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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孩子怎么搞成这样,鞋子呢,怎么光着脚丫子就回来了?”刘彩云看到一身狼狈的周小兰回来,吓了一跳。
周小兰避开她的目光,趁机告了姚玉洁一状:“姚玉洁不让我穿她的鞋子,我只能光着脚回来了,娘,我进屋了。”
“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反常。”知女莫若母,刘彩云马上就察觉到了周小兰的异常,扭头问周大全,“你说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要是以往受了这么大个委屈,还不得吵翻天啊,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周大全乐得妻儿不吵不闹,皱眉瞪了刘彩云一眼:“这不是好事吗?姑娘家那么爱计较做什么?芝麻大的小事都要计较,以后嫁到婆家也是个惹祸精。你也好好教导她,一个大姑娘就要有大姑娘的样子。”
自己随口说两句还惹来一顿教训,他怎么不去教训姚玉洁要有为人媳的样子。刘彩云的脸拉了下去,但顾忌着大年初一这个特殊的日子,到底没跟周大全吵架。她板着脸去了厨房,打算烧点水去给周小兰洗洗脸,泡泡脚。
这边,周小兰一跑进屋就反手关上了门,按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大口喘气。太吓人了,想到那木仓口对准脑袋时的感觉,她就浑身发抖,手脚冰凉,现在想起来还腿软。
深呼吸了一口气,周小兰坐到床边抓过被子捂住自己,让自己身上暖和起来。过了几分钟,她这种激烈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下来,脸色也好了一些。
冷静下来,她想起了那一块袁大头,赶紧掏了出来。周小兰还是第一次拥有一块银元,自是激动不已。她爱不释手地拿着银元,翻来覆去地看,怎么看怎么欢喜,简直觉得它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东西。
有了银元,她喜欢的漂亮衣服、鞋子都可以想买就买了。只是想到那个男人孤狼一样的眼睛和那把冷冰冰的木仓,周小兰的兴奋褪去了。
四块银元的诱惑力实在很大,但周小兰很怕那个男人,让她送吃的和衣服过去,她是万万不敢的。但要是回头这男人真的找上门报复他们,怎么办?他手里可是有木仓的。
就在周小兰犹豫不定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了。
周小兰慌乱之下,随手将银元塞进了被子里,然后坐直身,看向门口。
刘彩云端着木盆进来,见她坐着不动,嗔了一眼:“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来帮我搭把手,过来,先擦擦脸,然后好好把脚洗一下,这么脏就窝到床上,像什么样子。”
“哦。”周小兰起身蹲下先拧帕子洗脸,等洗干净脸后将水倒进了洗脚的盆里,坐在椅子上泡脚。
刘彩云拿了一件旧棉袄披在她身上,问道:“昨晚听到了好大一声爆炸,你在部队里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到底咋回事啊?”
周小兰心里乱得很,烦躁地说:“娘,你别问了,我哪知道啊!”
“成,那娘不问这个。对了,你昨天打扮得那么漂亮,有没有小伙子对你献殷勤啊?有没有相中的?”刘彩云最关心这个。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她觉得如今怕是只能靠这个小闺女了,怎么也要让她嫁个好人家。
提起这事周小兰就一肚子火:“别提了,都怪覃秀芳。本来有个男人挺好的,才二十岁出头,就已经是个营长了,而且长得也俊,但不知道覃秀芳用了什么法子,他竟然请覃秀芳跳舞,不请我。”
听到这条件刘彩云顿时眼睛一亮,至于后面的她压根儿不在意:“你傻啊,他这么大个官,还能娶覃秀芳这种离过婚的女人不成?说不定啊,就是你们都盯着他,他谁都没相中,找了覃秀芳做挡箭牌,覃秀芳只要还有点脑子就知道他不可能娶她。”
周小兰本来快死的心被刘彩云说得又活泛了起来,眼睛发亮:“对哦,覃秀芳可是离过婚的,他总不想被人说捡别人的破鞋吧!只是,那个人看起来有点难接近。”
刘彩云不觉得这有什么:“人家条件好,自然就挑。你看咱村里那个玉华家的闺女,就是比别人长得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点,说亲的时候不也挑三拣四,更何况一个营长。这女追男隔层纱,使使劲儿,男人就管不住他们的裤腰带,他那是军人,只要他不规矩,他就得娶你,不然咱们去部队找他们领导……”
“娘,你在干什么?不用收拾,待会儿我自己来。”周小兰本来听得起劲儿,谁知道一扭头看到刘彩云在整理她的床铺,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喝止她。
但为时已晚,刘彩云抖着被子,一块扁圆的银元滚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刘彩云捡起银元,侧头面色阴沉地看着小兰:“你哪儿来的这个东西?还藏着掖着,生怕娘知道了?”
