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疯!要疯!要疯!
钱溢这次脑袋是真的快炸了。
这辆车里也有丧尸!
之前的车里也有丧尸!
难道这里一大片的车里都坐着丧尸?!
靠!为什么她今天会这么倒霉!
残余的玻璃渣子在它们两方的拉锯之中不断掉落,她虽然不在窗户正下方,但依然熬不住玻璃渣子乱蹦。
她几乎能感觉到她的衣领里似乎也蹦进去了一小小的颗玻璃渣子,正在缓缓往她衣服的更深处掉。
“哐哐哐!”
“唔啊!”
争斗越发激烈,钱溢觉得它们已经快要跟野兽一样互相撕咬了。
不行!她必须要走!
她身体慢慢前倾,把锤子柄塞进衣领,双手轻轻落到地上。
一步、两步、三步……
手脚并用,她逐渐远离了争斗现场。地下停车场空气寒冷,地面凉得像冰,可钱溢额头的汗豆大地往下滴。
应该是这个方向吧?过了这辆车,前面就会宽敞一些,然后她只要顺着路往前走就能出去了……嗯?怎么路变窄了?她走错方向了?
额头的汗流到了眼睛里,她连擦都不敢擦。
这里太窄了,稍微一动都会碰上旁边的车,她得赶快找到出去的宽路才行。
“唔啊!啊!”
“砰!”
惊变发生,保安挣脱了车里丧尸的桎梏,重新成了丛林中咆哮的王,“哐当”跳跃到车顶,吼声在正片停车场回荡。
“唔啊!”车内的丧尸也跑了出来,跟保安在车堆顶上奔逐撕打。
“砰砰砰!”它们又追到了钱溢身旁不远处,车辆紧密连接,一辆震动就能带着旁边的一起动。
她被迫再度停下,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车上丧尸猛兽一样撕打,车内丧尸被惊动,“唔啊”的低吼逐渐苏醒,钱溢能听到她身边两辆车里也逐渐有了动静。
先前窗户破开的车里又有丧尸钻出来,重获自由后第一件事就是放声咆哮。
“唔啊!”
每辆车里都有丧尸,一辆车里可能有不止一个丧尸。
所以,她现在根本就是在丧尸堆里夹缝求生。
钱溢抱着头,把头埋在地上,每一次呼吸口鼻里都是灰尘。
水滴落在厚重的灰尘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槐岳坐在原地,背靠墙,人已经麻了。
这些动静一惊一乍,不知道是人还是丧尸还是半丧尸,也不知道是敌人还是她的同伴抑或是杨婉的同伴。
黑漆漆一片的空间里,谁也看不清谁,听声音也很难辩出方向。她只知道保安正在车顶上跳来跳去,而跟保安打闹的丧尸……谁知道呢,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说不定。
这里的丧尸好像都是莫名其妙出现,走路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刷的一下就突然到了她身边。
就比如现在正在她右边的这一位。
她的手机正在她的口袋里“嗡~”地震个不停,不知道是谁在给她发消息。而且有事不知道一句发完,这震动的频率,估计每句话都是拆成一个字一个字地发的。
妈的!最讨厌这样的人!
她来之前就应该开个免打扰模式!
旁边的半丧尸戳了戳她,然后凑到她耳边。
“你的手……在响,你……看一下消……吗?”这气声断断续续,音量又小,有几个字甚至干脆直接没出音儿,要不是他们这块儿地方距离保安蹦哒的地方有点距离,她肯定听不见它说啥。
槐岳没说话,只摇头。
但是半丧尸看不见,又戳了一下她,加重了力道。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的手机在震诶!”它的气声大了点儿音。
“听见了!”槐岳没好气地说,“但我现在不想看消息!”
“诶?你这个人,你听见我说话了你还不理我!”它委屈上了。
“我摇头了啊!”
“你这摇头谁看得见?这里乌漆麻黑的,你就搁我面前跳舞劈叉我都看不见啊!”
槐岳抚额,长叹一口气。
而半丧尸还不准备放过这个话题:“我跟你讲啊,也幸亏你遇见的是我,你这手机这震出的这动静啊,放在这块儿地方就跟喇叭差不多了。喇叭你知道吧?这一响能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槐岳真的麻了。
你知道这里需要安静你还在这儿一刻不停地说话!仗着自己是半丧尸就很牛吗?等保安来了大家不照样一起完蛋!
