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先把手中勺子放下,从袖子中拿出一块丝帕,擦了擦嘴,把丝帕放回袖子,才笑着问:“不知这位兄台叫什么?”
对面的人脸上一僵,他可不信,身为同科学子,他又排在第二,林清会不认识他。只以为林清是心中高傲,看不起他,不过还是说道:“林贤弟,在下李怀。”
“原来是李兄,幸会。”林清点头称道。他还真不知道他叫什么,谁叫他压根连发案都没亲自去看,而去看的仆人小厮,看到了他得了案首,就忙着回来讨喜钱了,又怎么会注意他下边是谁。
李怀又旧事重提说:“我这几日听外面风言风语的,真是为林贤弟担心坏了,有心替林贤弟辩解两句,可又怕不了解情况,不如林贤弟自己趁学子宴给大家解释几句,也好别在让流言满天飞,惹的大家对林贤弟有什么误会。”
林清轻笑,淡淡的说:“流言,在下怎么没听说过什么流言?”
李怀一脸恍然大悟的说:“对了,贤弟是一直没参加过文会吧?所以才不知道学子之间的一些消息,这怨为兄,一直没听说过林贤弟大名,所以也没有给林贤弟帖子。”
“文会?”林清右手拿着白玉折扇,用扇背轻拍左手。
“不过是在下和一些志同道合的同窗好友组成的,平日讨论些学问,在下不才,添为会长。”李怀嘴上说的客气,神情却很是自得,显然对自己能做会长,很是骄傲。
林清听了点点头,看来这应该是县里成绩比较好学子的一个小圈子,这个李怀应该是圈子里功课最好的,平日很受追捧。
李怀看着林清点头,还以为林清也想加入,就表现有些难为的说:“按理说林贤弟你中了案首,也应该让你加入的,可你也知道,这些日子,外面一直传言,你这个案首,来的有些不大正当,所以会里有些人,对林贤弟,还是心存疑虑,为兄也不敢给贤弟入会的名额,不过,要是贤弟能自证清白。为兄一定说服文会里的其他人,让林贤弟入会。”
李怀看着林清,他的文会是整个县最有名的,里面功课好的也最多,许多学子都想加入,他以前没听说林清,知道林清应该没加入任何圈子,如今林清一举成名,想必很期待得到众人的认可。
李怀正等着林清开口,打算端端架子,却不想听到林清惊讶的说:
“李兄,抱歉,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在下并没有想加入你那个什么文会的想法。”
接着他听到林清咕哝一声:“我一个童生,吃饱了撑的加入一个连会长都还是白身的文会干什么。”
“你说什么!”李怀瞪着眼问道。
林清捂了一下嘴,好像刚才不小心失言,解释说:“不好意思,李兄。我这人为人比较直,不大会说话,我是觉得,你一个连府试都没过,连童生都算不上,就能当你那个什么会的会长,可见你那个会也不怎么样,我觉得你还是把你那个会散了算了,老老实实多读着书,说不定府试还能考好一些,混个童生,我以一个过来的人告诉你,心思太杂,可是会影响学业的。”
李怀听着林清明面劝导,实则讥讽的话,只觉一股怒气从胸中上翻,口不择言的吼道:“你一个作弊得来的案首,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此话一出,觥筹交错,热闹非凡的学子宴顿时一静。
坐在主位上的县令大人皱皱眉,还是发话道:“何事争执?”
林清还没开口,李怀就抢先说:“回大人话,学生最近听闻一些关于林案首县试作弊的事,就劝林案首能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也好给在坐的诸位一个交代,可不想林案首不但不以为意,反而对学生多加讥讽,学生气不过,才一时大声了些,惊扰了大人和各位同科。”
众人一时转头看向林清。
县令大人对林清问道:“他说的可是属实?”
