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更衣回来,就看到正打算离开的林三叔一家,林清本来想留他三叔一家吃晚饭的,可他三叔一家忙着回去,林清留不住,就只好亲自送他们出去。
林清送完人回来,就看到王嫣已经在屋里摆好饭,王嫣还诧异的问:“二郎,三叔他们怎么不留下用饭,妾身特地重新准备了一桌。”
林清摆摆手,说:“三叔说他拖家带口的不方便,就先回去了。”
王嫣点点头,让人去书房把两个正努力补功课的儿子叫来,林桓也从外面赶着饭点回来,于是一家人开始吃晚膳。
吃过晚饭,林清先去检查了一下两个儿子的功课,解决了两个儿子功课中遇到的问题,然后又回来哄了一会怎么都不肯睡觉的小儿子,等和王嫣一起把小儿子哄睡,两人这才上床睡觉。
上了床,林清不由感叹了一句:“果然孩子多了,就是麻烦啊!”
王嫣放下帷帐,笑着说:“我这些日子看二郎天天围着一群孩子转,还以为二郎乐在其中呢!”
“唉,这不是没办法么。”林清头枕在枕头上说:“这帮孩子,都是和我三代以内的孩子,近的不能再近了,如果他们只是碌碌无为还没事,可要出了什么幺蛾子,传出去,我就等着御使弹劾吧,多少官员,都毁在这一条上。”
王嫣听了,说:“可不是,当年咱还住翰林院那一片的时候,同一条街的张翰林,不就因为家中子侄强占民田,被御使弹劾,结果不但丢了官,一家子被流放。”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来不是一句空话。”林清叹气道。
王嫣用一只胳膊支起头,侧着身子,问林清:“二郎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教导族中弟子读书,是打算让族中弟子走科举么?”
“走科举?”林清摇摇头,说:“科考一途本来就是独木桥,万千人马往上挤,哪是那么容易的,那些世家大族,也只是紧着家中子弟在年少的时候读书,等孩子成年了,也是让有希望科考的接着读,没希望的就让做些别的营生,何况咱这种没什么底蕴的家族。
我这些日子压着这些孩子读书,不过是看着这些孩子这些年惯的太厉害了,治治他们这股歪风邪气,省的他们以后长大了闯祸罢了。再说,咱家族的孩子,一般是在族学学到十五岁,然后家里给娶了媳妇,算是长大了,才跟着父兄进入盐号帮忙,也就是说他们在族学这几年,其实压根就没什么事,既然这样,那还不如让他们多读些书,多明些道理。”
“我还当二郎想让他们给你考个进士呢!”王嫣笑着打趣说。
“还进士,他们能给我考出个举人,我就觉得林家祖坟冒青烟了。”林清说道。
“二郎你亲自教导也不行么?”王嫣问道。
林清知道王嫣一路陪着他科举,总对他有一种盲目的信心,说道:“县试、府试考的不过是基础,这个只要刻苦,想过不难,院试虽然加了策论,可毕竟考的只是最简单的策论,所以如果有个好的老师教导,就算天资不高,背上千篇策论,院试上也能做出一篇混过去,所以想中秀才,只要有财力和努力就成了,可等到举人,这就不同了,乡试三年才一次,一省的秀才都去考,不是有真才实学,想都不要想,而且许多有真才实学的,运气差一些,也不一定能过。”
“那咱家族的那些孩子?”王嫣问道。
“我尽心教导一阵子,他们想学的就学,不想学的等他们年满十五就让他们回家,家里自然给他们娶媳妇让他们进盐号帮忙。”林清说道。
王嫣笑着说:“他们学不好,二郎不觉得白教了?”
林清摇摇头,说:“这教书哪有值不值的问题,哪个老师,也不一定能保证自己的学生就一定成才,再说,我现在不正好在家有空么。”
林清想到他三叔家的杉哥儿,对王嫣说:“明天把桓儿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让杉哥儿住进去。”
王嫣知道今天林三叔拖家带口的来,肯定就是为了林杉的事,也不奇怪,就说道:“明天一早妾身就让人收拾出来。”
两人又说了会话,看着时间不早了,就就寝了。
第二日一早,王嫣收拾好院子,林杉就带着大包小包来了,林清让林桓带着林杉先去安顿好,就开始检查林杉的功课。
林清在检查林杉的功课中,发现林杉的基础果然非常好,四书五经无论原文、注释还是典故,张口即来,检查到策论,策论的格式他也会,文采也不错,用典用词也毫无问题,可等看到他写出的策论,林清就恨不得直接在上面画个“x”。
林清这才知道为什么他三婶这么多年都没发现问题,这孩子不是不聪明,也不是不用功,更不是脑子笨,这孩子是逻辑不通啊!
