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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秀芳在用刀削芋头,今天中午的一道荤菜是芋头烧鸡,芋头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太难弄了。她先将芋头放在竹筐里,然后再丢些小石头进去,放在水盆里,用锄头淘了三遍,将芋头上大部分的毛和泥都给弄掉了。最后再将芋头从竹筐里挑出来,挨个地削上面残留的皮。

她坐在小凳子上才刚开始动手,忽地一道黑影挡在了她面前的阳光,留下一团黑影。她以为是沈一飞,头也没抬:“吃完了,碗放那儿,待会儿我来收拾,走的时候顺便帮我把门带上。”

听到这话,秦渝脸都黑了,才几天啊,她就跟沈一飞这么熟了。

见来人没动,也没说话,覃秀芳抬起头,才看到是秦渝,吃了一惊,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秦渝二话没说,蹲下身,拿过覃秀芳手里的菜刀,拿起芋头开始削了起来。

覃秀芳被他搞懵了:“不,不用,我来就行,你,秦营长,你有事吗?”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秦渝想着自己的死对头在这里蹭吃蹭喝,自己来她却这么生疏客气,心里就来气。

他一向板着脸,严肃得像教导主任,覃秀芳有点怕他,赶紧说:“没,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还是我来削吧,你不会削,这芋头都块被你削没了!”

那个芋头已经被他削得只剩小指头那么大了。这芋头是仔芋,个头本来就不大,要是都让他来削,今天中午的饭也别想吃了,都凑不起一锅。

秦渝看着手里被他削得惨不忍睹的芋头,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好像连帮她做点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看着他这幅呆愣的模样,覃秀芳忍不住笑了,接过他手里的菜刀说:“秦营长,你的这双手是打敌人,保家卫国的手,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谢谢你。”

她不知道秦渝是受了什么刺激,要来帮她干活。他能有这份心意,她就很开心,很开心了。但俗话说术业有专攻,这个显然不是他所擅长的。

秦渝很挫败,他一向挺骄傲的,从小就在长辈的夸奖中长大,结果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就在他沮丧发愣的时候,沈一飞慢悠悠地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刀,将他挤开,拿起一个芋头,快速地削了起来。他的动作比秦渝熟练多了,很快就将芋头削干净了,丢进旁边的桶里,然后拿起另外一个,边削还边丢给秦渝一个挑衅的眼神。

秦渝本来觉得可以算了的,被他这一刺激,热血上头,对覃秀芳说:“你去歇着,今天这事我们来。”

覃秀芳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两人简直跟斗鸡一样,见面就斗,她烦不胜烦,推了推他们:“你们没事干了吗?去忙你们的,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不用你们帮倒忙,赶紧的,都出去,我要关门了。”

她站了起来,直接将两个大男人推了出去。

两人本来不想出去的,但见她拉长着脸,真的生气了,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出了门,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目光都非常不友善,冷哼一声,然后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拎着小坤包路过的周小兰看到这一幕,两眼放光,哇塞,这是什么情况?覃秀芳同时勾搭了两个男人翻车了吗?这也太劲爆了。不过这个穿西装的是什么人?覃秀芳眼光真不好,秦营长这么好,她还勾三搭四,太不像话了。

覃秀芳正要拉上门,就看到周小兰。

周小兰盯着她看了几秒,撇嘴:“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覃秀芳白了她一眼:“关你屁事。”

“哼,秦营长眼瞎才看上了你,如今他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不会被你骗你!”周小兰气愤地说。

覃秀芳想起周小兰公然勾搭秦渝不成还丢脸的事,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嫉妒我啊?可惜没用,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秦营长不是你能想的,他娶谁都不可能娶你。”

真是好笑,周小兰以前嫌弃她这个嫂子,恨不得赶她走。如今反过来了,周小兰自己想做她的嫂子,可不可笑?等回头周小兰知道了真相,不知道会不会气哭!

钱壮人胆,周小兰如今阔绰了,感觉自己早不是当初那个可怜兮兮的村姑,自信心爆棚,覃秀芳的轻视不但没打击到她,反而刺激了她。

“你又知道了,他不会娶我,难道会娶你个离过婚的土鳖?”撂下这句话,周小兰就跑了。

她小跑着赶在部队门口,追上了秦渝。

“秦营长,秦营长……”

秦渝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周小兰看了片刻:“有事?”

