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林清在林泽和王蔚陪伴下,带着一队家丁仆从,从沂州府往济南府赶。
叮叮当当的马车上,林清抱着一盒点心,一边吃一边透过帘子看外面的景色。
林泽从马车的被子上支起身子,说:“你这吃了一路了,也不怕身上长膘。”
“不吃干什么,这一路颠颠碰碰的,想睡也睡不着,看书又晃眼,除了吃,我想不出来用什么事打发时间”林清说。
“你不是在看风景吗?”林泽拿起林清的一块点心,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就吃下。
“刚开始看还觉得新鲜,可是这路上风景大同小异,看了八、九天,早就看够了。再加上路这么颠人,哪还有什么心情看风景。”林清叹气说。
“这路你还嫌颠人,这可是官道,是所有路中最平的。要是走那些别的,你岂不是更受不了了。”林泽说。
“唉”林清叹气。
“而且怕你身体受不了,咱们每天才行六十里,要知道我和爹爹走商的时候,每天从来没低于百里。”林泽说。
林清抱着被子透过马车帘子看着天,老天,请送我条水泥路吧!
真的,一条就好!
林泽看着林清的样子,笑着安慰,说:“好了,别郁闷了,等会就快到了,今天咱就能进济南城。”
“到了?”林清直接翻身坐起来,说:“真的?”
“当然真的,沂州府离济南府总共不到六百里,要不是咱马车走的慢,早就到了。”林泽说。
“太好了。终于不用坐这个可恶的马车了。”林清高兴的说。
果然,没用一个时辰,林清就远远的看到了官道尽头的一个巨大城池,上面用大篆写着济南两个大字。
“到了。”看到济南城,林泽也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好歹到了。”
“我们直接入城?”林清问道。
“嗯,不过,得先在城门前等一会。”林泽指了一下在城门口排队的百姓,说:“这次托你的福,咱们不用交钱了。”
林清抬眼看去,果然见出去的百姓正排队通过城门,先查看路引,然后按人头交税,如果带货物,还得加钱。
林清这一队自然的跟在后面,等到他们时,林清把自己的秀才文书拿出来,递给官差,不但没用交钱,连搜查都没用,让林清不由感叹道:
这世道,果然权比钱好用!
进了城后,王蔚直接在前边带路,领林清去了王家送他的那座别院。
…………
“几位客官,里面请。”门口的小二一看到三个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钱的主,立刻躬身把他们往里面请,并且说:“客官,三楼有雅间。”
“去二楼,找个视野开阔些的位子。”王蔚摸出一个银豆,扔给小二。
小二连忙接住,看了一眼,立刻眉开眼笑的说:“好的,客官,您这边请。”
王蔚一边跟着小二走一边对林清林泽说:“这里离贡院最近,许多赶考的秀才都喜欢这里,你要想听些消息,这里最好。”
林泽听了笑着说:“还是大哥消息灵通,要不我和小弟一起,到省府真是两眼一抹黑。”
“我这也是跟着父亲来过,你家没这边的生意,当然不熟了。”王蔚笑着说。
上了楼后,小二果然找了一个靠栏杆的桌子,用肩上的毛巾把桌子椅子又擦了一超,才笑着请三人落座。
三人坐下后,小二又问道:“不知三位客官要点什么。”
王蔚熟练的报了几个菜名,又点了壶酒后,就问道:“这些日子,你在酒楼,可听到什么关于这次乡试的消息。”
作为贡院附近酒楼的小二,一听到王蔚问,立刻就明白了王蔚话中的意思,看了三人一眼,最后落在穿着青衫的林清身上,说:“这位公子也是参加这次乡试的吧?”
