,便病倒了。
病了……
温溪回想起男人离开前的模样,双目满是熠熠的神采,面色正常,精神十足,倒是健康得很,才回去几日,便把自己弄出了毛病来……
她让出了麻将桌的位置,表面上是坐在边上看着别人打牌,却是不易察觉地晃走了神。
哒哒……哒……
窗台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因为太过轻微所以一开始也并未有人在意。
但那笃笃哒哒的轻响时断时续,倒是让坐得里窗子最近的谢妤最先注意到了。
谢妤手下摸牌的动作不停,随意地往窗子的方向轻瞥一眼,笑道:“今日这小雪我估摸着是要下开下大了的,山林中的麻雀儿大约也越发难觅食,所以也不怕生地跑来人家窗前躲雪,说不定还能讨些吃食,我记得我年幼时,江南那地儿难得大雪几日,那些饿极的小雀小鸟们找不到吃食,这时候在窗子前撒一把谷糠,一逮一个准。”
谢妤的话引起了打击的好奇,一群人居然又开始在那里讨论起了雪天抓麻雀。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众的温溪,隐约听到了窗台、响动、麻雀等词汇,她骤然回神,然后脑子里忽然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急忙起身跑到窗子边上,推开窗,半个身子往外探出去,果然,男人在她探出身后慢慢地从隐蔽的墙角露出了一张脸,视线和温溪正好对上。
……
温溪静默了三秒,收回身,十分淡定地又把窗子给合上了。
“怎么着,有看到麻雀吗?”谢妤打牌的百忙之中抽出空回头问了一句。
温溪鼓起脸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吐出,然后理直气壮地开口赶人,“雀儿没烦扰到我,倒是你们,比那雀儿还吵人,行了,今日就到这儿罢,在打下去我带的那点子金银钗环都要被你们搜罗光了,去去去,要闹去宁姐姐那儿闹去,我也有些乏了,想歇会儿午觉。”
众人嬉闹调侃几句,但见温溪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神色,都以为她确实是困乏了,便都纷纷起身,打算去宁妃那儿转场,给温溪腾出一片清净来。
好不容易等人都走光了,房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温溪便迫不及待地冲到了窗台边,将窗子打开。
男人一手撑着窗框,轻车熟路地翻身越进。
温溪看着头上、肩膀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白雪的男人,秀气的眉毛皱得都快要打结了,刚刚早上还在儿子书信里说是感染了风寒病倒了的男人此刻居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怎么……唔——”
温溪的话尚在嘴边未来的说完,便被秦敛一把拉进了残留着寒气的怀抱中,随之便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吻将她剩下的话尽数吞没在唇齿间。
激烈的辗转相/缠,男人的唇上带着屋外风雪中的冰凉,却化作最炽热的温度诉说这些天来他的疯狂相思。
温溪只能仰着头迎接狂风暴雨,到了后来她已经被亲得手脚酥软,整个人无力地靠在男人怀里,任他肆虐。
待得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温溪觉得自己差不多就要被吻断了气。
她努力平缓着呼吸,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不知是在外头被冻得时间长了,还是儿子在信中说的感染风寒的缘故,他整个人脸色都是冷白的,唇上都不见什么血色。
温溪担忧地问:“这几日阳山地界一直在下着雪,行路艰难,才回去几日你便又突然的回来了,淳哥儿给我的信里说你病了,现在可有好些?”
男人笑笑,再次将温溪紧紧地搂回自己怀中,拥得相当结实,生怕温溪会跑,他的下巴搁在温溪头顶,闻着她发间淡香,眼里嘴边竟是满足的笑,“实在想你想得紧,刚好地了几日空,便快马赶回来见你了。”
屋里炭盆烧得正旺,秦敛身上最初的寒气散去之后,他灼热的倜然便听过这严丝合缝的拥抱传给了温溪。
温溪被抱得实在有些热了,也被男人的情话说得脸热,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掐了一记,嗔怪道:“这来回路上有不是几个时辰便能到的,还下着雪呢!你倒也是胡闹。”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妍丽的笑颜却是如花一般甜蜜。
秦敛也是笑着,拥着她吻着她的发顶,然后,渐渐地,便失了力气,整个人开始往下滑落。
温溪一惊,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尽全力扶住了秦敛。
但男人高大的体型和他的体重绝不是温溪能够撑得住的,等他彻底滑落倒地后,温溪坐在地上勉力抱着他的肩部,伸手摸他的额头,这才发现,男人的体温高得离谱,原本冷白的面色不知何时起已经转化为不正常的赤红。
得!这个作精,大概就她儿子信中写那样,病还没好就冒着风雪连夜不要命地快马赶路,一路奔到了这里。
陷入昏睡中的男人死沉死沉,温溪根本挪不动他,看着还有数十步之遥的床榻……
温溪稍做沉思,最后实在没了法子,牙一咬,暂且先将男人放在原地,自己起身开门去喊了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