周小兰见瞒不过,咬住唇:“哎呀,我告诉你就是……”
她将今早无意间碰到那个男人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求助地看着刘彩云:“娘,你说咱们怎么办?”
刘彩云捏着银元说:“不管了,那男人肯定是不方便露面,才会给你银元,让你帮他买东西。反正他也不知道咱们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咱们把这块银元藏好,谁都不告诉,江市这么大,他肯定找不到咱们。”
“我,我……,他恐怕知道了我们家人的名字。”周小兰吞吞吐吐地说。
她那时候气疯了,骂了周家成,姚玉洁,后来还骂周大全只疼儿子、孙子,不管她这个女儿。那个男人肯定把这些话听了去。
刘彩云不解:“他怎么会知道咱们家里人的名字?你告诉他的?”
周小兰赶紧摇头,扯了个借口:“就是我很害怕,喊了爹娘的名字。”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刘彩云顿时觉得这块银元有些烫手了。
周小兰瞧她这副为难的样子,那种被木仓顶着脑袋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她说:“娘,要不咱们把这个事告诉部队吧,他肯定是个坏人,回头部队抓到了他,说不定还会奖励咱们呢!”
刘彩云斜了她一眼:“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能想到,那个男人不会想到?他会乖乖在那里等咱们?万一回头发现咱们告诉了部队,他来伺机报复,你说怎么办?而且部队能奖励咱们什么?银元吗?”
大概率是不可能的,在家属区生活了几个月,她们见过表彰会,大多都是奖章或口头表扬,不值钱,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眼皮子浅的母女俩意识不到这种荣誉奖励的重要意义和巨大好处,反而觉得这东西不如手里的银元实惠,舍不得将这个银元交出去。
周小兰被刘彩云说得更六神无主了,无措地看着她:“娘,那你说怎么办?”
刘彩云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想了一会儿,她捏着银元说:“这个钱先放我这里,咱们再想想吧,他肯定是吓你的,哪能真找到咱们这儿来啊。”
周小兰看着被她拿走的银元,无精打采地说:“哦,好吧。”
刘彩云知道她不高兴,连忙说:“这事你别告诉任何人,明天娘带你去逛庙会,听说这城里的庙会比咱们乡下的集市都还热闹,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卖呢!”
周小兰的心情这才好转:“真的,娘你真是太好了。”
“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不对你好,对谁好?吃过午饭了吗?”刘彩云又问。
周小兰摇头委屈地说:“饭都没吃,他们就把我赶走了。”
“娘去给你热饭。”刘彩云立即说。
覃秀芳从庙会回家就开始忙活了起来,火腿肠是年前就准备好的,这个倒是不用费什么心,主要是打理土豆。这些土豆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个别发了芽或是表面出现了青皮,得将这些部分削掉,然后将土豆切块,放进水桶里,淘洗一遍,用清水泡着,免得土豆表面氧化发黑了。
将土豆打理干净,覃秀芳又着手准备调料。土豆的调料也很简单,将辣椒炒干,研磨成米分,再准备点盐和五香粉,切点小葱,买一袋味精就行了。
弄好了料,看还有时间,覃秀芳又将比拇指大一点点的小土豆挑了出来,洗干净,没去皮,就这么晾干,然后用竹签串起来,四个一串。她准备明白试试烤土豆,这种小土豆不适合做狼牙土豆,她想看看换种方式有没有人喜欢。
忙活了到天黑她才收工,晚饭还是跟老板娘两口子一起吃的,是老板炖的鸡汤。虽然老板做菜水平不怎么样,汤炖得还可以,去掉了腥味,只余母鸡的香味,鸡肉炖得很烂,轻轻一咬就能将肉扯下来,覃秀芳非常捧场,连汤带肉吃了整整两碗。
吃过饭,老板娘说:“明早让你姐夫送你过去吧,你一个人要带那么多东西,怕是忙不过来。”
她的东西确实一个板车都运不完,覃秀芳便谢过了老板娘:“那成,麻烦姐夫了。”
次日,天亮后,阿荣就跟覃秀芳一起出了门,赶往庙会。
这会儿庙会上没什么人,戏班子的台子旁除了两个半大的男孩凑在一起取暖打瞌睡守着人台柱子,其他人都还没来。
覃秀芳将板车推到昨天约定好的地方,卸下了炉子和食物、煤炭等物,稍做整理就开始生火了,火一燃起来,两个冻得嘴皮发青的孩子马上凑了过来,搓着手,眼巴巴地瞅着覃秀芳。
覃秀芳从板车上拿了两个折叠的小凳子,递给他们:“你们要不嫌炉子呛就坐这里吧。”
“不嫌,我们就坐这儿。”两个孩子连忙表态,伸出冻得像胡萝卜一样的手指颤颤巍巍地靠近炉子边。
覃秀芳看到他们手上的冻疮,无声地叹了口气。
收回目光,她先烧了一锅开水倒进一个大木桶里,再将今早煮好沥干的土豆放进另一个容器里,然后放进水桶里,盖上盖子以保温。
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她弄的这一切,感觉挺新奇的。
覃秀芳侧头就看到他们俩渴望的目光,笑了下:“想不想尝尝?”
