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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芳,你怎么啦?”潘沁雯接到通知匆匆赶来,还没进手术室就看到女儿靠在墙壁,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她停下了脚步,急促地问道。

覃秀芳抬起头看到母亲,眼泪当即涌了出来。她抓住潘沁雯的胳膊:“娘,你救救他,你一定要救救他……”

终于等到了这一声“娘”,但潘沁雯一点喜色都没有,她安抚地拍了拍覃秀芳的手:“你冷静点,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娘说,有娘在。”

旁边的小护士见两人在门口说起了话,不由焦急地提醒道:“潘院长,病人还在等着。”

覃秀芳赶紧松开了手:“娘,你进去,你救救沈一飞。”

“里面受伤的是沈一飞?”潘沁雯错愕,自家女儿跟他有什么交集,她怎么会如此失态?潘沁雯心里有诸多疑问,但到底救人要紧,她也来不及多打听,轻轻拍了拍覃秀芳的手,“有娘在,不会有事的。”

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后,潘沁雯赶紧进了手术室。

覃秀芳盯着紧闭的门,吸了吸鼻子,仰起头,逼退了眼泪,扭头颤颤巍巍地问吴峰:“我哥,他怎么样了?”

吴峰第一次看到覃秀芳这种反应,也有点吓到了,赶紧说:“没事,秦营长好好的,正在收尾,城里的反动分子已经基本上被我们肃清了,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我哥没事?他好好的?”覃秀芳笑了起来,又哭又笑的。

吴峰不解覃秀芳这反应,摸了摸脑袋肯定地说:“他没事,我走的时候秦营长好好的,连根汗毛都没少,你怎么会觉得他有事呢。”

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得知自己最惦记挂念的哥哥没事,覃秀芳总算从差点崩溃的边缘缓了过来。只是当她扭头看到紧闭的手术室时,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惴惴不安地问道:“沈……沈先生伤到了哪儿?严重吗?”

吴峰说:“他左腿中弹了,别担心,不致命的,肯定不会有事。”

“中弹?不是灼伤?”覃秀芳错愕地看着他。

吴峰疑惑地看着覃秀芳:“对啊,中弹,他被敌人的子弹打中了左腿。你怎么会觉得他受的是灼伤呢?”

“我,我前几天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哥和沈一飞出了事,被灼伤了。今天看到他被推进手术室,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又想起了那个梦。”覃秀芳又搬出上次用过的理由来搪塞吴峰。

好在吴峰没起疑,还笑着安慰她:“你想多了,没有的事。不过我听说化工厂那边确实爆炸了,有一池子的硫酸溅了出来,方圆好几十米内树和草都死了,特别吓人。那东西要喷在人身上,那可真要完蛋。”

原来真的有硫酸爆炸!不过一切都改变了。

上辈子沈一飞的两条腿都毁了,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大半辈子。这辈子他的右腿好好的,左腿很可能也不会有大碍,他应该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娶妻生子,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

还有她哥,这辈子也平平安安,全须全尾的,真好,真好!

覃秀芳捂住脸哭了起来,但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水!

吴峰看她这样子,有点担忧,又不知道怎么劝她。踌躇了片刻,他跑去护士台拿了杯子洗干净,给覃秀芳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递给了她:“你喝点水吧,别哭了。你再这么哭下去,身体里的水分都要被哭光了。”

覃秀芳被他这扯淡的话给逗得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不过她还真是渴了,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覃秀芳感激地说:“吴峰谢谢你。”

吴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咱们老朋友了,说什么谢,太客气了。”

覃秀芳朝他笑了一下,又忍不住盯着手术室的门,有些担忧地问:“这要多久啊?”