“你的手机都震了这么久了,你还不看一下消息,关机也可以啊,这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再或者,你跟发消息的人说一下,让他别发了,这也太吵了,我这耳朵都被震得疼。”
“唉……”槐岳叹气,抬起了手机,亮度调到最低的屏幕上显示已经收到了几十条消息。
其中四条是学校年级群的,另外几十条全是她的发小——麦冬同学——发来的消息。
她们上次联系还是在丧尸爆发的那一天,一晃就已经这么久过去了,想想还有些感叹。
但是现在,她只有一种想要把她拉黑的冲动。
“别发啦!我现在在丧尸堆里,手机震个不停,再震我就要被丧尸发现然后吃掉啦!”
麦冬:啊!对不起!
麦冬:我不知道你现在在丧尸堆里qaq我就是太激动了!
麦冬:我不发了,你快点儿跑出来!
麦冬:一定不能被抓到啊!拜拜!等你出来联系我!
“噗嗤。”半丧尸笑出了声儿,“你这个朋友,话真多啊!比我话还多!”
它的脸凑在槐岳的手机屏幕上,差几厘米就可以跟槐岳脸贴脸了。
微弱的亮光隐约照出他的模样:跟杨婉一样满脸的尸斑,瞳孔里几乎看不到眼白,加上它的眼睛极大,这就导致它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两颗黑色的大鹅卵石贴在脸上,极其不真实。
看见槐岳在看它,它咧嘴一笑:“嘿嘿。”
不笑还好,挺清秀一小伙儿,笑起来却满脸的褶子,一下子变成六十岁老头。
槐岳一巴掌推开它的脸,打开手机勿扰模式,熄了屏。
“诶?这都关啦?”半丧尸又把头凑过来,“你不玩会儿?我都好久没碰过手机了……真怀念手机握在手里的感觉啊……”
它说着,悄悄探手摸上槐岳的手机。
槐岳挣开,把手机放进口袋,又拉上拉链。
“所以你到底是来干啥的?咋这么自来熟呢?我认识你吗?怎么就那么突然、那么莫名其妙地坐在我旁边了呢?”
“诶?你这个人!”它扬声,又立马反应过来捂住嘴巴,看了看那边还在打斗的几个丧尸,放小了音量。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怎么就是我突然出现在了你面前,怎么就不是你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我都蹲这儿蹲了好几天了,四舍五入这就是我家!你这是闯进了我家!你个蛮不讲理的强盗!你到我家做什么?想劫财还是劫色……”
槐岳彻底麻了。
前几句还算正常,后面就直接开始演上了,这个半丧尸是太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还是怎么?咋就这么跳脱呢!
“嘘——!”
左边突然一声嘘,冷气就吹在脸上,槐岳猛地一惊。
“小王!小声儿点儿!它们都要醒了!”一个略显严厉的中年女声小声呵斥道。
槐岳右边正演得上瘾的半丧尸立即噤声。
卧槽?!它又是怎么出现的?!
槐岳冷汗直流。
不对劲啊!她刚才绝对有注意身边是否有异动,更何况身边已经有一个突然出现的家伙了,她不可能还没有防备的!
什么情况?是她的警惕性在这乌漆麻黑的地方不管用了,还是这些半丧尸都是怪物,走路都不带声儿的?
她紧张了,握紧棍子。
“小姑娘,从上面下来的吗?多大了呀?尸化到哪一步了呀?”中年半丧尸没忍住,好奇地问。
“赵姨!你不让我讲话然后你自己还讲话?”小王不平衡了。
“去你的!小兔崽子怎么讲话呢?你赵姨我这不是关心一下新人吗!是吧?”
赵姨轻轻撞了一下槐岳的胳膊,惊道:“哦呦吼!还有热气呐!”
可不得有热气嘛。
“那你这是……刚被咬了没多久?”赵姨猜测着问。
槐岳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不就“嗯”一声?
她在地下停车场的冷空气中凌乱着、思考着。
然而不等她回答,又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近处响起:“刚被咬?!这可不能留,得到上面先观察一下才能放下来!她要是直接变成丧尸了怎么办?可不能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就跟这保安似的,咱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保安赶回上面,最好把这几个从车里跑出来的也给赶上去……”
第三次惊吓,槐岳额头的冷汗都不够流了。
不会旁边还有第四个半丧尸吧?