两个孩子羞赧地看着她,抿了抿唇,小声地说:“我们没钱。”
这两个孩子一个叫阿东,一个叫小志,都是流离失所的孤儿,跟着戏班子混口饭吃,口袋比脸还干净。
“没关系,姐姐不收你们钱。”覃秀芳笑眯眯地拿出竹筒,各自给他们打了一筒土豆,稍微撒了一点盐,没加其他的,因为他们俩没吃早饭,不宜吃太重的口味。
两个孩子接过竹筒,感激地说:“谢谢姐姐。”
覃秀芳笑了起来:“不客气,快趁热吃吧。”
两孩子顿时狼吞虎咽起来,那模样,看得覃秀芳都担心他们噎住了嗓子。
路过的一个小孩看到了,马上拽着他娘的衣服说:“娘,我也要吃那个,他们吃的好香啊!”
大过年的,逛庙会本来就是为了吃和玩,只要孩子喜欢,又不是太贵的东西,大人自是不会反对。
覃秀芳万万没想到,第一份卖出的竟然是土豆,而且还是这两个小家伙给她带来的。
等客人走后,她调侃道:“回头没客人就让你们俩坐在这里吃土豆,那简直是活广告!”
“姐姐,什么叫广告啊?”阿东抬起小脸,不解地问覃秀芳。
覃秀芳心想,莫非现在还没广告这个说法?她赶紧换了个说辞:“就是招牌的意思,说你们俩是我的活招牌,坐在这里就能替我招揽生意。”
两个孩子似乎没被人夸过,裂开嘴傻笑。
这两个孩子虽是孤儿,但却是那种很懂礼貌的孩子,吃完土豆后,他们马上拿起竹筒去井边打了半桶水洗干净,拿回来还给了覃秀芳,又问覃秀芳:“姐姐,你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吗?我们力气很大,什么都会。”
覃秀芳看着他们瘦得跟竹竿似的胳膊,想笑笑不出来,温柔地摸了一下他们的头说:“不用,姐姐这儿暂时没事,你们坐在炉子边烤火吧。”
等到上午十点左右,太阳升了起来,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气,人逐渐多了起来,庙会热闹了起来,戏班子的人也来了,开始摆起家伙,准备做生意,两个孩子也赶紧过去帮忙打杂干活。
很快戏班子外面就围了一圈人,覃秀芳也赶紧抓紧时间烤火腿肠。
不多时,油滋滋烤肉混合着孜然的霸道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看戏看得正起劲的人群骚动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好香啊?”
“像是肉烤焦的味道,油滋滋的,我好像听到了滴油的声音。”
“娘,我要吃,这个好香啊,我从来没吃过。”
“好,我们找找,看哪里在卖。”
“那边,看到了。”一个个头很高的男人仗着身高优势垫着脚,顺着香味的方向,第一个找到了覃秀芳的摊子,他立即挤出了人群,跑到摊子跟前,兴味地看着覃秀芳手上用竹签串着烤得油滋滋的火腿肠,好奇地问,“大妹子,你这是什么?”
覃秀芳笑着说:“烤肠,用猪肉做的,一根只要五十块,大哥要不要尝尝?”
