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名在场者中,至少有一半对治安官说了谎。”
伯莎一句话落地,使得整个桑菲尔德庄园的气氛变得极其凝重。
她近乎幸灾乐祸地打量着瞬间死寂的客人们,勾了勾嘴角。看吧,在事关自身的危机前,“马普尔小姐”的身份和性别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至于我,不过是来自圣玛丽米德村的寻常人罢了,”伯莎靠在沙发边,姿态随意,“帮人处理过几起案件,算不得什么。”
“圣玛丽米德村?”
没料到伯莎的“自报家门”,竟然引来其中一位军官模样的绅士惊讶开口:“是伦敦附近的圣玛丽米德村吗?”
嗯?
这倒是让伯莎有些意外了。
要知道“马普尔小姐”来自阿加莎·克里斯蒂女士的侦探小说,是虚构角色。那么她居住的圣玛丽米德村自然也是虚构的,竟然胡扯到真实存在的地点了吗?
“登特上校,”军官模样的绅士自报家门,“若是伦敦附近的圣玛丽米德村,我倒是在去伦敦的途中在那里的酒吧住过一晚。”
“这样。”
伯莎不动声色地试探道:“我希望蓝野猪酒吧的特色菜没有让你失望,上校。”
蓝野猪酒吧就是阿加莎笔下出现过的地点。
登特上校一笑:“那里的晚餐令我印象深刻。”
很好,所以伯莎随口扯出来的村子,竟然真的是马普尔小姐居住的地方。
那马普尔小姐不会也真实存在吧?
想到这儿,伯莎心虚了瞬间:胡扯归胡扯,但扯到真实存在的女士身上,那可就不好了。
但表面上她还是维持着淡淡笑容:“待我回去的时候,我会将你的夸赞转达给老板。”
登特上校:“可是圣玛丽米德村并不怎么繁华,想来案件应该不会很多?”
呵,这你要问阿加莎女士了啊!
伯莎也很想知道马普尔小姐居住的村子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案子,大概每位侦探都自带走哪儿哪儿出命案的死神属性吧。
“此言差矣,上校,”伯莎纠正道,“圣玛丽米德村就在伦敦附近,还有铁路经过,算得上是交通要道了,人员流动并不小。”
“况且。”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去过伦敦。”
如此辩解,登特上校总算是接受了伯莎的说辞。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不过,你竟然在伦敦办过案?那我没什么质疑的了,马普尔小姐,你一定见过很多谋杀案吧。”
“谢谢。”伯莎厚颜无耻地应下了登特上校的恭维。
讲道理,单论“见过”的话,伯莎确实见过不少。穿越之前她可是一名罪案记者,不能说对刑侦过程有着充足且大量的专业知识,但也算是追踪报道了不少刑事案件。比不过专业侦探,欺负欺负乡下人还是可以的。
至少伯莎敢打包票,她比米尔科特镇的治安官更懂行。
“伦敦的侦探多如牛毛,我实在是算不了什么,”伯莎开口,“但我会尽力而为。”
“可不是吗。”
站在登特上校身边的中年绅士嘀咕:“不仅多如牛毛,还各个奇奇怪怪。”
登特上校失笑出声:“看来你是被福尔摩斯家的小儿子吓出心理阴影了,艾希顿先生!”
伯莎:“……”
等一下。
谁家小儿子?
福尔摩斯???
她没听错吧???
坐在沙发上的伯莎险些就没绷住脸上的表情:他们说的福尔摩斯是她想的那个福尔摩斯吗?
虽说“福尔摩斯”并不是一个非常罕见的姓氏,但住在伦敦、是家里的小儿子,还是个侦探,听起来性格还有点难缠。诸上要素加起来,伯莎联想不到那位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就有鬼了!
要想试探……
“这么巧,我确实知道一名福尔摩斯——”
伯莎话说了一半,瞥见了罗切斯特警觉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微妙的顿了顿。
对了,她现在是伯莎·梅森,已经十年不曾离开过桑菲尔德庄园的阁楼了。伯莎不可能认识身为咨询侦探的歇洛克·福尔摩斯2先生。
“——幼时从我父亲口中听说的,”伯莎不动声色地改了台词,“在政府工作,是位大忙人,刚好有个性格很难缠的弟弟,莫非他的这位幼弟就是艾希顿先生口中奇奇怪怪的侦探?”
“你认识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艾希顿先生震惊地开口。
“……”
很好,现下可以确定她并非穿越进了《简爱》这本书中,这个世界很有可能同时存在着许多同时代的名著角色!