吴峰也说不清楚:“看情况吧,要是子弹的位置不刁钻,用不了多长时间。要是位置不大好,可能就要费点功夫了。大妹子,我看你也像是一晚上没睡,要不你去护士台眯一会儿吧,回头等手术结束了,我叫你。”

覃秀芳摇头,如今这状况,她哪睡得着啊,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

吴峰瞅见她这眼巴巴焦虑的样子,劝道:“你去歇会儿吧,你要在这里守着会忍不住一直看手术室的,这样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你去睡一觉,等你醒来,沈副团就没事了。”

“不用,我陪你等着。”覃秀芳拒绝,抱着双臂守在门口。

吴峰只得由她去。

等了半个多小时,外面天逐渐亮了,不少人喊肚子饿了。

吴峰问道:“大妹子,你想吃什么?我去食堂看看,给你带点吃的。”

覃秀芳没有胃口,又不想拂了吴峰的好意,就说:“你给我带两个包子吧。”

“好。”吴峰跑去食堂飞快地喝了一碗粥,啃了一个包子,又买了两个大肉包子拿过来。这会儿手术室的门还紧紧闭着。

吴峰垫起脚瞅了一眼,嘀咕:“还没完啊!”

覃秀芳也等得有点心浮气躁的,时间拖得越久,人也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大妹子,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吴峰把包子塞给了覃秀芳。

覃秀芳接过,捏在手里没有吃,侧头问他:“多少钱?”

吴峰摆手:“哎呀,大妹子,你就别跟我算钱了,我吃了你多少东西啊?你赶紧吃,不然一会儿凉了!”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覃秀芳立即站了起来,两条腿因为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血脉不畅,痛得她差点晕倒。

“小心点,没事吧。”潘沁雯扶起了她,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忍不住说,“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伤口也已经处理了,沈一飞没事。你一晚上没睡,赶紧回去休息吧。”

覃秀芳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喜色:“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潘沁雯神色复杂地看着女儿。她以为她跟女儿已经很亲近了,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女儿会跟沈家小子走得这么近,她一个当娘的还一无所知。

覃秀芳抬头对上母亲关切担忧的眼神,心里一暖,再看她娘憔悴的神色,覃秀芳立即把手里的肉包子递了过来:“娘,你忙活了一晚上,还没吃东西,先吃两个包子垫垫肚子吧。”

潘沁雯还没来得及去接,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人还没到,就扯着嗓门大喊:“潘院长,潘院长,昨晚做了手术的那个伤员出现了不良反应!”

“你自己吃吧,好好照顾自己。”潘沁雯把包子塞回了覃秀芳的手里,简单地叮嘱了一句,赶紧跟着护士跑去了病房。

覃秀芳看着她的背影,又心疼又自豪。她的娘好能干,她也要向她娘学习。

怔愣间,护士将沈一飞推了出来。

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看起来很是羸弱,让人忍不住心疼。

护士把沈一飞推进了病房,给他挂上了点滴,然后叮嘱覃秀芳和吴峰:“看着水,快挂完的时候叫我。”

“好,护士,他的腿怎么样?会留下后遗症吗?”覃秀芳关切地问道。

护士一边忙活一边抽空回到了她一句:“目前来看不会,只要护理好就不会有大问题。”

那就好,覃秀芳大大滴松了口气。

等护士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了吴峰和覃秀芳两个人。

吴峰摸了摸鼻子:“我去门口转一圈。”

守在这里是他的任务,他也不能走远。

覃秀芳点了一下头。

等吴峰出去后,她拉了张椅子坐在病床前,看着沈一飞安静的睡颜,心底泛起一股喜悦,无声地低语:沈一飞,你看到了吗?你的命运改变了,这辈子我们大家的命运都改变了,真好!

不知坐了多久,吴峰进来了,他看了一眼点滴,问了一句:“还没醒吗?”

覃秀芳摇头:“刚才护士来,我问过了,护士说,他现在这情况,多睡觉,好好休息,有利于他伤口的恢复。你在这里照顾他吧,我先回去了。”

他们俩都守在病房,大眼瞪小眼也不是办法,确认沈一飞没事了,覃秀芳冷静下来,理智回笼,觉得自己一直守在这里也挺奇怪的。因为她已经察觉到吴峰诧异地看了她好几眼。

“你要走,不等他醒来吗?”吴峰意外极了。

覃秀芳摇头:“医生和护士都说他已经脱离了危险,你在这里看着他就行了。”

“那个,我刚才忘了告诉你吧,沈副团是为了帮秦营长挡枪才中弹的,本来子弹要打中的是秦营长。”吴峰摸了摸鼻子,小声补充道。他直觉,这个消息告诉覃秀芳很重要。

覃秀芳错愕极了,随后悠悠地低语了一句:“我们兄妹俩欠你的可真是还不完。”

