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元。
听到这个名头,郁高洛等人都惊呆了。
郁高洛杨文栋几人立刻去看榜单的头名,‘沈天路’赫然在列。
因为还加上了生源地,所以也不存在有重名问题。
郁高洛瞧着乡试乙榜第一名那个“沈天路”眼睛都红了,他像是疯了一般去找自己的名字,然而此前就看过了数次,依旧没有瞧见自己。
而这时,因为那声吆喝,其他考生也围了过来,纷纷向着沈天路道贺。
顺天府周边读书人的圈子就那么大,很快沈天路这个人,就被扒了个底朝天,连带着他之前考秀才连考不中,前年才勉强考上,去年考举人自然不中的事情也都被‘好心’的曾经同窗爆了出来。
“这莫不又是……作弊吧。”迟疑声逐渐又汇聚成质疑。
去年乡试之所以无人质疑,主要是因为刘曦燃、程仲瑜等人颇有才名,众人虽然眼热却也不得不心服口服。
而且考场上程仲瑜可是做了《劝农书》,洋洋洒洒几千言,连圣上都惊动了,特命考官誊抄送进了宫里,也顺势让程仲瑜随着此文名扬整个京城。
这沈天路,竟然连程仲瑜都压过去了。这……难道又是科考不公?
质疑猜测声音虽小,但议论的人数多了,骤然成为焦点的沈天路几人,也听闻了。
郁高洛与杨文栋听闻陡然一震,对,定然是舞弊。否则以沈天路的水平,怎么可能拿到解元公的名头。
而突然被解元这个惊喜砸中的沈天路,还未反应过来,骤然又遇到这个指责,当下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的就望向了叶长凌。
“谁说科考舞弊不公的?”也是在这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了一声老者和蔼的声音。
是首辅张泰初大人。
此番他竟然亲自到场了。
张泰初为主考官,可以说本次科考被录取的举人都算得上他名义上的学生了,当下,乡试中举的考生立刻向他拜会行礼,当然其他学生也照做了。
毕竟这位可是首辅大人,算得上曾经的宰相了。
张泰初走到了叶长凌面前,或者说是按照指引走到了沈天路的面前。
“你就是沈天路吧。”张泰初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实际上以他的地位,哪怕是想见状元公,也只是打个招呼,对方就会受宠若惊的亲自登门拜访了。
然而他确实是极为看好沈天路。
也是正巧,他知道本次科考结果定然会引起风波,所以就顺势与永嘉帝请了个假,亲自来了。
谁让他是本次的主考官,还是个闲不住爱凑热闹的老骨头呢。
“是,学生沈天路见过张大人。”沈天路执半师之礼。放了榜他已是举人之身,见官不跪是权利,但对于这位点他的老者,他有义务一拜。
“很好。”张泰初将人扶起,点了点头。稳重,不骄不躁,文如其人。
“来人。”张泰初挥手,示意人贴上他早已让人誊抄好的三份考卷。
分别是沈天路的,程仲瑜的以及第三名刘曦燃的,不过因为程仲瑜的劝农书太长,而且京中早已开始流传他的手抄本,故而只是装点成册供人翻阅。
三份试卷,各有千秋。以沈天路的文采最次。
然而沈天路的考卷一贴出,在场众人具哗然。
这沈天路,竟然每一道题目都答了,而且拿到了录取的‘上佳’水平。
实际上沈天路自然不可能所有题目都做的那么好,不过考虑到他做的太多了,而且写得也不算差,为了讨个好彩头给永嘉帝看,这才题题‘上佳’。
就在这时,沈天路像是醒悟过来一样,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学生沈天路叩谢恩师教导之恩。”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沈天路跪下去的动作太突兀膝盖撞到地上的声音也太响了,以至于众人立刻看向了他。
叩谢恩师?
众人无言,首辅大人只是做了个主考官,谢就可以了,这个动作也太夸张了吧,拍马屁都过了啊。
然后再一看,这沈天路昏头了啊,跪的方向都不对,怎么跪到反方向去了,跪的那人可是叶长凌,不穿裤子的那个纨绔勋爵啊。
三个响头,非常实在,非常符合沈天路的性格。
叶长凌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沈天路要跪,他也没有避开。
毕竟那一箱子试题,倒是真花了他不少银子。
沈天路跪下磕完头了,陈克瑾与叶长钰也才反应了过来,纷纷学着沈天路跪了下来。
“学生陈克瑾/叶长钰叩谢恩师教导。”跪下的声音不大,但也是真心实意的。去年科考的成绩还在眼前,这段时日又不曾温书,若还不知道是谁的恩情,那他们就是真傻了。
见到陈克瑾与叶长钰向叶长凌跪下了,众人这才恍然他们三人跪的确实是叶长凌。
这……没有道理啊。
这……这叶长凌,区区一个纨绔,怎么教导出解元公,还是这等治经全才的解元公。
见到陈克瑾与叶长钰也跪下了,首辅张泰初有些惊讶,但心中对于以为沈天路是对他拍马屁的不喜感倒是散去了。
原来谢的恩师另有其人。
张泰初倒是第一次正眼去看这个此前虽然未曾入过朝堂但却在朝堂搅了不少事情的叶千户。
“可是杨先生之孙叶长凌?”张泰初问了一句。
“正是学生。”叶长凌闻言,恭敬的回了一句,毕竟是当朝首辅大人。
“这新科举子沈天路、陈克瑾乃是你弟子?”