周小兰扬起笑脸:“那个,秦营长,你还记得我吗?”

秦渝面无表情:“你是谁?我们见过吗?”

周小兰的脸僵了,有些不自然,咬了咬唇不甘地说:“秦营长,我是周小兰,我哥也是部队的,我以前也住家属院里,咱们上次见过的,就在……”

听到她的名字,秦渝已经想起了她的身份,心情瞬间更不好了,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周家成的妹妹!”

周小兰立马扬起了笑:“你还记得我啊,秦营长,对了,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你喜欢看吗,咱们……”

周小兰的话还没说完,秦渝竟然无视了她,直接转身就走。

周小兰傻眼了,她怎么又惹秦营长不高兴了?难道是他不喜欢看电影?周小兰赶紧追了上去:“秦营长,你要不喜欢看电影,咱们可以去做其他的,听说咖啡挺好喝的,我请你……”

秦渝又停了下来,但没看她,而是对值班的士兵说:“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去叫周排长过来领他妹妹。”

值班的班长傻了一秒,马上让一个士兵去喊周家成,自己则上前拦住了周小兰:“姑娘,咱们这里不能随便进去。”

周小兰气得跺脚:“我……我以前就住家属院的,你让我进去嘛!”

班长无动于衷:“家属院的门在那边,这是规定,请你别为难我们。”

“可是,我看覃秀芳就天天进去,你们怎么不拦着她?”周小兰气恼地说。

班长道:“她是经过领导批准,进来学习的,而且出入都有人陪同负责。”

周小兰眼珠子一转:“那,那我也要去学习,参加那个什么扫盲班。”

班长直接说:“这个你得向领导申请,跟我说没用。”

“找领导就找领导,回头我就让我哥去打申请。没道理覃秀芳一个不相干的人可以进去学习,我可是你们周排长的妹妹,我却不行!”周小兰气呼呼地说。

班长不作声。她这样子哪像是去学习的啊,而且要有心,去年住家属院的时候就报名了,她什么目的谁看不出来啊。

周小兰想一出是一出,就站在那儿不走了。她就不信,她现在打扮得漂亮了,有嫁妆了,还拿不下秦渝。其实这段时间,眼看他们家有钱了,附近的左邻右舍都热情起来,想把家里的子侄介绍给她。

但周小兰瞧了之后都不喜欢,要么是长得不够好看,要么是太矮了,要么是脸上有麻子,长相都不如人意,就更别说家里了,都是在工厂做工的人。

要是在去年,能相个这样的,她肯定欢喜。但今时不同往日嘛,这些人还不如他们家呢,她现在这么漂亮,要找也要找个好的。

今天看到秦渝,见他比过年的时候似乎更英气了,她心里的念头又死灰复燃了。

就是秦渝这人油盐不进,太难高兴了,周小兰有点烦,秦渝比她更烦。

“怎么,今天谁惹你了?”毛政委稀奇地看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恼怒,很是好奇。

秦渝不想说,提起他就觉得膈应,这周家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看不上他妹子,倒看上他了,当他们兄妹是什么?周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一个暴发户,也不照照镜子。

深吸了一口气,秦渝说:“听说周家成父母挖到了一罐银元,确认这批银元没问题吗?”

“怎么,周家惹你了?”毛政委扬眉,“你不会是要替覃秀芳同出气吧?没必要,等她身份确定后,不用你们做什么,周家成也就这样了。咱们公归公,私归私,别混为一谈。”

秦渝白了他一眼:“我要挟私报复周家成,还会等到这一天吗?就是觉得周家这财发得有些太奇怪了点。”或者是他不想看到周家人小人得志吧。

闻言,毛政委点点头:“这样啊,你不用担心,沈一飞同志已经跟我汇报过这个事了,而且安排了人去调查。”

又被沈一飞抢先一步,秦渝一口气堵着心口,很是不舒服。他扯了一下领子,问道:“食品厂那边还缺人吗?”

毛政委挑眉:“怎么?你想安排个人?这可不对,秦渝同志,咱们可不能徇私舞弊,要……”

“行,你别跟我讲大道理,我就问你,上次你说要给覃秀芳请功,请了吗?我也不要求别的奖励,给她安排个工作,分个房子吧。你听我说,我不占别人便宜,公家的便宜,把我的分房名额让给她。你别说出去,到时候咱们私底下倒腾,不要让她知道。”秦渝快速打断了他的话。

毛政委听说他是为了覃秀芳,说不出拒绝的话。这很可能是为了革\\命失去父母庇佑的孩子。

“可你年纪不小了,到时候你结婚怎么办?”总不可能给他分两次房子,这对其他人不公平。

秦渝不以为意地说:“到时候再说吧。”

毛政委没松口,皱眉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一茬?”

