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泛起粼粼波光,在月色的照耀下格外清冷,宁浠惊悚中看到水面倒影里,自己头上多出一只手,本能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下意识回头去瞧时……
“哗——”
那只手,直接将她的脑袋摁进了水里!
“唔……”
铺天盖地的水呛进口鼻,嘴里吐出一串串白色的泡泡。
宁浠双手在水里扑腾,费力想挣脱那只手的束缚,从水里逃出来,可那只手压在头顶就像压着一座大山,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不脱,反而因为逐渐缺氧而变得无力……
“死,死死……”
头顶响起男人重复的几个字,宁浠听出那是大傻的声音!
他竟然追出来了!
可她实在是没力气抵抗了。
渐渐的,肺部空气被抽干,她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回忆起这短暂又充实的一生。
开心的,悲惨的,绝望的,又充满希望的……
她想到了远在殷城的战北爵和两个宝贝,不知道万优优有没有开始给他们治疗?
她掉进了大江,战北爵会来找她么?
又想到了两鬓花白的外婆,孩子心性的慕芷暖,等她死后,他们应该会很心痛吧?
不过三个孩子都很聪明,他们应该能代替自己对他们尽孝的。
手无意识地在河水里摸到了一个石块。
她仿佛垂死挣扎的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拿石块朝后面丢……
哐当。
石块却没砸到大傻,落到了地上,宁浠呼吸越来越困难,在水里睁开了眼,这应该是她死之前看到最后的画面了吧?好不甘心就这么死在一个傻子手里,自己现在一定也很狼狈,也许死了都没有人收尸……
好像一切都是从他们进去古村寻找万优优开始,轨道越来越偏。
战北爵,希望无论我消失多久,你都一定要找到我啊,我不要自己的尸体腐烂在这灭绝人性的地方!
眼皮越来越重,身体却越来越轻……
好累,好累。
她挣扎的手彻底松开了。
可就在此时,她恍惚间听到了有狗吠,还有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她突然觉得很吵,她好不容易要睡着了啊。
最后坠入深渊之前,她仿佛听到了战北爵在低低地喊她的名字……
瞧,古人诚不欺我,临死前都会见到最想见的人,听到最想听的声音。
……
寂静荒芜的山村,冷风簌簌穿透了身骨。
战北爵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好像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那被一个穿着黑不溜秋的破烂外套,脸裹满白纱布的男人摁进水里,一动不动的女人,竟然就是他揪心寻找了整整十天的宁浠?
而那男人嘴里还发出“呼呼”之类的粗噶喘息声。
血液逆流全都冲进了大脑,战北爵眼前一片空白,唇瓣是麻木的,他几乎是飞身上前,恶狠狠地朝那男人胸口猛踹了一脚,然后将宁浠从水里捞出来,哗啦啦的水流溅湿了他的衣襟,他满手冷汗,颤悠悠去拍宁浠惨白的脸。
“宁浠?宁浠,醒醒,我来了,是我……别睡……”
宁浠一动不动躺在他怀里,嘴唇裂开,脸上和手背上星星点点的水泡,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好像完全没了呼吸。
迅速把她平整放在地上,做胸腔按压和人工呼吸。
一次、两次、三次……
可她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毫无生气。
战北爵全身都凉了,第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
“别睡,求求你,醒过来……给我一点回应……”
手背上啪嗒传来几滴温热,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是我来晚了,你起来罚我骂我好不好,但是我求求你,别离开我,宁浠,宁浠你醒一醒啊,我们还有孩子,你都不要了么?”
掌心按压的力气越来越重,他一遍遍往宁浠嘴里呼气,重复了足足五分钟,伏在宁浠的心口,隐约才感受到那么一点点微弱的心跳,他煞白的脸勉强有了一丝血气,又哭又笑,顾不得躺在地上打滚呼痛的大傻,抱起宁浠快步往回走。
迎面遇到急匆匆赶来的凌辙,眼神又迅速恢复成一贯的冷凝,却透着赤红:“岳父,这里交给你,别放跑任何一个伤害她的人,我先带她去医院。”
……
转眼,又过去了十六个小时,医生宣布宁浠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她却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看着宁浠嘴里插着管子,安静地昏睡着,战北爵紧紧握住她微冷的手,哪怕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也始终不敢闭上眼……
凌辙带着几个医生进入诊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如睡美人睡姿恬静柔美,一个如没有情绪的雕塑,一动不动地陪着。
他忍着心痛,叫了战北爵:“你出来一下。”
战北爵看到凌辙和医生的脸色不太好看,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但面上还是温柔地将她的手放回被窝里,重新盖好被角,才出了诊室。
“诊断结果怎么样?”
几个医生都不敢说话,纷纷看向凌辙,凌辙眼里带着忧伤:“医生说她大脑缺氧严重,再加上身体素质很弱,现在虽然脱离了危险,可肺部炎症无法消除,神经也受了损,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她短期内……不一定能醒过来。”
战北爵仿佛早就想到了这些,反而是淡淡地微笑了下:“没事,只要她还活着,就总能醒过来的。”
“你……你真的能接受?”凌辙看到他过于平静的表情,心里一沉,担心他应激过度。
战北爵依旧是那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她一天不醒,我就陪她一天,一年不醒,我就陪她一年,不管是十年还是剩下的一辈子,我都会守着她。”
傻瓜,明明当时跳下海的人应该是他,她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现在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
凌辙原本还怕他接受不了,想着与其让他面对一个植物人状态的宁浠,时间一长必定会生厌,不如自己把宁浠带走,却不想战北爵接受的这么坦然,反倒是让他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