牵着孩子过来的一个妇女听到这话,撇嘴:“这么小个东西就要五十块,也太贵了吧,你们这些商人也太黑心了,就不能便宜点吗?我看三十块就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覃秀芳也不恼,笑眯眯地解释说:“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大米都要二三十块钱一斤了,我这可是猪肉做的,猪肉比米都贵多了,我卖这个价挺良心的了,你算算,真不贵。”
实则不然,她的货都是一个月前囤的,那会儿物价还没现在这么离谱,而且里面还掺了不少淀粉,淀粉就是粮食做的,价格自是要便宜许多。
但覃秀芳不觉得自己黑心,她现在将东西卖了,去采购原材料也一样要花大价钱,不提价,后面她连买食材的钱都没有。
年轻男人听了倍觉有道理,爽快地掏出五十块,递给覃秀芳:“姑娘,我买一根。”
“好嘞。”覃秀芳接过钱,手脚麻利地拿起一根烤熟的火腿肠,问男人:“要加辣椒吗?”
男人不食辣,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不吃辣椒。”
覃秀芳就直接将烤火腿肠递给了他。
男人接过就忍不住咬了一口,一口下去,真香,表皮烤得有些酥脆,里面却很软,混在一起,味蕾似乎都被调动了,满口生香,他从来不知道猪肉还能这么做,真的是太好吃了。
他几口就把一根烤火腿肠吃完了,然后又掏出了两百块钱递给覃秀芳一下子就要了四根:“姑娘,再给我来四根。”
旁边的小孩看得两眼发直,口水都差点流了下来,他不依不挠地拽着妇女的袖子:“娘,他买了好多,肯定好吃,我就要吃这个,你给我买一个嘛。”
妇女刚才还嫌覃秀芳卖得贵,骂人家黑心,儿子转头就吵着非要吃,她有点下不了台,脸上讪讪的,骂了孩子一句:“吃吃吃,就只知道吃。”
覃秀芳见主动解围,笑盈盈地说:“大嫂,我这是猪肉做的,五十块不亏的,大过年的,买根火腿肠给孩子尝尝呗,我给你挑个大点的,包你不吃亏。”
其实大小都差不多,但妇女差的就是这个台阶,见覃秀芳主动递了话,决口不提先前的事,她的口气也缓和了下来:“那就来一个试试吧。”
覃秀芳立即选了一个看起来稍微大一些的递给她,热情地说:“大嫂,给,这个是最大的,小朋友吃了肯定长得壮壮的。”
妇女这下是真没话说了,递上钱,接过了火腿肠:“你这女娃可真会说话。”
搞得她想挑刺找茬让人降价都说不下去了,甚至觉得有点对不起这姑娘。
覃秀芳仍旧笑眯眯的:“大嫂说笑了,欢迎下次光临。”
妇女转头就把火腿肠递给了小孩,小孩接过火腿肠,马上就咬了一口:“啊,好烫,好烫……”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等冷了再吃。”妇女瞪了小孩一眼。
但小孩仿佛没看见,还嬉皮笑脸地将火腿肠递了过去:“娘,这个好好吃啊,你尝尝。”
“不用,娘不吃,你吃。”妇女牵着孩子的手走了。
没人会怀疑一个孩子的反应,看到这孩子都烫到了嘴巴还想吃,原本还观望的人也动了起来,纷纷凑到摊子前,对覃秀芳说:“给我一根那什么肠!”
覃秀芳赶紧说:“大家不要急,还有很多,大家排好队,不要挤,挨个挨个的来。”
覃秀芳边招呼他们,边手脚麻利地收钱卖烤肠。不一会儿就将先前烤熟的那一批给卖光了,她又赶紧拿了一批出来放在炭火上,趁着烤火腿肠的时间,她开始推销土豆:“大家要不要尝尝土豆,20块一碗,便宜又好吃。”
土豆不少人家里都有,自己就能做,大人觉得不划算,但挡不住孩子喜欢啊。土豆是小孩子们的最爱,很少有小孩不喜欢吃土豆的。
“娘,我想吃那个土豆。”一个小女孩眼巴巴地瞅着桶里的土豆。
20块钱又不贵,大人拗不过孩子,索性掏了钱,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从众心理在人多的时候最有效。
很快覃秀芳就卖出了好几筒土豆,比她想象的顺利。
不过最畅销的还是烤火腿肠,毕竟是市面上独一份的,大家都想尝尝新鲜的东西。
不少人排队等着都想要买火腿肠,这又让覃秀芳想起了上辈子中秋节时,知名月饼酒店在中秋节的前一两天,门口总排起了长龙的情景。没想到,换了个时空,她也能遇到这种事。
可惜了,未来三十年是票据的时代,物质不丰富,不然她都想了做这么一家酒店。
她摊子前排起的长龙也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周小兰跟刘彩云也逛到了这里,毕竟戏班子的杂记表演是男女老少都非常喜欢的一种表演。
她看到旁边排的人丝毫不比围在戏班子前的人少,好奇地垫脚张望了一下,但因为她个子不够高,只看到了乌压压的脑袋。
“娘,那边是什么,好多人在排队啊,咱们也去看看。”周小兰拉着刘彩云说。
刘彩云今天长了见识,感觉两只眼睛都不够看,如今遇到这么多人排队,自然觉得又是好东西,马上排了过去。她吸了吸鼻子说:“好像是卖吃的。”
“我问问别人。”周小兰戳了一下前面两个手拉手的姑娘,问道,“这是卖什么的啊?”