秦渝沉默了几秒说:“就是感觉我们为她做得太少了,什么都没给过她。”

毛政委能理解他的感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别这么说,咱们走的那年,你才9岁,跟着我们过雪山吃草根。你没错,你爹娘也没错,这是时代的错,好在一切都苦尽甘来了,咱们大家都还好好的,你们全家还能团聚,已经比许多同志强多了。”

提起这个沉重的话题,两人都沉默了,这一路走来,他们有太多太多的同志倒下了。就如毛政委所说,他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已经实属幸运。

过了一会儿,毛政委说:“覃秀芳同志有一手好手艺,食品厂那边我可以打招呼,但你也得问问她愿不愿意去。她18岁就能跟周家成离婚,独自一个人进城摆摊开店买房,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你的好意她未必愿意接受,咱们也得尊重她的意愿。”

秦渝把他的话听了进去:“好,回头我问问他。”

毛政委看了他几秒,坐下道:“沈一飞那里已经传来了消息,据他调查,覃秀芳的身世背景,没有任何问题,也不存在敌特渗透的情况。要不,你们就将她认了吧,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当年的人也因为战乱死的死,逃的逃,再想找到很难了。覃秀芳长得这么像你娘,年龄也对得上,又是个可怜人,认了亲,你们都不用纠结了。”

“不行。”秦渝一口否决了他的提议,“她要是我妹子还好,但如果她不是呢?我们就这样认了覃秀芳不找了,任她流落他乡吗?”

毛政委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刚才只是觉得这么折腾,大家都累,索性别想那么多了,认亲了皆大欢喜,但没想到这事情的另外一面。

秦渝坚定地说:“我已经写信给我爹了,让他们尽早过来,也许他们能确定覃秀芳的身份。如果不能,那就让我爹娘收她做干女儿,一样是我的妹妹,不妨碍我们继续寻找证据。这样,若是证明她就是我失散的妹妹自然最好,若是最后找到了我亲妹妹,那我就两个妹妹,这也不坏。”

毛政委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总不能找不到证据就一直不认亲吧,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年龄不小了,虽然离了婚,但人能干上进,我看部队里有几个小子就跟她走得比较近,等认了亲,你们也能给她把把关。对了,等你爹娘过来,让他们跟覃秀芳验验血吧,听说子女的血型会跟父母一方相同,验血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好歹也算个佐证。”

秦渝颔首:“嗯。毛政委,既然已经确认了覃秀芳的身份没有问题,那沈一飞也不用再接近她了,让沈一飞换个地方吧。”

“为什么?”毛政委抬眼瞅他,“好好的,怎么想起让沈一飞换地方住了?”

秦渝总不能说他不想看到沈一飞天天跟自己妹妹凑一块儿吧,支吾道:“这不是怕他给覃秀芳带来危险吗?”

毛政委笑了:“想啥呢,他现在身份又没暴露,能有什么危险。忘记元宵节的事了?让他住旅馆也好,就近还能顺便保护覃秀芳同志。”

秦渝找不出理由反驳他,只能闷闷地认了。

“周排长,秦营长让你去门口领你妹妹。”值班士兵的声音很洪亮。

周家成正在训练他排里的士兵,今天连队规定了任务,结果冷不防因为自家的私事被打断,他顿时觉得很丢脸。

周家成很不想管周小兰,但都来叫他了,他要不去,谁知道周小兰会在门口干出什么丢人的事,最后又得连累他被人笑话。

让大家继续训练,周家成心急火燎地跑到门口,将周小兰拉到一边,问道:“你来做什么?”

周小兰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兴奋地拉着他说:“二哥,我也想上进识字,你给我申请一下,我也去参加你们那个扫盲班呗。”

自己的妹子什么德行,他不清楚吗?周家成睨了她一眼:“你怎么想要认字了?”

