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吗?是异能力吗?是什么咒术吗?或者是魔术?
太宰治不禁这样想。
他甚至已经开始揣测最坏的结果——或许,从今天遇到那个名叫五十岚枫的人起,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他的兄长对有心人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太宰治曾经利用手头的一切资源与人脉寻找过。
结局当然是一无所获。
太宰治其实早就明白那个答案了。
可是那又如何?
江户川乱步睁开眼,说了句:“去吧。”
他迈开步子,拨开人群,向鸢发青年跑了过去。
无论是怎么样的阴谋,都是冲着太宰治来的,而太宰治压根不会害怕这些事,更别提此刻江户川乱步就站在他的身后,所有的诡计都不会逃过他们的双眼。
一开始,太宰治跑得很快,到后面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近看更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真的有幻术能模仿到如此地步吗?就连气质与神态也如此相似,相似到太宰治的眼睛根本分辨不出来差异。
说实话,太宰治已经有些记不清长兄的面容了。过了这么多年,纵使太宰治再怎么不愿意,也对抗不了日渐模糊的记忆,毕竟他连张照片都没有,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镜子,寻找长兄的影子。
因为小时候有人说,太宰治和长兄生得很像,但有些地方是无论如何也模仿不了的。
鸢发青年站在原地,望见太宰治的时候,不禁弯起了一双眼。他没出声,就这么看着太宰治朝他跑过来,看着太宰治的速度越来越慢的时候,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于是太宰治听见他开口:
“——怎么长大了还是这样,修治?”
他的声音温和如清风拂面,极为好听。
鸢发青年没继续站在原地,而是向太宰治走了过去。他向前走了一步,可太宰治却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后退了一步。
鸢发青年于是停在离太宰治一米远的地方,缓缓地向他伸出手。
太宰治的瞳孔骤然缩小,慢慢地抬起头。
他父亲不管事,母亲生他的时候便难产而死,太宰治自幼就是被长兄带大的。太宰治小时候爱恶作剧,整座津岛宅都被他闹得不安宁,每天都有许多人来向长兄告状。身为继承人的长兄一边要处理家族产业,一边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
但长兄从未抱怨过。
每当有人提着太宰治上门来告状,长兄总是会向太宰治伸出手,将他拉至自己的身边,向他温声询问经过。若是那人的态度恶劣,长兄会顺势将太宰治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哥哥?”
太宰治怔怔出声。
真的会是他吗?
会有人……不曾变过吗?
天边忽然开始下雨,雨珠打湿了太宰治额前的发,自他的鼻梁滑落,坠在了地上。雨水的声音似乎有些大,太宰治听不清身边行人的嘈杂与抱怨。
他看见鸢发青年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嗯。”
雨下得更大了。
“太宰先生/那个家伙的哥哥?!”
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带着青年一起回到武装侦探社,侦探社众人都惊掉了下巴。
国木田独步扶了扶眼镜,一时有点难以将这位青年同太宰治联系到一起,尽管两人的五官十分相似,但气质天差地别,他悄悄地观察着那位青年。
外面下了大雨,这几个人又没带伞,自然是淋湿了。江户川乱步一回来便被与谢野晶子连声催促去换了衣服,太宰治将自己的备用衣物给了这个青年,自己则是去问国木田独步借了一套。
太宰治的衣服对这个青年来说似乎有些太大了,袖子那处长了一截,更显得他瘦弱纤细。
而且……国木田独步皱起了眉。
虽然太宰治介绍这是他的哥哥,但是这个青年的五官带着些稚嫩,还有点苍白,看起来便比太宰治小。如果是兄长,不说别的,肯定会比太宰治年长才对。
他们刚刚已经得到了这个青年的名字。他叫津岛温树,尽管众人很想知道为什么这兄弟俩不是一个姓氏,但都聪明地没多问。津岛温树坐在沙发上,脊背笔直,接过太宰治递过来的玻璃杯,捧在手上。
津岛温树是个非常特别的人,国木田独步想。
他无疑是受过良好的教育的,一举一动都如行云流水,令人感到赏心悦目。无论侦探社众人同他说什么话,他都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才会出声一两句,甚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听到太宰治一天到晚翘班的种种行径,津岛温树说:“他小时候就淘气,平时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抱歉,”他语气真诚,“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尽快开口,算是……”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能做出的一点补偿。”
国木田独步张了张嘴,想说太宰治已经是个大人了,津岛温树不必这样。
而且……其实国木田独步也有点习惯了,如果太宰治哪一日不闹腾,侦探社的其他人反而会觉得奇怪。
但他说不出口。
他觉得自己大概知道津岛温树这么做的原因。津岛温树和太宰治似乎有非常久的一段时间没见了,身为兄长的津岛温树,是对太宰治存了愧疚的吧?