林清这才说道:“李兄确实刚才告诉学生有关于流言的问题,不过学生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困扰,不过李兄却一直非常‘热心’让学生解释,学生感激他的热心,就劝他不要理会流言,把心思放在学业上,省得影响府试。”
“噗嗤”一声轻笑从李怀的另一边传来,林清往那边瞅了一眼,看座的位置,应该是此次县试的第三。可惜林清也不认识。
结果那位不但大庭广众下笑出声来,居然还插嘴道:“李怀,你自己没考过人家,就觉得人家县试作弊,让人家解释,你多大的脸,凭什么让人家解释。还有,那作弊的传言,不会是你自己传出的吧!”
“江炳,你别血口喷人。”李怀气的脸色涨红的说,不过却也只是敢反驳了一句。
“我血口喷人,在县学里,谁不知道你李怀平日里最妒贤嫉能,谁考的比你好,你就在别人背后说别人坏话。”江炳悠悠的说。
林清一听,感情这李怀天生就是小心眼啊,不过这县试可不是自己学堂里的考试,可不是能让你随便在背后拿着说的。不过这江炳能在县令大人没有问话的情况下就插嘴,显然是个有背景的,想到对方姓江,林清手中的扇子一顿,这家伙不会是沂州府知府家的公子吧!
李怀被江炳戳了短处,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偏偏江炳背景深厚,他又不敢怼,险些憋出内伤,转头看着林清,却发现林清在悠闲的看戏,顿时一腔怒火都转移到林清身上,怼林清道:“所谓空穴来风,无风不起浪,既然别人都说你这案首来路不正,难道不说明问题吗?”
“都说?”林清一脸惊讶的看着李怀,说“我只听你一个人说过,难道还有别人说?谁啊?”
李怀一噎,然后不甘的转移话题说:“难道别人说的,你买通县令大人家的家仆,让他给你透漏试题,不是真的。要不是真的,你为什么不敢说?”
“哈哈哈哈哈”江炳在一边用筷子敲着碗大笑。
“你笑什么?”李怀皱着眉说,语气却弱了三分。
江炳挑眉说:“我笑有人出身不好,眼皮子浅,不但眼皮子浅,还没见识,朝廷曾有规定,从小到县试,大到会试,一旦确定了考官,从出题起,考官就要被上级派来的教官监视,并且考官从出题到发榜,不得再私自回家。
县令大人从被定下考官的一刻起,就被我爹还有学政派的教官看住,吃住县衙,林家怎么可能去买通县令大人的家仆,就算买通了,也没用啊!”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众人虽然都经过科考,可毕竟只是自己被搜身,只知道怎么防学子作弊,却不大清楚对于考官,就算林清,他上辈子也只是考试,所以对古代主考官具体如何防泄题,也不大清楚。也只有江炳这样的,父亲做知府,参与监考,或者主管监考的才知道。
不过想到现代的高考保密制度,林清点点头,看来古代科举保密也有相通的地方。
林清偷偷看了一眼江炳,一开始他还以为江炳和李怀有什么过节,才怼李怀,顺手帮他一下,可如今看来,江炳应该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澄清流言。
林清抬头看了眼县令大人,看来,他们县令大人应该是知府大人的人。
李怀顿时哑了,他只是看着林清夺了本该属于他的案首,心有不甘,才想像以前在学堂那样,偷偷在背后放些流言,毕竟作弊这种事,压根就是无法自证清白,就算不能扳倒林清,也能恶心恶心他,出一口恶气。可谁知这县试里面还有这些道道,不但没恶心着林清,反而差点把他绕进去。
李怀正要说些自己误信流言等等,给自己开脱,却听到上首的县令大人说:“身为读书人,明辨是非是第一要务,如果天天人云亦云,那就是枉读圣贤书。”
李怀脸色一白,这县令大人是说他呢!
县令大人话刚落,江炳就大声接道:“县令大人说的是,我爹也从小教导我,读书明理,要是连理都不知道,这书也不用读了,就李怀这样的,连最基本的明理都不会,还读书干什么,这样的人就算考,我爹也不会录取。省得给我爹丢人。”
李怀一听,本来苍白的脸立刻变得煞白,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又看到旁边林清不屑的眼神,顿时眼前一黑,往旁边倒下,在倒下的一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江炳的爹,江知府,一府之主,正是府试的主考官!
他,这辈子,都过不了府试了!
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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