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连数日,煦园那边再没了消息,永嘉也不曾出府,就连屋门都很少走出,只闷在阁子里,姜尚宫见永嘉整日沉默寡言,难免担心。
姜尚宫与永嘉商议,将她恢复记忆的好消息传回京去,告诉沈桓,好让他安心。
永嘉闻言沉默片刻,并未拒绝,只是说:“你在信里替我告诉桓儿,我近来还不想归京,想多留在琅琊住一阵。”
姜尚宫听了点头应好,她似乎还想询问什么,但最终似乎心底自有了盘算,便转身退下,回房写信。
姜尚宫写完信,寻了府上惯用的信使去长安送信,再三叮嘱,一定要将信亲手交到御前。
信使接了信,从府中马厩中牵了沈桓特赏的,方便他送信的千里马,从府上偏门出,上路送信。
信使从裕园离开,没走多远,便被隔壁煦园的人拦下,连人带信,皆进了煦园府内。
王然截下信,一路快步到主屋,正见太医替沈邵诊脉施针,王然远远瞧着床榻上沈邵苍白的脸,一时又低头瞅了瞅手上的信,踟蹰犹豫间,正转身想先退下,忽听身后沈邵开口:“什么事”
王然脚步一顿,他又慢慢转过身,双手拿着信,走上前:“陛下,是裕园那边要送去长安的信。”
“上头写什么”
王然看了看一旁的太医:“奴才还没看。”
太医替沈邵施过针,忍不住在旁叹气:“陛下您所中的本就霸道,若非当初救治及时,加之您身体强健,险些就如今虽保了命,可这深存体内,您一定要好好休养,切不可再劳心劳力,不然”
太医话说至此一顿,他话虽未说完,但沈邵和王然都明白此话何意,沈邵点头让太医退下,接着从王然手中接过信。
展开来看,并非是永嘉的字迹,上头写着永嘉恢复记忆的喜事,也同样写了,在琅琊与到了他,告诉沈桓他并没有死。
“陛下这些若送回长安只怕有麻烦。”王然从旁随着沈邵一起看了信,试探开口。
沈邵目光落在信纸上,正瞧着那句永嘉有意多留在琅琊住些时日出神,半晌回神,他将信又递给王然:“处理了,送信的人也要看好。”
沈邵在煦园修养几日,待能下榻,便又瞒着太医出府,到隔壁裕园门外求见。
清早永嘉方醒,内院女侍正服侍梳洗,忽有外院小厮跑来报,说隔壁那男子又到府外求见,怎么赶都不走。
姜尚宫在旁听了,立即开口:“赶走赶走,姑娘没空见他,若赶不走,便由他在外面等。”
永嘉瞧了眼,格外排斥又气愤的姜尚宫,终没说什么。
用过早膳,在屋廊下拥炉看了看雪,消磨时光,午膳后又小睡一阵,待醒来,听见屋外的小侍女私下窃语,说跑去府门处偷偷看过,府外那男子生得剑眉星目,分外英俊,且还痴情,竟从大清早一直站着等到现在,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不知还要等上多久。
可惜不知怎么得罪了她们姑娘,被这般拒之门外。
王然陪着沈邵在裕园门外从清早等至深夜,依旧没能等到裕园门开,更不曾见到长公主的半片衣角。
此后每一日,裕园守门的小厮都会看到沈邵从早等到晚,期初还会不耐烦的出言驱赶,但时日久了,任谁的心也软了,不再撵人,有的还会跑到府内搬个椅子出来,说沈邵非要这般执着下去,不如坐着等。
王然心疼沈邵的身子,见有人送椅子来,便想扶沈邵坐下。
沈邵却开口道了谢,让王然将椅子还回去。
永嘉身在府内,她虽不曾刻意去打听府外之事,可这样的稀罕上,早在府中传遍,府中下人多,倒没多少活计,大家一空闲下来,便都跑去府门处偷看,回来相互窃语,总有落在永嘉耳里的。
姜尚宫听到过几次,每次都是大声斥责,不许他们乱讲乱说,可还是止不住人多口杂。
永嘉也不知是自己执拗还是沈邵执拗,她又觉得他可气又傻,明知道她不愿见他,何况一日日跑来受苦永嘉有时又想,若她心软一次,放他进来,可让他进来又能如何,梦醒了,梦里的一切终究都是虚幻。
她料他早晚有一日会没了耐心,就这般等下去,等他自己放手,大家便都清静了。
沈邵一连在裕园府外站了一个月,这日清早府门小厮终没见到他来,不禁心里叹了一声,不知是可惜还是庆幸,隔壁公子不曾来的消息很快传遍府里,永嘉隔窗听到,心里算着时日,沈邵不来,想必是打算放手了。
永嘉原以自己为会为此高兴的松口气,出神半晌,等回了神想让自己笑了笑,勉强露出的却是苦笑,她意外自己心底怅然若失的滋味,越想否认什么,却越摆脱不掉。
深冬了,她有时披着厚厚的裘衣,手捧的手炉,在屋廊下站上一刻钟,便冷得耐不住,匆匆跑回房里,想着沈邵这一整月来,从早到晚的站在府门外,长街中央,那等冷风口处,又该有多冷,只怕在健壮的身体,也要冻病了吧。
想他许是因为病了,她心底一时复杂,没了那么多焦灼,又意外忍不住担心。
永嘉忽而觉得这些时日来,她更像是在自欺欺人。
裕园守门小厮等了一上午不见沈邵前来,正心叹或许此后他也不会再来了,忽见远处有煦园的人跑来,为首的是一直跟在沈邵身旁的王然,他身后还跟着三五个小厮。
守门见王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面焦急,直跑上台阶,便向府内跑,守门意外见王然这是要硬闯,正想阻拦,却被他跟来的几个小厮拦住。守门眼见王然闯入府内,想去追,却脱不开身,只能深叹了口气,眼看着他跑远。
王然一路急跑入裕园,跌跌撞撞的,惊了一路的侍女,他初入裕园,识不得路,急忙抓了好几个人问路,才跑的正屋外,正想唤长公主,却先被闻风赶来的姜尚宫拦在外面。
王然急求姜尚宫:“陛下病危,太医说只怕是不好,求尚宫帮忙通传长公主一声,求长公主去看看陛下,哪怕一面也好。”
姜尚宫闻言先是一愣,她看着险些要哭出来的王然,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房内,生怕惊动永嘉,急忙开口拒绝:“王长侍只怕是寻错了地方吧,这里没什么尚宫,长公主的,我家姑娘早已不记得什么前尘往事,自不会莫名其妙的去见你口中的人。”
姜尚宫话落,王然一急,正要开口再求,却听姜尚宫身后正屋的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他急忙歪头去望,见永嘉的身影缓缓从门内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