周小兰不想说实话:“覃秀芳不也参加你们那个扫盲班吗?我也要去。”

去跟覃秀芳掐架啊?没看那群嘴巴子特别厉害的嫂子跟覃秀芳一伙儿的,他每次见了她们都绕道走啊。

周家成不乐意:“你跟她学干嘛,女孩子认字干什么,你都18岁了,要嫁人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那姚玉洁不也会识字,你不就是因为姚玉洁有文化才跟覃秀芳离婚的吗?今天怎么说认字没用了?”周小兰懒得聪明一回,却是给周家成出了个难题。

周家成瞪了她一眼:“你小声点,人家都在看你,巴不得人人都知道我离了婚是吧。”

“哎呀,二哥,你就答应我嘛,好不好?”周小兰拽着他的胳膊撒娇。

周家成说什么也不同意:“不行,你别胡闹,我还有事,你赶紧回家去,别到处乱跑。”

“我就不,你要不答应我带我进去找秦营长,我就不走。”周小兰耍赖。

周家成这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嚷着要识字了,顿时气不打一处:“上次还不嫌丢人,还想去招惹秦营长。你自己照照镜子,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

这丫头也太好高骛远了。

周小兰很不高兴:“照镜子怎么啦?我现在不漂亮吗?我们家没钱吗?好多人想给我说亲呢!”

周家成听到她这幅暴发户的口吻,很是无语:“你知道人家爹是谁吗?有几块臭钱就把自己当人物了,你脑子清醒点!”

谁知这话不但没打消周小兰的念头,反而激起了她的兴趣:“他

是干嘛的?很厉害吗?”

“他爹是老资格,秦参谋长,听说要调过来了,你别给我惹麻烦。消停点,想结婚,回头我给你安排对象。”周家成觉得周小兰就是个搅屎棍,得赶紧把她嫁出去,免得天天给他惹事。

但周小兰没把他这话听进去,反而兴致勃勃地问道:“哥,参谋长是什么官?比营长还大吗?”

不可理喻,周家成跟她说不清楚,烦躁地说:“你赶紧回去,瞎晃悠什么?”

“你当我想来呢,爹说今天去看房子,问你去不去?”周小兰忿忿不平地说。明明这些钱都是靠她弄到的,结果要买房子了,她爹却要听她二哥的。好在她娘还藏了一百多块银元,说回头给她做嫁妆。

周家成本来不大想去的,但想起姚玉洁昨晚的话,觉得自己也正好去看看他爹手里到底有多少钱,便答应了:“等一下,我去请个假。”

请了假后,周家成跟周小兰一块儿去了约定好的牙行。

周大全和刘彩云已经有看中的房子了,大家直奔房子而去。这房子离部队大院不远,就隔了一条街,房子方方正正的,有五间正房,两间厢房,还有厨房浴室储物室之类的,另外还带了一个大院子,比他们在乡下的房子都还宽敞不少,住他们全家都绰绰有余了。

这么大的房子可不便宜,周家成问他爹:“这个多少钱?咱们家有那么多钱吗?”

周大全先比划了一个一,然后比了个二。

周家成拧眉:“十二,不……一百二十万?”

周大全不无得意地点了点头:“这房子不错吧,以后咱们全家都住得开,等立恩长大了娶媳妇都能住得开。”

果然,他爹心里想着大孙子。周家成拧了拧眉:“爹,小兰很快就要嫁人了,立恩又还小,咱们家犯不着买这么大的房子。你们省着点,留着以后花,立恩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呢去呢。”

周大全挥了挥烟杆:“哎呀,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心里有成算呢。”

看来买了房子他们手里还有不少钱。可他们也没给他说个实话,或是表现出要拿钱给他去还债的意思。周家成心里不大舒服,有心想要钱,又不好意思开口。

沉浸在喜悦中的周大全没察觉到他的心思,背着手,像地主老爷巡视自己的土地一样,踏进正房,指着左侧那间说:“这间屋子大,就给你们两口子住,旁边那间以后留给你们的娃。中间这间我跟你娘住,右边这间留给立恩,最右边那间等立恩长大成亲了住。”

周大全自觉分配得很公平,哪个儿子都没少,一个两间屋。

但周立恩还是个小萝卜头,这让周家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而且经过前几月跟父母住在一块儿三天两头吵架的事,他也不想住一起。