策论,虽然是科考中的一种考题,可它的本意是向朝廷献策的文章,也就是一种以论点为中心,典故例子为论据的文章,所以一篇策论,目的就是有理有据表明自己对这件事的观点,如果说不出自己的观点,那还写什么策论。
可林杉的文章,初看起来用词华丽无比,看着不错,可认真一看,就能发现文章整个都是散的,不仅里面的典故和要说的没什么关系,而且整体看来,也逻辑不清,前言不搭后语。
林清想了想,直接从旁边的找出一个箱子,然后从里面翻出一沓卷子,递给林杉,说:“你用半个月的时间,把这一沓考卷上的每一篇策论总结一下,然后每篇给我概括出这篇文章写什么的。”
林杉看了一眼,发现这是山省多年的乡试考卷,虽然是誊抄的,还是立刻慎重的接过,忙点头说是。
林清教完了林杉,又去指点了一会林桓的策论,然后就去族学给那群孩子接着授课。
林清在家里教了半个月的孩子,他一个月的假就用的差不多了,考虑到沂州府到郯城坐马车不过大半天的时间,来回也挺方便,林清就没有带家眷,直接自己回郯王府了。
林清回到郯王府,先去找六皇子销假,刚走到六皇子呆的宫殿,就看到外面的杨云。
正要打招呼,杨云就急急的走过来,说:“你可回来了,快去劝劝殿下,殿下正生气呢!”
“殿下不开心?怎么回事?”林清有些吃惊,在郯城,六皇子郯王就是老大,谁会弄得他不开心。
“还不是前阵子圣上的千秋节的事。”杨云叹气说。
这个林清知道,五月是圣上的千秋节,今年又是圣上的六十大寿,六皇子身为亲子,哪怕就藩按理说也得亲自去给他爹祝寿,不过身为藩王,没有圣旨不可以轻易离开封地,所以林清当时还特地写了份奏章,送上去,问郯王可不可以离开封地去祝寿,结果后来内阁传来诏令,说郯王殿下刚刚就藩,不易轻动,没让他们去。
杨云接着说:“殿下没能亲自去,就送了些贺礼去京城,今儿传来消息,说三位殿下在圣上千秋节上,挤兑咱家殿下送的贺礼寒酸。殿下听了,就有些不高兴,今日的午膳都没吃。”
“殿下送了什么?”林清问杨云,郯王府钱财送礼什么的向来是杨云管。
杨云忙从袖子中抽出一个礼单,说:“这个就是。”
林清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说:“这礼不轻啊!”
杨云点点头,说:“今年是圣上的整寿,殿下又就藩了,自然不能薄了,殿下还特地让把礼厚了三分,所以如今被说寒酸,殿下才生气。”
林清听了觉得也是,任谁精心准备了礼物,却被别人贬的一文不值也会生气。
林清看着礼单,想了想,突然说:“杨总管,去准备笔墨纸砚和空折子。”
杨云虽然不知道林清要干什么,不过还是赶忙让旁边的小太监去拿。
等小太监拿来东西,放到旁边的石桌上,林清等小太监磨好墨,就拿着笔沾了墨汁,直接在空折子上写了一份奏折。
林清写完奏折,吹了吹,等墨干了,就把折子递给杨云,说:“把这折子给殿下看,他就不争气了。”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接过折子,说:“什么折子?”
林清转头一看,原来六皇子出来了,就笑着说:“殿下出来了。”
郯王在旁边坐下,说:“本来在屋里看到先生来了,还想着先生进来陪我说说话呢,谁知先生倒先和大伴聊起来了,就剩我自己在屋里生闷气了,这不就出来了。”
林清听了笑道:“殿下何必为这点小事生气,要是气坏了身体岂不是不值当的,殿下看看这份奏章,看看有没有消气。”
郯王翻开奏章,看到奏章前面是很俗套的请罪,大意就是惶恐送的东西不够好,惹圣上生气,但后面却比请罪的奏章多了一大块,上面详细写了郯王府的家底和封地的税收,表示自己准备这些贺礼绝对是尽心了,然后最后疑问了一下,三位皇子是如何在相同的俸禄还没就藩下,准备更多的贺礼的。
郯王看的眼睛一亮,对林清笑着说:“先生这本奏章,可是能狠狠的坑我三位哥哥一次。”
林清很无辜的说:“本朝亲王的俸禄是一样的,殿下就藩,还可以多得一份封地的税收,本来应该殿下在四位殿下中最富,可如今却好像殿下最穷,郯王府难道不该上道奏章问问么?”
郯王听了,顿时抚掌,说:“此话有理。”
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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