上辈子是她,这辈子是她哥,沈一飞可注定了是他们秦家的恩人。

吴峰听到这话,诧异地看着覃秀芳:“你也欠沈副团的?“

覃秀芳咳了一声,解释道:“上次他救了虞姐,不然我这辈子都要生活在悔恨和痛苦中,他可不是我的恩人。”

这倒是,吴峰信了:“你不说我都没想到。好人有好报,这不,沈副团吉人自有天佑,很快就会好的。”

“你说得有道理。”覃秀芳笑了下,“你在这里陪着他吧,我去买只鸡炖汤,他跟我娘都需要好好补补。”

这两人一个伤,一个累,消耗太大了,她也帮不上其他忙,只能在饮食上多照顾他们一点,帮助他们恢复体力。

吴峰想想也有道理:“成,我在这里看着,你放心吧。有时间眯一会儿,不然你要倒下了,潘医生肯定会很担心的。”

“嗯,我先走了。”覃秀芳又看了一眼沈一飞这才出门。

扫荡工作持续到上午终于结束,共歼灭潜藏在江市的反动分子三百多人,活捉两百多人,基本肃清了国党潜伏在江市的残余势力。即便有个别漏网之鱼,人数太少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

此外,剿匪也传来喜讯,盘踞越西池十数年的匪患也解决了。江市部队前后包抄,共歼灭土匪一千多人,活着了包括越老大在内的三千多土匪,而且还收缴了一批美式武器,牛肉罐头,御寒衣物等物资,可以说是收获破丰,出乎大家的预料。

不过战争虽然结束了,但笼罩在人们头上的阴云并未散去,这一天,街道上极为安静,除了穿军装巡逻的战士外,几乎看不到行人。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城市一片死寂。

城里有数处地方被打烂,鲜血、瓦砾、石头乱糟糟的铺在马路上,给人一种非常萧条的感觉。

覃秀芳一路走来,碰到了好几波巡逻和打扫战场的战士。走到菜市场,毫不意外,菜市场一片死寂,一个人都没有,覃秀芳又去了老板家。

“秀芳,外面这么乱,你怎么还在外面晃啊?”老板一边给她称鸡,一边关心地问道。

覃秀芳笑着说:“战争已经结束了,现在街上到处都是解放军在巡逻,不怕的。”

“你胆子可真大。”老板摇摇头,给她看称,“两只鸡,一共11斤,可以吧?”

“行。”覃秀芳付了钱,提着两只被捆住了脚和翅膀的母鸡往回走。

没走多远,她就看到了秦渝领着人过来。

“你怎么在外面晃悠?”秦渝看到她,拧起了眉头。

覃秀芳先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见他真的安然无恙,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哥,我去买两只鸡炖汤给你们补补。”

“你叫我什么?”秦渝震惊地望着她,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覃秀芳脸一红:“秦营长,我先回去了。”

秦渝这下确认,自己没听错了,他高兴地说:“我听到了,妹子,你路上小心,别乱跑,汤留在锅里,我自己回去吃,你不要给我送过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覃秀芳应了一声,停下脚步,回头对秦渝说,“沈一飞的手术很成功,子弹被娘取出来了,已经没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秦渝也特别开心:“我就知道,祸害一千年,这小子不会有事的。”

覃秀芳朝他挥了挥手:“我回去了。”

等她走后,秦渝素来不苟言笑的嘴角都还高高扬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而且他甚至还丧心病狂地炫耀:“赶紧干活,别耽误了时间,我妹子还等我回去吃饭呢!”

众人……

有胆大的还在一旁偷偷吐槽:“秦营长得意什么,他妹迟早会嫁出去,给别人做饭的。”

这话引得好几个都笑了起来,是啊,回头有得乐了。

只有默默跟在后头,没什么存在感的周家成笑不出来。他们兄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也在队伍里,他做人还真是失败。

同样是兄妹,别人的妹妹体贴善良,而他的妹妹呢?周家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也一晚上提心吊胆,眼睛都没合一下,又累又饿,但不会有人一大早就特意出来买鸡回去炖给他吃。

如果,如果当初他没有离婚,是不是也有人会在家里做了好吃的,盼着他平安回家?

