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开元一愣,我觉察到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从他眼神一闪而过,但很快镇定下来拍案而起,他情绪的突然波动并非因为愤怒而是心虚。
“我为什么不能害怕,你给我看的这些,这些照片谁看了不害怕。”柳开元指着景承大声说。
景承身体慢慢靠的椅背上,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柳开元:“我能分辨一个人言词的真伪,亦如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可遗憾的是,这一次你在说谎。”
“无理取闹。”柳开元避开和景承的视线接触,带着丁玲往外走。
“我说过,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让你走。”景承翘起腿声音在加重。“在你没有说实话之前,你们两个都不能离开这里。”
“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你凭什么限制我们人身自由。”柳开元异常气愤冲着会议室外大喊大叫。“来人啊,来人啊,警察擅自扣押人啦。”
闻讯赶来的警员推开会议室,我看见走廊上全是不明真相的警察,柳开元看见人多喊的更大声。
“你不是要王法天理吗,那好,我们就谈这个。”景承抬手指向苏锦对柳开元说。“她身上穿着警察制服,你们两人公然在警局袭击在职警务人员导致其受伤,按照王法暴力袭击正在依法执行职务的人民警察是袭警罪,聚众冲击警局是妨害公务罪,够让你们留下了吗?”
“你,你简直信口开河颠倒黑白。”柳开元指着景承破口大骂。
景承都没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我,犹豫了片刻我还是让门口的警员把柳开元夫妇暂时扣押,会议室门关上后我还能听见柳开元和丁玲大声的喊叫。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柳开元是知名记者,我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擅自扣押他们是违反的。”我解开衣领的纽扣透口气。
景承泰然处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苏锦面前指着她手说:“你这血没白流。”
“你到底在搞什么?”苏锦心烦意乱问景承。“如果柳开元把被扣押的事曝光,这将会引起很严重的社会影响。”
“放心,我保证他不会曝光的。”景承不以为然浅笑看向陆雨晴,莫名其妙伸手掐了掐她脸颊。“你这一次可立大功了,这起凶案一直没有进展就是因为我们始终不能确定杜织云的作案动机,就在刚才你帮我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景承把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演绎的淋漓尽致,事实上他本来就是疯子,之前还对陆雨晴大发雷霆而如今又嬉皮笑脸。
“我,我什么也没做啊。”陆雨晴一脸茫然。
“你的不小心让柳开元看见了凶案照片。”
陆雨晴更加茫然:“这,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杜织云的作案动机了?!”苏锦捂着手激动问。“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这些照片。”景承回头看着桌上摆满的凶案照片。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相信你也看出柳开元最后在说谎。”
我点点头但还是很疑惑:“柳开元的反应的确很不寻常啊,他看见这些照片为什么要心虚呢?”
“雨晴不小心把照片散落在桌上,我就发现柳开元表情瞬间大变,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景承指着杜织云的照片。“我问他认不认识照片上的女人,他的回答是真话,柳开元并不认识杜织云。”
“杜织云行凶模式有特定的目标,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目标以外的人身上,柳开元不认识杜织云合情合理。”陆雨晴说。
景承没有解释而是指着桌上凶案照片:“我又问他认不认识这些死者,他的回答仍然是真话,他不认识凶案中任何一名死者,但在他看这些照片过程中,我却发现柳开元极不寻常的心理反应。”
“没看出柳开元有什么异样啊?”苏锦冥思苦想说。
“我是把凶案照片一张一张摆放在他面前,当柳开元看见某张照片时瞳孔会瞬间收拾,这说明他大脑反应速度急剧增加导致视力在高度集中,并且手臂肌肉紧张这是害怕的表现,可这种反应并不是连贯的,会快速的缓解但又会在瞬间爆发出来。”景承看着桌上的凶案照片说。“渐渐我意识到,这些照片是让柳开元害怕的根源,不过并不是所有的照片,只有其中几张会让柳开元有这样的反应。”
“这些照片全都在凶案现场拍摄的,每一张都是对死者的特写,说实话没接触过刑侦工作的普通人看见表现出害怕很正常。”苏锦说。
“害怕是很正常,可如果按照景承所言,柳开元只对其中某些照片害怕就事有蹊跷。”我沉稳冷静问。“他对那些照片表现出害怕?”