但凡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不可能不知道他还有一位兄长。这位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在原著中出场次数不过,作者柯南·道尔爵士寥寥几笔却描写出一位甚至比大侦探还要聪明过人的形象。
至于后世衍生的影视版本中,这位兄长的人物设定更是各个不得了。总是一句话,就是强者身后的强者,近乎幕后黑手、世外高人般的存在。
不过伯莎记得《简爱》和《福尔摩斯探案集》并非发生在同一个精确的时代里,至于马普尔小姐活跃的年代更是往后。
或许这也是穿越带来的变化?
这就有趣了。
伯莎顿时来了兴趣:既然有福尔摩斯,也可能存在着马普尔小姐,那注定这个世界的伦敦不是一个平凡的伦敦!
这样的话,她更得抓紧解决桑菲尔德庄园的麻烦,争取早日离开了。
世界这么大,她才不要继续被困在乡下村庄里呢!
“称不上相识,但略有了解。”
伯莎不动声色地回应:“艾希顿先生认识他吗?”
没料到艾希顿先生只是苦笑几声:“我要是认识这位福尔摩斯先生,事情要好办得多……马普尔小姐,你的父亲和福尔摩斯家有所来往?”
伯莎哪里知道!
但她的“父亲”是派遣去牙买加的英国官员,家境殷实、地位也不低。既然同为政府人员,应该多少知晓对方存在才对。这么一想,伯莎也稍稍放下心来,至少这牛皮吹出去不会被戳破。
“我只知道他是第欧根尼俱乐部的发起人。”
为了方便接下来探案,伯莎觉得还是趁此机会震住客人们为好:“那是个相当奇怪的男士俱乐部。”
登特上校:“……”
艾希顿先生:“……”
连第欧根尼俱乐部都清楚,甚至知道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就是俱乐部的发起人,看来这位马普尔小姐和福尔摩斯的关系绝对不止是“略有了解”这么简单。
说不定是情人呢?
登特上校对着艾希顿先生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太轻举妄动。
“若是如此,马普尔小姐,请原谅我们刚刚对你的能力有所怀疑,”登特上校带着歉意开口,“单凭认识福尔摩斯这一点来看,你就足够赢得在座诸位的尊重了。”
伯莎挑眉:“仅仅因为我听说过他的名字?”
登特上校苦笑一声:“不要小看自己,小姐,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和福尔摩斯认识的。艾希顿先生说不定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求你帮忙呢。”
行吧,这多少让伯莎对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能耐有了一个间接的认知。
不管如何,就先让他们这么误会下去吧,相信“那位”福尔摩斯先生知道之后,也不会介意伯莎借着他的名义行正义之事的。
“很感谢你能信任我,登特上校,”于是伯莎将话题转了回来,“但现在,我想还是抓出杀死布兰奇·英格拉姆小姐的凶手最为重要。希望诸位哪怕是看在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的面子上,也请配合我的工作。”
“那是自然。”
之前伯莎一亮相,就数艾希顿先生的不满的声音最大。此时此刻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翻转:“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说,马普尔小姐。”
伯莎:“……”
总感觉看在别人,还是男人的面子上才这么客气,让伯莎感到非常不爽。
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机,她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尽早脱身,别说看在男人的面子上了,伯莎·梅森还是半个囚犯呢。
“那好。”
伯莎耐住性子:“希望治安官能协助我,重新录一份完整的口供。治安官叫到谁,谁就单独走进房间接受问询,不要出现笔录档案中大家纷纷在场的场景了,这样很容易给凶手串供的机会。”
说完她环视四周,见所有人都没有意义后,再次开口。
“并且,我给说谎者一个机会,”她放缓语气,艳丽的面庞中增添了几分温柔和理解的痕迹,“出了命案,我理解大家会心里恐慌,生怕治安官会判断失误,招惹麻烦上身。但请相信我会还英格拉姆小姐一个公道。”
“只要第二次录口供时坦白自己隐瞒的事情,我对说谎的行为既往不咎,”伯莎说道,“大家觉得如何?”
这句话落地,客厅里的气氛明显缓和了大半。
伯莎满意点头,她的视线不自觉地瞥到客厅角落里藏匿着的身影:“做笔录的工作就交给治安官了,简·爱小姐,晚饭后你来我的客房,帮助我一同整理笔录,可以吗?”
“请她做什么?”
罗切斯特警惕地插嘴:“既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可能是嫌疑人,难道简·爱小姐要排除在外?”
之前她随口胡扯时,罗切斯特可一句话都没说。现在她不过点了一句他的心上人,就急火火地站出来护短了吗?
男人啊。
伯莎在心底感叹一句,而后扬起灿烂的笑容。
“每个侦探都应该有一位属于自己华生1——”
“华生?”
“……”
一时口误的伯莎厚颜无耻地胡扯:“在牙买加,华生就是得力助手的意思。我相信简·爱小姐能胜任我的助手,你可以吗,小姐?”
角落里娇小的身影动了动。
片刻过后,简·爱做出了回答:“……这是我的荣幸,马普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