头一次,周家成心里滋生出了后悔的情绪。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越比较他心里越是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总算宣布解散,放大家回去休息,晚上再来轮班后,周家成迫不及待地回了家,不是家属院,而是周家。

一夜的纷乱过去,眼看江市又恢复了平静,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的周家人总算放心下来,早上煮了点东西吃了之后,熬了一夜的四口都躺回床上补觉去了。

周家成回到家,迎接他的冷清的家。

他拍了好一会儿门,周大全才披着棉袄出来给他开门,见到他,周大全很高兴,喜得老泪纵横:“家成回来了,你可真是让爹担心死了!”

周家成的目光落到他肩膀上披着的棉袄上:“爹,你们在睡觉,我吵到你们了啊?”

“昨晚吓到了,咱们一晚上没睡,今天实在是太困了,这不就去眯了一会儿,刚躺下你就回来了。”周大全解释了一句,扭头冲卧室的方向扯着嗓子大喊,“他娘,彩云,家成回来了。”

很快,刘彩云也跑了出来,她衣服穿好了,但头发还披散着,显然也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她跑出来就抓住周家成的手:“哎呀,家成你可总算回来了,你可真是吓死我跟你爹了。”

看着父母喜悦的脸,不知怎么的,周家成心里高兴不起来。他就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仿佛一切都跟他美关系。

“家成,你发什么呆呢,是太累了吗?走,快去睡一会儿,看看的眼睛,里面都是血丝。”刘彩云拉着他往里走。

周家成跟在她后面,按着肚子说:“我从昨晚到现在一顿饭都没吃过,饿死了。爹,我想吃沈记的卤肉,你去给我买点回来好不好?娘,我想吃你煮的面了,可以吗?”周家成按住肚子问道。

儿子平安归来,想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当爹娘的还有不应的。

周大全立即吩咐刘彩云:“你去给家成煮面,多煎两个鸡蛋,我去买卤肉。”

刘彩云嗔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啊?快去吧,家成饿坏了。”

说着,她也赶紧跑回厨房,刷锅煎蛋。

三只鸡蛋刚打进锅里,滋滋作响,周家成就进来了,站在她旁边,冷不丁地问道:“娘,你实话告诉我?你前几天总问我部队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刻意支走周大全,他就是为了问这个。

刘彩云吓了一大跳,手一松,鸡蛋壳掉进了锅里,她赶紧拿过铲子手忙脚乱地铲鸡蛋壳,眼睛一直盯着锅底,斩钉截铁地说:“你,你胡说什么啊?我就是关心你。”

“真的吗?”周家成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刘彩云心里很慌,但既然战争都结束了,也没人来抓她,这个事应该没人知道。那她自然不能告诉儿子。

深吸了一口气,刘彩云转身,瞪着周家成:“怎么?你连娘都不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了,不是关心你,那我问这些是为什么?”

周家成说不出来,他直觉他娘在撒谎。但可能他心里也极其希望他的猜测是错的,所以选择了相信她:“我相信娘不会骗我。不过你以后不要再问这些了,部队有部队的组织纪律,你胡乱打听会惹人怀疑的,到时候若是把你当间谍抓了起来,我都救不了你。”

刘彩云听说这么严重,手死死捏着铲子:“我……我知道了,我不会的,你就放心吧,家成,你娘还没糊涂呢!娘就是关心你,谁让娘就你这一个儿子了,我不关心你,我关心谁?”

“知道了。”周家成丢下这句话,心情沉重地出了厨房,坐在堂屋。

没过多久,周大全就提着买的卤肉回来了。他将卤肉装盘,然后招呼周家成:“先吃点肉。”

“好,谢谢爹。”周家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卤肉,慢慢地嚼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大全见了,很是不解:“怎么回事?不是打了胜仗吗?你咋还不高兴?对了,你昨晚立了功没有?要是立了功,那你会不会提一提再转业?”