那学生打扮的姑娘回头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说,都没搞清楚卖什么你排什么队啊?
“卖烤肠的。”说完,她就收回了目光。
烤肠?这是什么东西?刘彩云母女面面相觑,还是没搞清楚这究竟是卖的什么。
翕了翕鼻子,周小兰小声说:“娘,好香啊,你闻到没,肯定好吃。”
刘彩云瞥了她一眼:“肯定的,肉不香什么才香?”
母女俩排啊排,排了十几分钟,前面只有三个人了,然后她们也看清楚了前面卖的是什么以及老板是谁。
看着忙碌不停的覃秀芳,母女俩简直跟吃了屎一样,脸上的表情那个精彩。
刘彩云当即拽着周小兰就出了队伍:“走!”
周小兰趔趄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只见先前排在她们后面的那个男人喜笑颜开地往前两步,迅速占领了她们先前站的地方。
这一幕,覃秀芳完全不知。她今天总共带了两百多根火腿肠,生意出乎意料地好,中午就卖完了,而且还顺带将土豆也卖完了。因为排队等候的时候,闻着香味却迟迟吃不成,不少人肚子饿了,干脆就买了一筒土豆先垫垫肚子。
这可真是出乎她的预料。一根火腿肠五十块,她今天收入就有一万多块,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进账,比得上她开很多天的饭店。难怪后世有流传,一个不起眼的烧烤摊子,只在晚上开张,一个月下来就能赚几万的说法,小吃这门生意虽然不起眼,但做好了也是真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赚了不少。戏班子的班主按捺不住,仗着跟覃秀芳打过交道,第一个凑过来打探:“大妹子,你这生意很不错啊。”
“还好,小本买卖。”覃秀芳打着马虎眼。
班主酸溜溜地说:“你这还小本买卖,咱们的都称不上买卖了。”
这话说得,覃秀芳干脆只是笑,不说话。
但班主明显是个能说会道的,一个人都能撑起一台戏:“大妹子,你这火腿肠是怎么做的啊?挺稀奇的。”
“没什么稀奇的,就是猪小肠和猪肉,再加点调料就成了。”覃秀芳敷衍道。
烤肠的做法并不复杂,假以时日,肯定有人会摸索出做法。但这个时间越是往后推迟,她就能凭借着独门生意先赚一笔。覃秀芳又不傻,自是不可能会将自己的商业机密告诉对方。
她都这么敷衍了,班主还不死心,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这一根肠得有二三两吧,那成本不小啊。”
“可不是,别看卖得多,我也就赚几块辛苦钱。”覃秀芳顺着他的话说。
班主听她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乐呵呵地说:“大妹子,你看还有不少人想买烤肠呢,不如咱们一起合作呗。我知道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咱们戏班子最不缺的就是人,我让几个年轻机灵的去帮你打下手,咱们多做点,再提高价格,趁着庙会多卖点,赚他一笔,今年就不愁吃了。”
话说得好听,还不是想窥探她的做法。这个人精,把打探别人做法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覃秀芳皮笑肉不笑地说:“班主你可以试试,我就算了,我这人懒,也没啥追求,就图个温饱,不想让自己那么累。”
扯淡,没追求真看得开咋还把法子藏着捂着,班主见从覃秀芳那里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得悻悻地走了。
覃秀芳看着他的背影和四周打量的目光,心微沉,这个班主明显是惦记上了她的烤肠生意,不会给她使什么绊子吧?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得谨慎点。
覃秀芳收回了目光,迅速将东西搬回板车上,推着车子回去了。
她走后,刘彩云母女从旁边的一个摊子后面冒了出来,嫉妒地盯着她的背影。
“她今天赚了几千上万块吧。”周小兰咬牙切齿地说。
发现是覃秀芳的摊子后,她们俩并没有走,就守在一边盯着,看着覃秀芳不停地收钱找钱,口袋胀鼓鼓的,母女俩妒忌得眼睛都红了。
明明知道越看越生气,但她们俩就是不想走,硬是偷偷摸摸地躲在一边看覃秀芳卖光了所有的东西,早早收摊。
刘彩云心里也非常不是滋味,她昨天还在因为得了一个银元的横财而兴奋,结果今天逛庙会就发现,覃秀芳怕是一天就要挣几个银元,真真是气死人。
凡事就怕对比,这一比较,更衬得她们手里当宝贝一样的银元寒酸了,那种平白得了一个银元的快乐也荡然无存了。
“我倒不知道这个小贱人还有这一手。”刘彩云气哼哼地说。
周小兰想得更远:“娘,她这么能挣钱,你说会不会有男人愿意娶她啊?”