“老头子你少说点儿吧!你离彻底变成丧尸也不远了,到时候我们把你跟保安一起赶上去!”第四个声音真的就在旁边响起。
“好耶!我赞同!”这是第五个声音。
“嘘!小声点儿!说到把人赶上去你就兴奋了,等你彻底变成丧尸的时候我们看你怎么办!”第六个声音。
“啧!吵什么吵!都安静!马上把那边打架的吸引过来了我看你们怎么办!”第七个。
……
槐岳在一片气声组成的叽叽喳喳中央,沉默着,好像很久远之前的某一年的某个晚上的康桥。
她身边……究竟是围了多少半丧尸啊!!!
魏芣还被她身后的那个半丧尸八爪鱼一样抱着,如果不是对方避开了她的重点部位,否则她肯定会以为它是在耍流氓。
哪有人绑架别人的时候是这个姿势啊!
对方把她禁锢住,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捂住她嘴的那只手冷得像冰,力道丝毫没有半分松懈,她的嘴都快被冰得没知觉了。揽住她双臂的手也没有松懈,铁圈一样坚硬。
它究竟是想干嘛?
也不咬她,也不抓她,也不说话,这是把她当抱枕呢?许久没有感受过温暖了所以想感受一下?
魏芣相当迷惑。
但基本的戒心不能丢,她的拿锤子的手一点一点地挪动,想要慢慢抽出来。
“唉……”这个到目前为止只会说语气词的半丧尸又叹了一口气,额头从魏芣肩膀上移开,嘴贴到她耳边,“别动了,刚才就差点儿把那保安引过来了,还不知道消停啊?”
它的声音极其沙哑,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新下来的吧?体温还热的呢。我以前从来不教育新人的,但是你今天既然跑到了我的地盘上,所以我就勉为其难教一下你这里的规矩。”
它的语气其实不太好:“规矩很简单,找个空位置自己蹲着等死就行了,没事儿别乱动,再饿也不能咬其他人,over。”
魏芣:……
简单粗暴,自我认知准确,很棒,值得鼓掌。
但是,它这意思是不是也表明整个停车场其实每处空位置上都有可能蹲着一个等死的半丧尸?
虽然它们说不能咬别人,听着好像挺爱好和平的……可是,她其实是活人啊!
魏芣更慌了,扯锤子的力气还没松。
“啧!你到在动什么啊?什么玩意儿值得你连保安都不怕也要这会儿拿出来?”它彻底不耐烦了,顺着魏芣发力的胳膊一路摸到手。
“嗯!这是什么?锤子?”它有点儿惊讶,“你准备去找保安干架?”
魏芣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从这个态度不太好的半丧尸的口气里听出了一点儿敬佩的意思。
半丧尸松开她,手搭上她的肩膀,相当轻地摸了摸,可能是因为不能发出太大的动静又想表示鼓励,所以只能用摸肩表示拍肩。
“加油!小姑娘很有勇气!但是你跟保安打架的时候离我远点儿,我虽然在等死的过程中,但还不想现在就死。”
说完,魏芣感觉到它退到了离她稍远的地方,然后又不动了。
但这只是她的感觉,她摸了一把周围,只有空气,可她并没有听见它移动的声音。
黑暗中没了视觉,最能依靠的就是听觉,但它走路居然没有声音……这太可怕了!
魏芣握紧锤子,蹲着没动,冷汗直流。
“你不走吗?”态度不好的半丧尸突然又出现在她旁边,吓了她一个激灵。
“还是你准备等保安跟车堆里醒来的丧尸打完架再去捡漏?”它似乎对魏芣很是好奇。
“不、不是……”魏芣找到自己磕吧的声音。
“那你是在等待时机?”
“也不是……”
“那你是准备干嘛?难道……你怂了?”
魏芣沉默了一会儿:“嗯,我怂了。”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停车场里又只剩下保安和其他丧尸打架的声音。
魏芣抬头,看看四面的黑暗,刚想伸手再挥一挥,看那半丧尸是否还在她旁边,然后就听见离她有些距离的地方传来一声嘲讽的冷笑:“切,我还以为真是个猛士呢……”
靠!是可忍,孰不可忍!
魏芣气得咬牙切齿,握着锤子蠢蠢欲动。
要不是她现在还有其他事情,她铁定要敲爆它的狗头!
她这么一个在丧尸堆里出生入死的活人,能站在它面前还这么淡定就已经是猛士了!