转业去了政府部门那也是当官,自从儿子说要转业后,周大全出去溜达的时候就打听过了,这在部队里的官越大,转业之后的官也越大。就算他儿子不能在部队了,转业到地方做个父母官,那也是给他们老周家长脸啊,所以这官自然是越大越好了。

周家成心事重重的,哪有功夫想这个。他现在也不敢奢望这个,只求能尽快转业,平平顺顺地去地方,安顿下来,远离一切是是非非。

“很难,我昨晚没什么特殊的表现。”周家成实话实说。他昨晚也像搏一把,当时想的是,要是他娘真的做了什么,看在他立功的份上,组织会对他网开一面,但沈一飞那人不怕死,没给他这个机会。

周大全很失望,但战争已经结束了,儿子也回来了,再想这些也没用。他收起失落的情绪说:“算了,不能提就不提吧,早点转业也好。昨晚听到那枪炮声,我那个心啊,一直提着。你大哥走得早,如今我跟你娘就只剩下你这一个儿子,我们也不求你能大富大贵了,就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这话说到了周家成的心坎里,他点点头:“我待会儿就回去问问我的转业申请批下来没有,争取尽快转业到地方吧。”

这样即便他娘真的做过什么,等他一走,大家也许就忘了他们一家子,这些事也会随之封印,不会再有人想起。

吃过饭后,拒绝了家人挽留,周家成没有休息,直接回了部队去找毛政委。

小张见到他,问道:“周排长找毛政委是有什么事吗?“

周家成直言:“我想问问,我的转业申请什么时候批下来。”

小张为难地看着他:“周排长,现在抓了一堆的俘虏,又牺牲了那么多的同志,毛政委有一大摊子事要忙,哪一桩都比你这个事急。你再等几天吧,等毛政委忙完了再来吧。”

这个理由太正当,他要再继续催,倒显得他太急切了。周家成只能按捺下急迫的心情:“好吧,那我再等等。”

小张扯着嘴角笑了笑:“这就对了,最近实在太忙了,等毛政委一忙完,我就提醒他这事啊!”

“好,多谢张哥了,改天请你吃饭。”周家成客客气气地说道。

等他走后,小张立即回了办公室,将这个事汇报给了毛政委:“周家成过来了,打听他转业的事。这才多久啊,他也太急迫了。”

毛政委点了点下巴:“先拖着他,别让他转业。”

小张抬头,看了毛政委一眼。

毛政委斜他:“欲言又止地干什么?问我为什么不现在就批准了周家成的转业?”

“对啊,他要转就让他转呗。”小张不解地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家成迫不及待地想离开部队。强扭的瓜不甜,他这么想走,留下也没有意义。

“你过几天就知道了。”毛政委卖了个关子。

现在抓到这批反动分子,还不能确定云狐究竟在不在其中,是死是活,还有没有其他潜逃的反动分子。所以刘彩云还不能动,试试看能不能用她引蛇出洞,钓出漏网之鱼。

因此,他现在不但不批准周家成的转业报告,甚至还要放出风声,说周家成可能升职,让还幸存的反动分子以为是刘彩云配合部队忽悠了他们,勾起他们的仇恨。

小张不知其中的关节,扁了扁嘴:“毛政委,你故意吊我胃口!”

毛政委哈哈大笑起来。

医院里,沈一飞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腿很痛,相形之下,手背上的那点痛跟蚊子咬差不多。

“沈副团,你醒了!”见到他醒来,吴峰高兴极了。

沈一飞看到是他,问道:“我腿上的子弹取出来了?”

“已经取出来了,是潘医生亲自给你动的刀,当时看到你被担架送进医院,大妹子吓坏了,腿都软了。”吴峰一边说一边留意沈一飞的表情。没道理大妹子这么担心他,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沈一飞眼睛转了转,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目光落到吴峰身上:“她人呢?”

“你说大妹子啊?她一直在手术室外守着你,直到你被送回病房,医生说你没什么事了,她才回去。她说去买只鸡,炖了汤,给你和潘医生补补。”吴峰实话实说。

沈一飞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她走多久了?”

吴峰虽然是个大直男,还没谈过对象,但人又不傻。就沈一飞这三句话不离他家大妹子的表现,勉强算他合格了。

低咳了一声,他说:“有一会儿了吧,快到中午了,你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又流了那么多血,应该饿了吧!我去食堂给你少打点饭,你先垫垫肚子,这老母鸡要炖挺久的,大妹子可能还要晚些时候才来。”

沈一飞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虚弱。这时候不是任性的时候,他得补充营养,这样才能尽快恢复。

于是他说:“好,麻烦你了。”

吴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沈副团你客气了,照顾你是我的任务,我先去了!”