林清点了一下头。
小二立刻说:“这两个月,各府来参加乡试差不多都到了,大多住在这条街的几个客栈里,听说这次有几个比较有名,小的听说名气不小。”
小二看三人果然意动,忙接着说:“这第一位,是济南府的本地人,张罗,曾中小三元,据说五岁识字,六岁启蒙,十岁能诗。”
“这是位世家子弟?”林清问道,一般世家子弟启蒙较早。
“正是,这位张秀才的父亲,是位举人老爷,张家,在济南府也是有名的耕读世家。”
林清点点头。
小二接着说:“这第二位,是青州府的一位神童,许巍,据说过目不忘,天赋过人。虽然出身农家,却从小被青州府学的一位教习收为弟子。曾夺过府试和院试的案首,听起来只比前一位差一点。”
小二看林清没什么反应,接着说:“这第三位,听说是沂州府这次的院试案首,名叫林清,听说这位半年内,从县试直接跳过府试又中了院试的案首,如果不是沂州府府试和院试撞在一起,这位八成又是一个小三元。”
林清听了,嘴角抽了抽,说:“有没有关于这次乡试考官的议论。”
小二立刻说:“听说这次乡试来的主考官是翰林院的梅翰林,咱酒楼旁边的书肆,最近有不少梅翰林的诗集。”
小二说完,就下去给林清一桌叫菜去了。
王蔚看到小二下去,笑着对林清说:“想不到妹夫在济南府也这么有名。”
林清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王蔚林泽和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说:“不过是最近临近乡试,所以谈论的多了一点。”
一个秀才,哪怕再出名,不是乡试这种时候,也没几个人会在意。
林泽却有些担心问林清,说:“刚刚听小二说的,那两位看来是劲敌。”
林清摇摇头,笑着说:“劲敌可不是就两位,这两位,只是这两年比较有名的秀才,可是乡试,是整个省全部秀才来争名次,你可别忘了,三年前,六年前,或者更早,每次乡试都有一部分落榜的,有些只是火候不够,经过几年锤炼,这些才是真正的劲敌。”
“那?”林泽一听更担心。
“担心什么!”林清轻笑,说:“科考本来就是这样,万千人马过独木桥,过去的,就算赢了。只要自己能稳当的过,管别人干什么。指望别人弱更容易过,本身就是对自己学识的否定。”
“还是妹夫看的透彻。”王蔚说道。
正说着,就看到几个同样穿着青衫的秀才进来,也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一坐下,就听到其中一个人说道:“这青州府的许巍也太目中无人了,居然敢当面嘲讽我等无才。”
“就是,一个农家子,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舔着岳父,中了秀才,狂什么。”另一个也气愤的说。
“说我们做的策论肯定中不了,他以为他是谁,主考官吗?”旁边的一个也愤愤然的说。
几个人要了几个菜,一坛酒,在那边一边吃一边骂。
王蔚林泽林清三人听的面面相觑,王蔚小心的问林清,说:“这位许秀才,看来风评不怎么样。”
“乡试糊名,又不看名声,再说,还不一定是许秀才的问题,道听途说,谁知道实际怎么样?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林清说。
林泽问道:“什么?”
“这个许巍应该真的很有才,要不这些人只怕早就撕了他,这些人只敢在背后发发牢骚,本来就是技不如人的表现。”林清淡淡的说。
三人正说着,就听几个人又说起济南府某位大儒要举办文会,预估这次乡试的考题。
听到几个人说那位大儒多么多么厉害,连续几次压中乡试的题目,王蔚听的都有些不淡定了,问林清说:“要不我找找关系,帮你也弄张帖子。”
王家虽然在济南府并没有太多的产业,可王家经商多年,在济南府找些关系,想弄张帖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林清听了,忙摇摇头,说:“不用。”
王蔚还以为林清不好意思,忙说:“我王家和济南府的陈家交好,陈家家大业大,弄张帖子真不算什么。”
林清笑了一下,小声说:“大哥,这几个人是玩仙人跳的,人家刚刚那些说的都是给咱听的。”
王蔚和林泽听了一惊,两人悄悄侧了侧身子,果然发现那几个人正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看着他们。
王蔚林泽看到这,心里哪还不明白,人家果然是引他们上钩呢!
王蔚和林泽心里气愤,不过两人经商多年,知道能设仙人跳的,一般都是本地有背景的泼皮,这样的人,能不惹就不惹,否则只会弄的身上一身骚。
王蔚气的喝了一口水,压了压心中的怒气,才小声说:“想不到我行商多年,还差点被人玩到我头上。”
“大哥也是关心则乱,想多帮帮我,才一时不慎。”林清给王蔚又倒了一杯说。
王蔚也是知道自己太过于看中妹夫这次的科考,才一时被牵着鼻子走,听了林清的话,心里舒坦一些,就说:“是我急躁了,不过妹夫,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蔚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夫几乎没出过远门,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歪门邪道?
林清轻笑道:“考前押题,各府学的教习,大儒都做过,可能压准多少,这就要看运气,刚才那几个人说的天花乱坠,说上次这位大儒连压对好几次的策论,呵呵,要是有这能耐,府学早就请他去押题了,还用开什么文会。
这些把戏,不过骗骗外来的学子,许多外来的学子独自在外科考,本身就心中忐忑,所以一旦听说,都会抱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态度,去试一试,这一试,带来的盘缠只怕就要被骗个干净。而且由于押题这种事,哪怕最后知道被骗,可押题本来就可中可不中,官府一般也没法管。”
“这些人太可恶了”王蔚愤愤的说,又叹了一口气说:“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一直嚣张的骗下去。”
林清想了想,突然说:“其实,还是有一种方法的。”
“什么方法?”王蔚和林泽问道。
“有一位厉害的人曾经说过,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林清说。
王蔚林泽:???
“以暴制暴,”林清兴奋的说:
“两位哥哥,我们找人偷偷给他们套麻袋吧!”
王蔚:…………
林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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