津岛温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太恰当。他摇摇头,又说了句抱歉,嘴角的笑带了些苦涩:“他已经长大了啊……但我还没来得及习惯。”
国木田独步确定太宰治也听到了这句话。他向太宰治那边望去,太宰治正吊儿郎当地靠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戴着耳机哼歌。当津岛温树说完的时候,太宰治嘴里哼着的旋律顿了一下。
过了会儿,津岛温树和侦探社众人渐渐地熟络起来。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侦探社今天刚好也没什么工作,除了太宰治和又回去勤勤恳恳写书的国木田独步之外,其他人都坐在津岛温树身边。
太宰治所坐的地方离津岛温树不远不近,是刚好能听到他声音、又能清晰地看到他的面容的距离。
离津岛温树最近的反而是江户川乱步。江户川乱步明显对津岛温树十分感兴趣,甚至还分享了自己的零食给他。津岛温树慢慢地将水杯放在了茶几上,笑着接过零食。
江户川乱步瞥了一眼水杯。
“这个薯片很好吃,是乱步大人认证过的!”江户川乱步抱着自己的专属保险箱,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他一包一包地取了出来,认真地和津岛温树描述口味,“这个很甜,但是乱步大人很喜欢。如果你不喜欢甜的话……”
江户川乱步又取出了一包粗点心:“这个口味比较清淡。”
名侦探期待地看向津岛温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谢谢,”津岛温树捧着足以堆成小山的零食,“江户川……不,乱步君。”
这一幕让侦探社众人看呆了。江户川乱步对待他的零食,就像是守卫着宝藏的恶龙。如今他却愿意主动将零食拿出来同津岛温树分享。可他与津岛温树不过今天刚刚见面……啊?
江户川乱步挥挥手:“乱步大人接受你的道谢!”他想了想,对与谢野晶子说:“他脸色挺不好的,与谢野给他做个检查吧?”
江户川乱步既然这么说了,与谢野晶子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津岛温树听到的时候愣了一下,不过也起身跟着与谢野晶子进了医务室。
只是他的脚步有些慢。
医务室内,津岛温树躺在病床上,看着与谢野晶子离开。
五十岚枫不禁松了口气。
这个身份有自带的“病弱”buff,只是淋了下雨,五十岚枫的眼皮子就有些重,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他摸了下额头,烫得吓人。
“既然游戏马甲都到现实里来了,”五十岚枫在心里问系统,“津岛温树的病状是能够治愈的吧?”
吹下风淋下雨就可能会生病,冬天不能受凉夏天不能受热,一次轻微的感冒可能就会摧毁津岛温树的身体。在游戏的设定,津岛温树从小就是药罐子的代名词。
系统说:“不能。‘病弱’为‘津岛温树’马甲自带永久的buff,无法消除。”
五十岚枫:“……你要知道现在的科技相当发达,万一他们等下拉我去医院检查出什么东西来,那不就糟糕了?更别提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能力体系,总归是有治愈方面的。”
“忘记提醒宿主了,”系统说,“给你做检查的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是‘请君勿死’,正好是治愈方面的异能力,我。”
五十岚枫:“……”
为什么不早点说?所以这真的不是在故意整他吗?
但系统补充:“请宿主放心,异能力对此马甲无效。”
异能力……无效?
五十岚枫若有所思。
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在会议室里。自津岛温树进了医务室之后,江户川乱步就将太宰治单独喊了出来。
“他不是异能力,”江户川乱步开口,“他是人。”
太宰治过了许久,才回答:“我知道。”
惊喜吗?
当然是惊喜的,可更多的是害怕。怕一碰到他,人就不见了。
江户川乱步将自己的小保险箱放好,深深地看了太宰治一眼。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他比你大岁,太宰,”江户川乱步看过当年太宰治拿来的资料,“当年他失踪的时候,你十二岁,他二十岁,十年过去了,你二十二岁了……”
江户川乱步揉了下自己的头发,闷闷地说:“可他的外表,现在还是二十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
津岛温树的时光,被停在了二十岁的那一年。
时间将他留在了原地,却继续前行。
就在这时,与谢野晶子匆匆地打开会议室的大门,脸色极为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