景承从桌上的凶案照片里挑选,很快分成两类,左边是柳开元看后没反应的,右边是让柳开元害怕的。
我们从两组照片中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不同,飞溅的鲜血和残破的肢体以及诡异的死者身躯,相信任何一个普通人看见都会不寒而栗。
“你为什么会在意柳开元会不会害怕这个问题?他怎么说也是没有经历和见过这些场面的人,有害怕表现合情合理啊。”我好奇问。
“问题是柳开元本来就不是普通人。”
景承一边说一边把一份档案递到我们面前,翻开后才知道是柳开元的简历,他从事摄影记者很长时间,档案中还有柳开元作品收录,他拍摄过多组让其名利双收的摄影作品,甚至还得到过普利策奖提名,而让柳开元被提名的作品叫焚天之怒。
坦克的履带碾压在破裂的道路上,一位母亲抱着婴儿的尸体跪在钢铁洪流前面,眼泪将脸上沾满了鲜血冲洗出两道泪痕,她高举的手握着一把锈钝的刀仰天痛苦嘶喊,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坦克火炮的轰鸣以及坐在上面士兵冷漠的注视,在母亲的身后家园早已是一片火海。
这张震撼人心的黑白照片将战争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完美的展现出来,不可否认柳开元的确是一位杰出的摄影记者。
“柳开元是战地记者?!”我忽然感觉不对劲,往后翻看他的简历发现柳开元的这些照片拍摄于不同的各国战争。
“一个经历过战争的记者,他见到的死亡恐怕远比这些凶案照片要更多更血腥。”景承淡淡一笑意味深长说。“他亲眼目睹并且见证的毁灭和杀戮早让柳开元对死亡习以为常,所以我才好奇柳开元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放下档案重新把注意力专注到桌上两组照片中:“柳开元害怕的不是这些照片,而是照片中出现的某样东西。”
陆雨晴和苏锦也反应过来,都埋头仔细甄别,景承在旁边提示:“如果你们认真分辨就会发现,右边这组照片中比左边的多了一样东西。”
突然陆雨晴指着两组照片说:“右边的照片都是死者面部特写,而左边全拍摄的是身体,死者的面部被杜织云放有金币。”
“让柳开元害怕的是金币?!”苏锦一怔猛然瞪大眼睛。“柳开元认识古希腊女神金币。”
“对,这就是他害怕的根源,古希腊女神金币在所有的凶案现场都有出现,这是杜织云行凶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一环。”景承笑着点点头说。“在这起连环变态杀人凶案中金币预示着死亡,你们就不奇怪柳开元为什么知道金币的含义吗?”
“仓库凶案中杜织云留下《莱茵的黄金》,借用了歌剧内容在暗示金币和被诅咒的黄金一样,占有过金币的人都会死亡,就是说柳开元曾经得到过古希腊女神金币。”我神情严峻说。
“我们一直试图找到死者的共同点,来推测杜织云行凶的规律,离奇的是所有的死者并没有交集,事实上从一开始我们就调查错了方向,连环凶案中的死者其实是有交集的只是我们一直没想到。”景承在会议室边走边说。
“死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陆雨晴问。
“杜织云的杀戮带有明显的复仇心理,所以她才会灭门,她为什么要复仇呢?”景承反问。
“杜织云和二十年前的无名男尸是父女关系,无名男尸属于凶杀,她是在为父亲复仇。”陆雨晴回答。
“无名男尸遇害时杜织云才九岁,她所杀的人当时也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为什么要杀一群同龄人复仇?”
“柳开元见过古希腊女神金币……”我嘴角蠕动几下慢慢张开嘴。“凶案中死者的共同点是,他们的父母认识杜织云的父亲,杜织云是在向他们的父母复仇!”
“杜织云曾经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痛苦,这也是导致她心理扭曲的重要原因,现在她要把这种痛苦百倍偿还回来,所以她才会灭门杀戮,死亡已经无法满足杜织云的愤恨,她在真正开始杀戮之前,要让亏欠她的人承受无以复加的哀伤。”景承停在窗户边表情凝重。“所以我才会把柳开元留在警局。”
“开始真正的杀戮?”苏锦大吃一惊。“她已经杀了二十一个人,难道在杜织云的死亡名单上还有更多的人?”
我揉了揉额头缓缓坐回到椅子上,案情到现在终于开始渐渐明朗,但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杜织云之前灭门行凶不过是她惩罚的方式,死者的父母才是她最终复仇的目标,等她完成惩罚后,真正的杀戮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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