她气了一会儿就抛之脑后,微微站起身,估摸着刚才秋明说话的方向,准备过去。
缓缓抬脚,再轻轻落下,锤子放在面前,随时做好防备。
可是她刚走出去没几步,裤腿突然传来一个强硬的力道。
“干嘛呢!蹲下!别乱动!刚刚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态度很差的半丧尸又回来了。
魏芣站着没动,回头道:“你别管我!我要去打那个保安,我要跟他决一死战!”
对方明显是惊了一下:“你还真去啊?我刚才开玩笑的,你没听出来?”
魏芣冷笑:“你怂我可不怂!我管你是不是开玩笑,反正我一直是认真的!”
“嘘——你小声点儿!”
魏芣还没来得及多得瑟,忽然一道疾风闪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被这个半丧尸重新禁锢到了怀里。
嘴被捂住,胳膊被圈住。
“小姑娘心态要乐观一点,虽然我们已经在尸化了,但是毕竟还不是丧尸啊!而且你现在还有点儿温度呢,比我好多了!人嘛,人生自古谁无死嘛,大家都一样,但是能多活一天还是多活一天的。而且找保安干架也不着急这么一会儿,等你也变成丧尸了再去找它也不迟。乖,别跟哥哥犟,咱安稳一点,等保安出去之后我就不管你了。”
魏芣:……
靠!她还要去找秋明啊!
秋明还蹲在原来的位置。
她叫魏芣名字的时候绝对是注意着周围的,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她身后这个丧尸抓住她,她都没有发觉它的存在。
周围一圈方寸的地方是安静的,稍远处保安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丧尸正在打架,她孤身一人,三个舍友都被她弄丢了。
只有一个半丧尸在陪着她。
它在她身上嗅来嗅去,语气兴奋,但声音极低:“好香!好香!”
开玩笑,她都感觉淋了雨又流了汗的身上黏黏糊糊,脏得发酸,这还香?
“我的妈呀,太香了!我已经好久没有闻过这么够味儿的新人了!我跟你讲,前两天来的那几个啊,身上的尸斑估计比我还多,身上比我还臭!你就不一样了,新鲜的、刚被感染的,跟活人简直一模一样!”
不是香水和沐浴露的香,是食物的香?!
秋明猛然一惊,握着锤子做好了准备。
“太香了!我要趁现在多闻闻,等你也臭了我就去换个人闻!”它嗅来嗅去,“还好你是女孩子,我也是女孩子,咱们嗅来嗅去还好,要是我找个男的这样闻,可不得被当成女流氓。”
秋明:……
你现在也挺女流氓的。
这话她没敢说出口。
这个半丧尸的脑袋一直在乱动,她的锤子早已就位,但就是摸不准它的脑袋在哪儿。
“啊……久违的肉香啊!我好馋你哦!但是我不能吃你,诶,可惜。”它叹气。
“对了,你现在有饥饿感吗?我都快饿疯了!”
秋明心中大惊,终于开口对它说了第一句话:“有,我也很饿。”
“真的吗?你才被咬就有饥饿感了?!”对方很是惊讶,转而又不确定起来,“你是刚才被保安咬了才跑下来的吧?还是更在之前就被咬了?”
秋明斟酌着回答:“刚才才被咬的……”
“哦,我就说嘛,身上这么香,肯定新鲜。”
又是新鲜,它还真当她是菜市场的菜呐!
秋明趁它这会儿脑袋没有乱动着嗅来嗅去,而是紧贴着她耳边,手中锤子稍微比了下方位,正要一击毙命,对方的脑袋却忽然移动到她另一面的耳朵边。
“那你为什么会饿呢,按理来说刚被咬是不会饿的呀,我之前……哦,你是不是还是活人的时候就没吃饱?”
秋明顺着坡下,只能点头。
“诶呀,别点头摇头啊,说话,声音小点儿就行了,这块儿黑漆漆的地方,你点头谁看得见呀?要不是你的头发蹭到我,我都不晓得你在动脑袋!”
“我……”
“好了,知道了,你刚刚点头了!”
明明是它让她讲话,现在却又打断她。秋明的锤子再次做好准备,但那脑袋却又开始乱动。
“但是你是真的香啊!你别怕,我不会吃你的,我就真的只是闻闻而已……诶呀,真香呐!”