他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沈一飞闭上眼睛假寐。

眯了一会儿,他忽然听到一阵女人的低泣声,同时一只柔软的手,沈一飞以为是覃秀芳来了,睁开眼睛的同时说道:“别哭了,我没……怎么是你?”

他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地盯着坐在床边哭得泪眼婆娑的伏静。

伏静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我今天上午刚到,一来江市就听说你受了伤,住进了医院。你怎么伤得这么重,还疼不疼啊?”

沈一飞看到她就烦躁,缩回了手,冷冷地说:“我挺好的,就不劳伏静同志挂心了,部队安排了人照顾我,你去忙你的工作吧。”

伏静不知道听不懂他的逐客令还是其他,坐在一边没走,幽怨地瞪了沈一飞一眼:“你都伤成这样了,人家哪放心啊。你不用担心我的工作,我们团长听说你受了伤,放了我的假,让我在这里安心地照顾你。”

谁他娘的担心你的工作了,听不懂人话是吧!

沈一飞拉下了脸,将话说得很直白:“伏静同志,咱们非亲非故的,你又不是医生护士,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你走吧。”

伏静鼻子一皱,漂亮的小脸蛋泫然欲泣:“你怎么这么说,谁不知道咱们俩的关系,你是在生气我现在才来吗?我们团里有任务,才轮到江市啊,不过你放心,要是我们结了婚,以后会把我调过来的,这样咱们就不用两地分居了。”

沈一飞气得脸都绿了。他跟女同志打交道不多,从来没想到伏静还是这种能够自说自话的人。他气得闭上了眼睛,直接把话挑明了:“伏静同志,我们俩是在邹伯母的撮合下相过亲,见过两次没错。不过我们俩并未确定恋爱关系,我也写信给邹伯母说了,咱们俩不合适。你不要乱说话,不然坏了你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不好!”

他就只差没直接说,我没看上你,你别纠缠我了。

但沈一飞还是低估了伏静。

伏静睁着一对猫一样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杏眸里水光盈盈,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沈一飞,你说说,咱们哪里不合适?咱们都是无产阶级先进分子,年纪相仿,志趣相投,怎么就不合适了?你说,我改。”

跟她根本讲不通,沈一飞指着大门的方向:“出去!”

伏静站了起来,拿起房间里的水壶说:“我去给你打点水洗洗脸。”

男人到底是粗糙,沈一飞醒了,都不知道给他洗把脸。

伏静微笑着出了门,笑眯眯地询问护士去哪里打水。别人问她跟沈一飞是什么关系,她就说是邹伯母介绍的对象。

她早就知道沈一飞拒绝了她。但那又怎么样?像他这种年轻有为,出身又好的,长得好看,性格又讨她喜欢的男人哪里找?

从他们相亲见面起,她就觉得这个男人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哪怕他说不合适,她也不会放弃,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她就不信了,她一个文工团,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段有身段,还能歌善舞的姑娘追着他跑,他会不心动的。

既然沈一飞现在软硬不吃,那她先把名分定下来的,这样全医院的人都知道她是沈一飞的对象了,她也就能名正言顺地照顾沈一飞了。

这样一来,等沈一飞出院,他还能拒绝她吗?他要拒绝,大家都会说他没良心,到时候毛政委、邹伯母等人也会给他施加压力。

抱着这种目的,伏静在医院里转了一圈,等吴峰回来就听说沈一飞的对象来了。

他的脸当即拉了下来,这个沈副团什么意思,他有对象了还去招惹大妹子?回头让人怎么想大妹子?

吴峰心里不高兴,但他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他端着饭盒去了病房。

伏静一瞧见他就笑盈盈地说:“你就是部队里派来照顾一飞的吧。这饭是给一飞打的吗?给我就行了,我来喂他,医院这里有我在,你回去歇会儿吧!”

说着伏静就接过了吴峰手里的饭盒。

吴峰气不打一处,看着伏静,又看看躺在病床上的沈一飞,心理憋了一肚子火。他盼着沈一飞能说点什么,沈一飞真的开了口,但却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吴峰,去让王博带几个人过来!”沈一飞直接下了命令。

吴峰阴沉着脸应了一声:“是!”

气冲冲地出了病房,刚走到护士台,吴峰就看到覃秀芳提着篮子过来,他头痛不已,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真被大妹子给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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