“爹,我单位有分房子,住家属院更方便,这里留给你们住吧。”周家成说。

周大全听了不大高兴,他有那种封建的大家长思想,喜欢全家住一块儿,子辈、孙辈都听他的,以前之所以听儿子的,这不是儿子比他有出息吗?但现在他比儿子阔绰了,自然又摆起了父亲的威风。

“一家人分开住像什么话?咱们又没分家,是不是姚玉洁不愿意?就没见过她这样的媳妇,过年也没来给咱们拜个年,太不像话了,谁家的媳妇是她这样的。”周大全开始算旧账。

周家成头痛:“不是,这不关玉洁的事。就是我部队里经常有事,半夜就得行动,住家属院方便,住外面人还得特意来通知我,回头领导知道肯定不高兴。”

听他这么说,周大全这才作罢:“行吧,那屋子也给你留着,有空回家里来住,我让你娘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知道了。”周家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想起自己欠下的债,踏出这所屋子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那个,爹,医院那边的钱我还没还清,这最近医院又在催了,你看?”

周大全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生气儿子不跟自己住,但到底就这么一个儿子,周大全心里还是向着他的:“回头我让你娘拿点钱给你,早点把欠医院的钱还了。咱们老周家可不是那种赖账的人。”

那你咋不早点给钱?周家成心里嘀咕了一句,到底没说什么:“嗯,是儿子没本事,拖了这么久,还得让爹你帮我还钱。”

这话周大全爱听:“说什么呢,我是你老子,我不帮你谁帮你。”

回头他就让刘彩云拿了钱给周家成。这笔钱不但能还清债务,而且还多了五万,是周家成好几个月的工资。

拿到这笔钱,扣扣索索半年一块钱都掰着花的周家成手里总算宽裕了,当天他就领着姚玉洁去下馆子看电影,两人好好地浪漫了一把,殊不知今天花的钱将会给他的未来埋下巨大的祸根。

赶走了秦渝和沈一飞,又怼走了周小兰,覃秀芳关上门,总算能好好干活了。

忙到中午,吴峰几个早早就来了,打好饭后,他们边吃边聊,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秦渝身上。

“我看秦营长今天一直在抓手,手都抓红了。”

“我也看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秦营长那么严肃的一个人,一直在那里挠手。”

覃秀芳听了骤然想起他上午帮自己削过芋头的事,不会是过敏了吧?很多人削芋头都会过敏,但秦渝只削了一个,这么严重吗?

等吴峰他们吃过饭要走的时候,覃秀芳把吴峰叫到了一边,拿了块生姜给他:“你拿去给秦营长,让他擦手吧!”

吴峰纳闷地盯着她:“你知道秦营长为什么手痒?”

覃秀芳尴尬地笑了笑:“我估计是,你把这个带给他就是。”

吴峰见她似乎不想说,没再追问,拿起了生姜:“成,我走了。”

跟他同来的几个见他拿个生姜出来,顿时笑了:“咋回事?大妹子送你生姜,这是啥意思?”

“瞎说啥呢,这是大妹子让我给秦营长擦手的。”吴峰瞪了那人一眼,立马澄清。

等说完,看到大家都一副吃惊的表情,他顿时觉得自己这澄清还不如不澄清的好。

沉默了片刻,有人嘀咕了一句:“食堂里没有生姜吗?”

吴峰斜了他一眼:“就你话多,那你去食堂里拿啊!”

大家见他动了怒,都不吭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很微妙。

覃秀芳完全不知道男人也这么能八卦。她卖完了午饭,收拾干净就赶紧回家做酱料。刚将材料泡上,她就听到隔壁老板娘的笑声:“找沈一飞啊?他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就没声音了。

覃秀芳没在意,继续忙活。

但没过多久,一向不喜欢到她这边的老板娘竟然过来串门了。

覃秀芳搬了个椅子放在小院里:“虞姐坐。”

老板娘坐到椅子上,看着覃秀芳淘洗辣椒、黄豆之类的,叹了口气:“秀芳啊,你就不知道累吗?你天天这样像陀螺一样转,你不累,我看得都累。”

覃秀芳腼腆一笑:“不累啊,这都是为了让我自己生活得更好,有奔头,又怎么会累。”

“是啊,有奔头,有盼头,就是有干劲儿。”老板娘点点头,“我都有点羡慕你了。”

覃秀芳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虞姐,你长得好看,会生活,姐夫对你又好,人人都羡慕你呢。”

“是吗?”老板娘的笑容有些淡,转瞬即逝,又说起了另外一个事,朝隔壁旅馆的方向努里努嘴,神秘兮兮地说,“有个人来找沈一飞,沈一飞不在,还在那里等着呢。”

覃秀芳从她这副语言表情里捉摸到了什么:“是吗?”