秋明忍不住了,忽地侧身躲开它。
半丧尸一惊:“你干嘛?你不想让我闻啊……”
它语气里满满的委屈:“我是真的很久没有闻过这么香的人了……你也知道我们尸化之后就不能吃常人的食物了,但是我又不能吃人,所以只能闻闻……”
“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吃我?”秋明低声问,把锤子横在她和半丧尸面前。
“我肯定不会吃你的呀!”半丧尸说得很是理所当然,然后才后知后觉,“哦对,你是新人不知道规矩,诶呀,瞧我这记性。”
它挽住秋明的胳膊,没碰到他们之间的锤子。
“我来给你科普一下啊,咱们这停车场的第一条规矩呢,就是时刻保持安静。但你也听到了,保安和醒来的丧尸在打架呢,咱们这音量它们也听不见,稍微讲会儿话也无所谓。”
“这第二条规矩啊,是不能吃别人。你也知道,咱们尸化了之后都是要吃人的,可是这地方大家都一样,我吃你,你自然也会吃我,我吃了一个人,难道就不会吃第二个人了吗?其他人怎么看我呢?怎么能相信我不会再吃人呢?所以他们只能把我吃掉,这样我就肯定不会吃他们了……”
秋明听得心惊胆战,“吃人”啊,只在历史书上久远的饥荒年代中看过的词,现在居然会被一个“人”用这么活泼轻巧的语气讲出来。
“这样的结果会是怎样呢?只能是大家互相吃来吃去、吃来吃去……那大家还到这里躲着干嘛?对吧?没意义了!在外面和在里面都是死!所以,我不会吃你,你以后也不要吃我,咱们就互相闻闻……”
秋明挣开它的手臂,往旁边移了一步,意思明显。
“诶?你怎么不信我呢……”它又委屈上了,“行吧,我也离你远点儿,大不了味道淡一些……”
它也学着秋明的模样往另一侧移动了一小步,时不时伸着脑袋往秋明这边闻一闻。
钱溢趴着没敢动,口鼻里呼吸的都是灰尘,让她忍不住想要打喷嚏。她稍微抬头,用衣领捂住口鼻,然后又趴了回去。
“唔啊!”
“砰!”
“唔——”
“哐啷!”
动作大片的音效在她耳边播放,两旁边的车时不时晃动,让原本就挺拥挤的狭窄空间更加狭窄,她感觉她的骨头或许过不了一会儿就会被挤碎。
“呼——”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不能再等了。它们打个没完,她总不能在这里等着被压成肉饼。最好是加快速度,在它们打斗声的掩护下尽快逃走。
她微微抬起身,依然手脚并用,后退回刚才的宽道,寻找另一个或许可行的路口。
后退,左转……死路。
返回,右转、左转……又是窄路!
……
多次尝试失败,钱溢就算有再好的方向感,此时也经不住这汽车迷宫的路线考验。
走错的路越来越多,剩余的路就越来越少。钱溢逐渐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记忆的路线出了错,导致她一直在重复错误。
“砰!”
一个丧尸从两辆车开外被一把扔到了钱溢旁边的车顶。
“哐哐”两下,保安跳到它面前,狠狠踩住它的脑袋。
“砰!”
“唔——”
“砰砰!”
钱溢低头匍匐在地,心里直骂脏话。
怎么今天的运气就能差成这样!
两次了!她跑到哪儿丧尸跑到哪儿!
天要亡她吗?!
“砰!”声音集中在一处,就在钱溢脑袋上方,整个车身跟着震动,声音大得要把耳膜给炸破。
她甚至能感觉到什么东西溅下来,是熟悉的腥臭混着血腥味。
保安大概是把这丧尸的脑袋踢爆了。
钱溢如此推断,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原本还能吵嚷几句的丧尸彻底了没了动静钱,保安双手锤着胸脯,“唔啊”咆哮,吵得钱溢想捂耳朵。
这是胜利者的咆哮,保安似乎对它的作品很满意。
它现在已经熟悉了这漆黑的环境,以往夜间巡逻的时候也只是有个月光照明罢了,现在没了月光,它依然可以是这个小区的王!
它随脚踢了下脑袋被踢烂的尸体,尸体滑落车顶,卡在两辆车的车缝中央。
保安满意地大吼,冲着另外一只丧尸的方向跳跃而去。
高大的黑影从钱溢头顶一跃而过,她瞬间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次它没有脚下打滑,而且还把尸体踢到了另一侧的缝隙里。
钱溢抬起身子,半站了起来,也不在乎干净了,双手摸着两边积满了灰尘的车子,踩着小碎步快速前行。
这条路可以!畅通无阻,空隙也越来越大,难道她终于找到回去的路了?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开,忽然,“砰”,她撞上了一辆横放的车!