刘彩云很想说离了婚的女人一文不值,没人要。但她心里清楚,如果覃秀芳这会儿还愿意跟着她儿子,她是一百个情愿的。
这么能挣钱,又还没娘家拖累的,赚的都是自己家的,谁不喜欢?
见她沉默,周小兰的危机感上来了:“听说她昨天还去给秦渝送饺子了,娘,你说过的女追男隔层纱,秦渝该不会被她勾走了吧?”
“行了,一点小事咋咋呼呼的。”刘彩云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悄悄问道,“昨天那个男人手里真的还有很多银元啊?”
这一刻,周小兰不知怎么就想起当时的场景了,脑子里格外清晰:“我看到他从口袋里随随便便就掏了五个银元出来,口袋里还哐当响,应该都是银元。”
刘彩云心砰砰砰地跳,拽着周小兰又问:“他真说了,要是送饭送衣服过去,给四个银元做报酬啊?”
周小兰点头。
刘彩云在心里算了一下,如今一个银元在黑市上能换两三千块钱,四个银元就差不多能换一万块,够他们租个好房子,糊个小半年的火柴盒了。刘彩云不免心动,尤其是今天又被覃秀芳一下子赚了那么多钱给刺激了,她脑子一个激动,脱口就说:“走,带你过去看看。”
“娘,那个人有木仓!”周小兰瑟缩了一下,怎么也想不到她娘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念头。
刘彩云瞥了她一眼:“没木仓也不会给你这么多钱了。你懂什么,他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露面才会托你办事。以后他肯定还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不会轻易动手的。”
“可是,可是,那个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周小兰还是怕。
刘彩云白了她一眼:“你管他好人还是坏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做其他的,就送点吃的和一件衣服给他而已,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周小兰还是有点畏缩,她想起那个男人的眼睛就害怕。
“娘,那个人眉毛上有道好凶的伤疤,还是算了吧。”
刘彩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胆小的。他不凶,能出这么多钱吗?送一趟东西就能白得四块银元,错过这次,以后可碰不上这样的好事了,你自己想想吧。看看覃秀芳多能挣钱,以后你拿什么跟她比?”
最后一句激起了周小兰的斗志,想着刘彩云也是要陪着她去的,她胆子大了一些,哆嗦着唇说:“那,那我听娘的。”
“这就对了。咱们赶紧回去,你爹出去跟人打牌吹牛去了,娘去弄点菜,你把你二哥上次给你爹的那件灰色的衣服找出来,咱们给他送过去。”刘彩云说干就干,飞快地拉着周小兰回了家。
母女俩回家后,分工合作,刘彩云迅速做了个鸡蛋炒了韭菜,又夹了一点中午吃剩的肉菜,盛上米饭放进饭盒里,连同周大全的旧衣服,放进篮子,领着周小兰出了门。
走了半个小时后,她们就来到了周小兰昨天无意中闯入的这条旧巷子。
刘彩云把篮子递给了周小兰:“你进去,娘在这里等你。”
周小兰吓得腿软,脸色发白:“娘,我怕,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
“怕什么怕,他要是想动手,你就告诉他,你娘在外面守着呢,要是你没出来,娘就去找部队里的人来救你,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去吧。”刘彩云推了周小兰一把,“等拿到了钱,给你一个银元,你想买什么都随便你。”
周小兰紧紧捏着篮子,一步三回头地踏进了破败的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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