“江市商界大佬余天锡的宝贝女儿。”老板娘没卖关子,直接说道。

覃秀芳不知该做何表情,最后扯了个笑容:“那可是个大小姐。”

老板娘不知是讥还是讽地说:“可不是,开了辆福特过来,还带了两个保镖,大小姐派头十足呢。”

覃秀芳看了老板娘一眼:“你认识余小凤?”

老板娘眼睛闪了闪,笑了起来:“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认识余家大小姐,这不是她自报家门了吗?”

那是自己想多了?覃秀芳点头:“这样啊。”

老板娘不想继续说这个,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说:“对了,你怎么知道余大小姐叫余小凤?”

“昨天碰到了……”覃秀芳简单地将昨天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后老板娘马上反应过来:“余天锡这是看上了沈一飞吧?他眼光还真是好。不过余小凤一看就是大小姐,能够耐耐心心地守在旅馆里等人,那也是稀奇了。”

确实稀奇,覃秀芳猜测是余天锡用了激将法。余小凤的性格很好琢磨,余天锡了解她,知道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意做。

就在覃秀芳琢磨的时候,隔壁响起了余小凤的抱怨声:“哎呀,姓沈的,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我等你了好久。”

老板娘马上小声说:“沈一飞回来了。”

下一刻,隔壁就传来了沈一飞吊儿郎当的声音:“你可以不等,我又没让你等。”

“你……”余小凤气结,她自小顺风顺水,猛然出现一个不买她账的人,她生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征服对方,“你也太没风度了。”

沈一飞连倒了两杯茶灌下去,清了清嗓子说:“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他越桀骜不驯,表现得不耐烦,余小凤越不肯走。

但她又拉不下脸,最后干脆用命令的口吻说:“你陪我去喝咖啡,看电影。”

老板娘撇嘴:“这是约会的流程啊,沈一飞肯定不耐烦。”

果然,沈一飞一口拒绝了:“看电影喝咖啡有什么意思?我们家准备接手张家留下来的化工厂,听说你们家化工厂是江市首屈一指的,要逛咱们就去逛化工厂,让我学点经验。”

宁愿去逛化工厂也不逛街,余小凤气炸了,很想甩手而去,但她看沈一飞的样子,定然是不会挽留她的,更别提让步了。

犹豫几秒,她头一回妥协:“去就去,你跟我走。”

“等一下,我叫个人。”沈一飞站了起来,跑到隔壁,直接叫上覃秀芳,“跟我出去见见世面。”

覃秀芳不解地看着他:“这不合适吧。”

她去大小姐怕是会炸。

沈一飞将西装丢给了她:“想什么呢,让你帮我拿衣服的。”

端是一副大少爷的派头,看得老板娘直想笑,她推了覃秀芳一把:“你就去吧,沈先生出门,身边都没个人跟着,也太不气派了。”

沈一飞乐了:“还是老板娘懂我,快点,就等你呢。”

覃秀芳只得回去换了身衣服。

等走到旅馆外的时候,也不知道沈一飞怎么跟余小凤说的,余小凤虽然不大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上车,因为多了覃秀芳,最后余小凤干脆又喊了一辆车过来,覃秀芳和沈一飞坐后面,她坐前面那一辆。

上车后,沈一飞蹲下身擦了擦鞋子,嫌恶地说:“都沾了灰尘,也不知道给我擦擦。”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叫你一声先生,就真把自己当少爷了。覃秀芳皮笑肉不笑地说:“好的,沈先生,回去就擦。”

沈一飞坐了回去:“记住了,别偷懒。”

覃秀芳真想把西装砸回他脸上,但到底忍住了。年轻时候的沈一飞也是个奇人,这才认识几天就把她积攒了大半辈子的感激和尊敬给打碎了。现在看到他,她完全没法将之跟上辈子那个儒雅和善的恩人联系在一块儿,也升不起感激之情。这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的恩也没法报。

一路无话,到下车的时候,沈一飞总算发挥了一把绅士风度,绕到一边给覃秀芳拉开了车门,等她出去时,他附在她头顶上方,以极快的语速说:“记下里面的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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