不算响亮的声音,但也足够让她为之心脏一停了。
她警觉下蹲,然而那一边的保安不知是没听见这声音,还是杀红了眼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其他。
丧尸之间的战斗没有丝毫停顿,依然激烈。
“哐哐!砰!”
十几分钟没有停过的巨响和回音,已经让钱溢习以为常。
她站起来摸了摸,这是一个死胡同。她两边的车都是正常竖停,包括之前走过的路上车辆也全都是竖停,但是她面前这辆则是明显横放,把这条路堵得死死的,就好像是故意这么停的一样。
怎么会这样?
钱溢摸摸索索,手上的灰尘已经有半厘米厚,但她没空掸掉。
真的是故意这样停的吗?如果是,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翻过这辆车,前面就是大路?
钱溢越想越觉得这很有可能,侧耳听了听后方的动静。
保安现在距离她很远,就算它们突然转道打到这里来,她也有足够时间找到藏身的地方。
她正了正衣领里锤子斜插的位置,努力让锤子没有磕碰到其他东西的可能,轻巧翻身上了旁边车辆的引擎盖,然后跪趴着伸手摸索,爬上横停车辆的车顶。
她放脚轻轻往下试探,缓慢、紧张、谨慎——没有其他东西,脚探到了地面!
钱溢一瞬间激动得想要握拳喊“耶”,但还是硬生生忍住激动,把另外一只脚也放到地上,转身继续伸手向前摸索。
空荡的,没有东西!
这里真的是大路!
她回来了!
她差点儿激动得要把眼泪飙出来,轻轻嗅了下鼻子,盲人一样继续摸索前进。
衣服上沾的灰太多,她现在呼吸还是一鼻子的灰尘,身上也都是汗,把保暖内衣都粘在了身上。
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活着跑出来才是最好。当务之急,她需要尽快找到其他人——
诶?这条路这么窄?她怎么都摸到墙壁了?
钱溢有一瞬间的愣怔。
刚才顾着激动和想着找槐岳她们了,她没有记她走了几步,也没有估算时间。
这是刚才她进来的那条路吗?她不会是走到了另外一条路上吧!
刚才有多欣喜,现在的心就有多凉。
钱溢一手摸着墙壁,一手伸进口袋。
光,她想要光!
现在只有光才能给她安全感!
可她不能开灯,会把保安吸引过来。
她缓缓蹲下,心急如焚,许久未修剪的指甲抠进肉里,她也不在乎这点儿疼痛,反而倒觉得这会帮她缓解焦虑。
她蹲了很久,至少她自己觉得是很久。
保安又解决掉了一个丧尸,这会儿又去找另一个了,就声音听着来看,它好像是距离她越来越远了。
那她现在是不是可以面对着墙壁,悄悄地把手机打开来看一眼,给槐岳她们发个消息?
她沉思着,摩挲着口袋,小心翼翼伸出手臂,以自己的躯干为圆心,手臂为半径,画了一个半圆。
没有东西,是空的。她稍微放下心,转身面朝墙,又用外套盖住上半身,颤抖着手打开手机,给她们三个人挨个儿发消息。
“你们在哪儿?我好像迷路了,我刚刚进了车堆,保安就在我头顶上打架,我绕了好久才绕出来,但是现在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回到了原来的路上。你们看见给我回信!我们一起开位置共享!”
她发完,率先打开位置共享,紧张而又期待地盯着屏幕。
一分钟、两分钟……屏幕顶端的时间变得很慢,空白的地图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坐标点。
没看见消息吗?
她返回聊天页面给三人重新发了消息。
又过了三分钟,终于槐岳的坐标点亮起。
“卧槽?你跟我隔了一整个停车场?你这是在车堆里西游去了?”
槐岳发来不可思议的感叹。
只要联系上人,心就能放下来一半。钱溢长舒一口气,正要回信。
“唔啊!”耳边炸起一声爆吼。
高壮的丧尸从她旁边一米距离的墙壁里走出来,手上的电棍闪烁着电光,“哐”的狠狠砸向墙壁,向整个停车场宣告着它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