“是。”
“汝有汝大父之风。”张泰初感慨了一句。
听到首辅张泰初的话,大部分学子都糊涂了。
这杨先生是谁啊。
当得起首辅的一句‘先生’。
随后有心思灵巧且顺天府本地的年长些的考生,猛然想起,已故的前首辅,可不就是姓杨吗?
杨首辅已故不过十年,在世时也曾隐隐听说与某个勋爵有门姻亲,而叶长凌,可不就是长顺伯府的吗?
众人恍然大悟。
杨首辅两朝帝师,一代大儒,门生故吏遍天下,这叶长凌若是已故杨首辅之外孙,如此便也能够解释了。
张泰初也是这么想的。他倒是对叶长凌有些好奇,想与叶长凌多聊两句,不过内阁中还有许多事务,少了个孔老头,原本忙碌的他们现在就更忙了,他这次忙里偷闲出来,李泽誉大人指不定现在怎么腹诽他哩。
况且,外面还有某个大人等着他。
没错,永嘉帝也受到张大人的启发,难得来了次白龙鱼服微服出巡。
张大人与叶长凌聊了两句,便离开了。
目送着张泰初离开,众学子还有些怅然,但是再无人质疑本次科考的公平性了。
张大人是离开了,沈天路几人可还是跪着呢。
“起来吧。”叶长凌吩咐了一句,倒是亲自去扶起了叶长钰。
“兄长这样倒是折煞小弟了。”叶长凌无奈,一时没注意,倒是翻了个错误。
这叶长钰与其他人不一样,是兄长了。
兄长跪谢弟弟,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算个什么事儿。
也幸好他叶长凌不打算科考,也不打算成为什么劳什子的清流,否则就要被叶长钰坑了啊。
“一日为师,长凌自当得起为兄这一拜。”叶长钰这时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解释了一句,然而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糟,叶长凌无奈只得点头敷衍过去。
就在这时,突然,扑通一声,又是一声跪下的声音。
叶长凌莫名其妙,瞥眼一看,就见到郁高洛突然朝他跪了下来。
“学生……学生错了啊。”郁高洛汪的一声哭出来了。
这会儿他再不知道沈天路、陈克瑾、叶长钰会考上,他就真是块木头了。
沈天路他知道的,为人木讷老实,上学时期还因此老被人戏弄,考个秀才都考了好几次,这样的人,竟然就考上了举人,还是解元啊。
还有那陈克瑾。因为年纪小,对叶长凌有些惧怕,所以叶长凌布置的那些文章,开始也是努力去做的,后来因为发现叶长凌很少检查,于是才开始躲懒,这样的人,竟然也能考中举人。
若他当时也跟沈天路一样,写了那一箱子文章,是不是,今日的解元就是他了。
当初有多得意,觉得沈天路太傻,现在就有多懊悔。
叶长凌本来没想起还有个郁高洛的。
但是对方这一惊一乍的,叶长凌想不注意都不行。
“没考中?”叶长凌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他语气平淡,但听在郁高洛乃至沈天路他们耳朵里就是责怪了。
郁高洛艰难点头,头都低下来了,因为太羞愤,对自己的悔恨。
“废物。”叶长凌如是说道。
“粪土之才,浪费粮食。”叶长凌冷笑,他是真的这么想。
他都派人去监督他们做题目了,答案都给他们搜罗来了,还都是重金请人作答的。
做题目做不来,还坑了太子殿下以及祁蔚星他们,给人辅导功课,这样都考不上。
关键其他人还取得了好成绩。
沈天路还考了第一名。
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郁高洛平时看着比沈天路还机灵点啊。
叶长凌百思不得其解。
“学生,学生悔不听师尊之言啊。”郁高洛简直要哭晕过去了,啥叫字字诛心,这可不就是字字诛心嘛。
他猪油蒙了心没有相信叶长凌的话,可不就是废物吗。哪怕他像陈克瑾那样做了些许题目,如今也考上举人了啊。
同窗都是举人,唯独他没有考上,可不就是浪费粮食了吗。
呵,原来是这样。
叶长凌倒是没有想到,他布置的作业,郁高洛压根没做,枉费那时他还按时收作业,派人去盯着他们好好读书。
叶长凌是真的有些愠怒,主要是心疼粮食。
这个时代,生产力并不发达,读书为何会有门槛,也是因为读书在这个时代是个完全脱产的事情。
简而言之,这段时日,这几个秀才在叶府都是吃白饭的。而且因为读书是个费脑力的事情,叶长凌倒是嘱咐厨房注意给他们增补营养。
吃饭其实都是按照他的规格来的。
倒不是心疼钱银,主要是都这样了还不好好读书准备考试。
“既是如此,你且在这跪着反省吧。”叶长凌冷漠,扔下这句话。
叶长凌离开的很潇洒,而这之后,众人回味着刚才沈天路、郁高洛几人话中的信息量,再看向孤零零跪在地上痛哭的郁高洛,一时心思各异。
这叶长凌,不,叶千户大人,真有那么高的学问?能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里,将一个落榜秀才教导成解元公?
郁高洛哭的更大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粗长了,粗长的第二天
数据更惨了
哎,明天估计就短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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